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藺辰驀地拉住了她的袖子:「你當真要與我為敵?」說這話時,他的聲音壓得極為低沉。
這話,弦外之音昭和哪裡聽不出來。
「倘若安陽侯是個忠君愛國之人,昭和如何會與你為敵?」昭和惱道。
「當世之尊,唯有賢者居之。古人云,鳳棲於林,非梧桐不落,殿下是聰明人,竟不知這個意思嗎?」
昭和冷哼:「這不過是那些亂臣賊子為自己找的借口罷了!本宮奉勸安陽侯一句,懸崖勒馬還來得及,倘若一意孤行悔之晚矣!」
她甩開袖子便要離去,卻聽到身後幽幽一聲:「我是真的曾經心悅於你。」
那仿似嘆息一般的聲音在她耳畔回蕩,倘若是前世她定然為了這句話欣喜若狂,可是現在那不過是一句話罷了,心中不起一絲漣漪。
心悅如何?不心悅又如何?一個岌岌名利之人所說的話,價值也不過如此罷了。
她沒有回頭,只是淡淡說了一句:「安陽侯好自為之。」
看著迤邐而去的絕情背影,藺辰坐在陰暗的花廳中,心底竟隱隱的有一絲刺痛。
他未曾想過與她為敵,今日是他給她的最後一次機會。今日之後,便是橋歸橋路歸路了。
當那女子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之中,男子輕嘆了一聲。
一個身影出現在他的身後,那黑影道:「方才剛剛從宮裡得到消息,藺貴妃被處死之後,有內監說皇帝的病越發重了,看那口氣倒是不留戀世間,打算立那位小皇子做儲君了。」
藺辰心中一跳,藺貴妃之死他痛心疾首,此時,沁陽王已經要反了,他還是極力阻止拖延時間,一則時機不成熟,二則他到底放不下昭陽。阿吉皇子一出整個京城便全是關於他的傳言,他是嫡出的皇子,現在皇帝病重,除了他還有誰能繼承皇位。裕王即便是成年王爺,同嫡親皇子相比那也是隔了一道的。阿吉一出,裕王便慌了,催促他將事情趕緊的進行。
兩方都在催促,但是他依然給了昭和一個機會試圖扭轉他們的敵對,可惜……她到底太絕情。
元和帝既然寬赦了阿吉,那麼阿吉便是合法的繼承人,阿吉在前,裕王想順位繼承可是再也沒有希望了。
此時此刻,大軍和聶縉等人又在邊關,最怕他回來,此時不反更待何時?
雖然長公主有羽林衛,但是他們也不是沒有準備的。山西的四萬黑甲騎已經先快馬加鞭趕了五千過來。
由他藺辰親手訓練的黑甲騎,以一當十,抵擋一兩萬羽林軍不在話下。何況當前部過來以後,後面還有三萬五千黑甲騎接踵而至,只要聶縉大軍未到京都,屆時整個京都便可以納入藺家和裕王之手。
想起昭和,他幽幽嘆息,良久才轉頭對身後人說:「行動吧!記得要快!恐怕長公主已經派人搜查整個京城了,所以務必要將黑火做成的雷火彈藏在隱秘之處。」
他起身,負手立在水池畔,望著西邊天空最後的一絲殘陽,心道,所謂不破不立,昭和啊昭和,當你為今日的決絕付出血的代價之時,是否會後悔呢?
昭和出門,依舊沒瞧見邵陽,大約是因為做了虧心事不敢見她。昭和倒是也算不得惱她,從前邵陽同安陽侯有些交情,倘若他求她,她大約都是會答應安排見面的,反正安陽侯也未作什麼,她懶得同邵陽計較。
上的馬車,馬車才走了一段,她便覺得頭有些發暈,心中直想嘔吐。
「停……停車……」昭和叫停了馬車,春華過來瞧見她臉色發紅額上冒著細密的汗珠,著急道:「殿下是不是病了?」
昭和扶著額頭,搖頭道:「本宮現在坐不得這馬車,換轎子吧,叫他們抬穩一些。」
春華急忙讓人換了轎子,昭和忍著想嘔吐的感覺坐在轎子里卻並沒有覺得好多少,好容易挨到了公主府,下了轎子,她便吐了出來。
春華趕緊的傳了御醫過來,凌藍燉了點燕窩餵給公主,她卻一徑的往旁邊推。
春華和凌藍兩個都很著急。
「這可如何是好?中午殿下本就沒吃多少東西,現在連燕窩都吃不下了?」凌藍滿臉的焦慮。
春華突然眼前一亮,拍手道:「該不會……該不會……」
凌藍著急拉著她的手:「該不會什麼嘛,急死人了。」
春華卻不肯定,低聲說:「該不會懷孕了吧?」
凌藍驚喜極了:「倒像是!我聽聞女子懷孕時都會嘔吐。」
「看,太醫來了!」
太醫進門,隔著帘子替昭和診脈,半晌,果然臉上露出喜色,嘆道:「恭喜殿下賀喜殿下!殿下有喜了!」
昭和在帳內正難受呢,驀地聽到他這話,呆了半晌,轉而歡喜的撫著肚子,幾乎不敢置信:「太醫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錯不了。到現在已經懷有一個半月的身孕了。」
春華喜道:「殿下一個半月之前正在邊關探視駙馬呢。」說著笑的曖昧。
昭和嘆息道:「倒也難得,那般長途跋涉,這孩子竟還這般堅強。」她向外問:「這孩子可還健康?」
太醫回答:「孩子應該還算強健,但是殿下需要多加休息,勿要思慮過度,寬心愉悅的心情對孩子才是最好的。微臣這就給殿下開幾副養胎的湯藥,平日里靜卧或者緩慢散步即可,勿要劇烈的活動。」
昭和「嗯」了一聲。
春華招呼太醫下去。
昭和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雖然並沒有什麼起伏,可是那是一種奇妙的感覺,在她的肚子里竟有一個小小的孩兒了,他會成長,會變成一個會哭會笑的小東西。她已經在想象,倘若他長大了,會像娘多一些還是會像爹多一些。
想到他的那個爹,昭和更想那個人了,這樣的消息怎能不告知聶縉知道呢?
「扶本宮起來,本宮要寫信。」
凌藍勸道:「要不要奴婢代勞,方才太醫說要多靜養才好。」
昭和啐她:「這怎可代勞?小丫頭不懂事。本宮必須親自來寫。」她這樣說凌藍便知道她這信一定是寫給駙馬的了,也就不再說些什麼,趕緊的準備了筆墨紙硯。
她起身,卻不像平日一般,小心翼翼的彷彿腹中有寶貝一般。坐在紫檀圓桌前,提起筆,卻是滿心的歡喜。
她要第一時間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聶縉。
提起筆一蹴而就,她將信交給侍女寄出去,便躺在床邊。雖然胃裡不太舒服,還是勉強喝了一點湯藥跟燕窩。
昭和靠在床邊,想起了藺辰今日找她的事情。雖然太醫說不能多加思慮,但現在是非常時期,她不得不思慮。
聶縉即便現在從邊關出發,大軍歸來至少需要半月時間。京城中有右軍羽林衛一萬五,左軍羽林衛一萬五,右軍在她的掌握之中,左軍一直在皇帝手中,據她所知,左軍中似乎安陽侯早先做過滲透,何況那些人原先就是馮立手下的,原本就不歸心,信不過。
藺辰在山西有山西黑甲騎軍,這個黑甲騎她前世的時候就聽過它的厲害。藺辰現在回到京都,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