第一章
【第二十一章兩位公主遭綁架】
馬車重重的顛簸了幾下,靈藥身子一晃,陳少權早已扶住她。
外頭法雨急道:「公主,前頭有一輛馬車壞了。」
車夫吁了一聲,馬車應聲而停。
靈藥高聲道:「到哪裡了?」
「此刻在九華山下。」
「為何會出城走到九華山下?」
靈藥心中狐疑,欲掀起帘子,陳少權一把握住她的手,阻止她起身。
法雨一下子掀開帘子進來,乍見到陳少權,驚得腳步晃了晃。見公主沒什麽反應,倒也顧不上他。「公主,前頭看著像是六公主的車駕,車都散了,護衛們也不知所蹤。」
靈藥心中一驚,「咱們的人呢?」
「都還在後頭跟著,領隊的護衛去前頭查看了。」
陳少權站起身來,低聲道:「不要停,一路往皇城跑,這裡不要管。」
他迅速閃到車外,看了一眼四周的環境,眼中滿是懊惱之意。
他只顧著向靈藥剖白心跡,想著公主車駕帶了護衛定不會有危險,沒想到公主車駕竟會出城,此刻車停在山下,雨大風急,前頭還被六公主的車駕擋了路,事情有些不妙。
他縱身一躍,跳下馬車。
車內的靈藥只聽見自外頭傳來隱約的彙報聲——
「前頭確實是六公主的車駕,似乎和人爭鬥過,整輛馬車都散架了,六公主如今也不知所蹤。」
「你們護衛著十公主速速回皇城。」這是陳少權的聲音。
靈藥稍稍放下心,示意法雨在身邊坐下。既然知曉父皇是為了那一句詩對母妃的情意產生了懷疑,那麽她定要替母妃洗清冤屈。
若真是六公主自她宮中挖走妝匣交給了薄皇后後所造成的,那便冤有頭債有主。
忽然馬車一陣晃動,瞬間她的眼前便天翻地覆,她和法雨被撞得渾身生疼,似乎馬車被什麽人弄得翻轉了過來。
車廂外傳來護衛們的驚恐聲音,「是什麽人膽敢攔截公主儀仗!找死嗎!」
「胡說八道,這明明是華棠館的逃奴,拿下!」馬車外接著響起打鬥聲。
「那也要看你們有沒有命拿下。」這是陳少權的聲音。
靈藥忍住驚恐,暗自思量著。敢在天子腳下劫持天家公主,真真是膽大包天。
聽外頭護衛的聲音不像是裝的,那有問題的便是這車夫了。
雨大風急,護衛們身著蓑衣在雨中騎行,眼前不辨方向,便只能跟著前頭的馬車,法雨又是個路痴,便任由車夫帶路了。
車廂翻覆,為免壓了靈藥,法雨連忙往外爬。
靈藥隨後要跟上,卻先聽得一聲尖叫——
雨裹泥沙,風翻花葉。荒郊野外的一處山窪里,靈藥死死地將六公主按在地上。
六公主的胸膛貼著地上砂石泥水,眼睛直盯著面前奔過去的數匹馬的馬腿。
馬蹄帶著雨和泥水疾馳過這處小山窪,似乎沒有發覺這裡還藏著兩個泥人。
六公主掙脫了靈藥的手,一下子坐起身來,吐了一嘴的泥水,氣得嘴唇直抖。
「反了反了,真是造反了。」她從嘴巴里揪出一根雜草,朝著靈藥撒氣,「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敢劫持公主,真是反了!呸,你怎麽這麽黑這麽臟?」
靈藥看著面前落魄得跟鬼一樣的六公主,再瞧瞧自己也是一身泥水,忍不住笑了起來。「天下烏鴉一般黑,你比我好不到哪裡去。」
六公主突然揪著靈藥沾著泥水的袖子,嗚嗚哭了起來。「我可是公主,怎麽落到這個田地?本宮的護衛呢,太監呢,都上哪兒去了?不會都死了吧,十妹妹,怎麽辦啊十妹妹?」
靈藥牽著她往後頭走,一邊走一邊去撥頭頂上枝蔓亂竄的樹枝。「我也不知道啊,先找個地方躲一躲,等天晴了再想辦法。」
「說起來,我方才好像聽到了陳世子的聲音,他是專程來救我的嗎?」六公主邊走邊哭,「他定是在姑姑府上察覺到了危險,他又是五城兵馬司指揮使,這會領兵來救本宮了。十妹妹,你說這是什麽事啊,咱們這是碰見劫道的了還是什麽?」她突然想到了什麽,在雨中打了個激靈,「一定是淑妃,淑妃和母后一向不對盤,她兒子前些日子又在北方平定了義軍,得意得很,莫不是她想來毀本宮的名聲,好讓母后傷心?一定是的。」
自馬車翻過來後,靈藥只聽得法雨一聲尖叫,便立刻鑽了出來,滿目都是茫茫大雨,哪裡還有身邊人跟車夫的蹤跡,又有幾個黑衣人上前來拿她,幸好陳少權在側,護著她到了這一處山窪,然而身後追兵不減反增,陳少權便囑咐她躲在這裡,自己則去引開了追兵。
沒想到她竟然遇到了六公主,兩人還未走幾步,六公主便不願意走了。
「累死了臟死了,不走了。」六公主嗚嗚地哭著,臉上淚水和著雨水,狼狽不堪。
靈藥曉以大義。「那你就在這裡好了,等追兵追上你,說不定是番邦的蠻子,綁了你去大遼,專給滿臉大鬍子的蠻子當媳婦,嫁完老子嫁兒子,嫁完兒子嫁他家中的馬夫……」
六公主氣得直瞪眼。「你盡瞎說,我才不信你。」嘴裡說不信,雙腳不情不願地向前。
突然兩人同時尖叫起來,因為面前多了幾張臉,四個黑衣大鬍子定定瞧著她們。
六公主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直往靈藥身後躲。「我不要嫁給滿臉大鬍子!」
靈藥緊緊盯著面前的人,一步一步地往後退。
四個黑衣大鬍子沒人言語,兩人抓一個,將靈藥和六公主綁起來便飛也似的離開了。
一路上倒是以禮相待,之後她們便被蒙了眼睛帶進了黑漆抹烏的屋子裡。
六公主倚在靈藥身旁,餓得肚子咕咕叫。轉頭再看靈藥在翻找東西,突然聞到某種味道便口中生津,立刻叫起來,「好你個十妹妹,有梅子吃。」
靈藥遞了幾顆梅子給她,她剛才下車的時候順手拿了幾顆梅子放兜兜里。
六公主三下五除二的將梅子吃完,卻更餓了,翻著靈藥的兜兜問:「還有沒有吃的?」
靈藥遞給她半包糖霜球。
六公主眼睛發光。「好妹妹,有先見之明!」她誇了一句之後突然警覺起來,「莫非是你搞的鬼?提前知道要遭此罪,事先藏了些吃的?」
靈藥暗中翻了個白眼。「若是我搞的鬼,一定藏些好的,梅花糕、糖芋苗、糖炒栗子、蜜汁藕,哪一樣不比這些好吃?」
六公主吃得滿臉糖霜,看著手中裝糖霜球的錦袋子。「這錦袋真細緻,是你的?」
靈藥搖頭,自顧想著,天子腳下,到底是誰這麽大的膽子敢綁當朝公主?而且一綁還綁了兩個?這一次的人,和上一次聚寶門外的追兵有沒有什麽關聯?
想到上一次追兵掉落下的宮銀,靈藥下意識地說了聲蠢。
六公主聽到了,斜眼看了靈藥一眼。「你敢說我蠢?」
靈藥著實佩服她。「六姊姊你蠢嗎?」
六公主捧著糖霜球,很自然的搖頭。「自然是不蠢。」
靈藥攤攤手。「那干麽認下這個蠢字。」
六公主稍微墊了肚子,有精神搭話了,「我是公主,蠢一點也沒什麽問題。」
靈藥笑了笑,不打算再和她在蠢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
方才四個黑衣大鬍子,讓她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大楚男子普遍愛乾凈,即便是山野村民,也不愛留一臉亂糟糟的鬍子。而這四個黑衣人,滿臉的絡腮鬍,瞧上去竟像是行了太久的路,來不及修整一般。
「十妹妹,」六公主用手指碰碰她,「翻了年我就要搬到太平巷的公主府了,那時候母后一定也為我選好了駙馬,往後的日子定然和美,倒是你,你該怎麽辦呢?父皇不疼你,你母妃又死了,如今國家動蕩,萬一要你和親該如何是好?到時候就該你嫁完老子嫁兒子,嫁完兒子嫁馬夫了。」她倒是現學現用。
靈藥敬佩她在這個時候還在想著自己往後的日子。「和親又不是什麽洪水猛獸,被你說得這麽嚇人。」她隨意搭了句話,望著屋子上方的四方小天窗,「蠻人也是人……」
說到這裡,她突然想到了什麽。
蠻人,她終於知道這四個黑衣大鬍子為何熟悉了。上一世,她被擄到遼人王帳,看守她的遼兵,個個滿臉黑鬍子,無論年輕年老,似乎留個絡腮鬍才能彰顯男人氣概。
倒是遼人大皇子蘇力青,雖然身材魁梧、面目可怖,倒不留鬍子。
靈藥突地打起哆嗦,或許是方才被雨淋的,也或許是想起前一世被擄至遼營的恐懼。
蘇力青先前不是被五城兵馬司抓了嗎?上一世她是陳少權的妻子,蘇力青來綁她,倒還說得過去。這一世,她是大楚深宮裡的公主,和他又有什麽瓜葛?
她非皇子又不領兵,這一世也不打算嫁給衛國公家神勇威猛的兒子,她之與蘇力青,還能有什麽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