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誤會,心魔
顧且喜既想待在陽光籠罩的地方,又害怕被灼傷。這就像是趙葦杭對她的那種好,她享受,但卻如坐針氈,並不安生。
顧且喜從那之後,就開始每天做很多好吃的東西,晚上等趙葦杭回來一起吃。他也是,不論多晚,都會回來,和她吃點兒東西再睡。雖然早上他走得比較早,但兩個人都是一起吃飯,然後一起出門,且喜去早市買菜,趙葦杭上班。他們很快適應了這樣的生活節奏,趙葦杭忙工作,顧且喜忙著鑽研美食,配合他的時間團團轉。
偶爾趙葦杭出差的時候,回來還會有個一天半天的休息時間,那時候,且喜就最幸福了。他會把家裡大清洗一遍,消除很多安全隱患與衛生死角,還會做好飯,等且喜回來吃。如果正好且喜也休息,他們要麼是在床上消磨時光,要麼就在傍晚的時候開車出去,找些有特色的小飯館,吃吃喝喝。
"趙葦杭,我覺得我現在人生的主題就是吃。"且喜有一次不無抱怨地說。的確,簡直可以說無吃不歡。
"怎麼,不喜歡?"
"不是說人都該有更高的精神追求么。"丁止夙馬上畢業了,還忙得什麼似的,趙葦杭的工作也很有意義。單隻她,日復一日的,似乎存在沒有任何價值。
"那你想追求什麼?"
"就是不知道該追求什麼才苦惱。"她細想之下才發覺,自己是沒有什麼理想的。曾經,秦閔予就是她的理想,現在,趙葦杭是她的信仰。她已經開始接手打理他的所有衣食住行,推敲他的好惡,妥帖地照顧他。
但是全身心投入這樣的生活中去,在忙忙碌碌中,卻更覺得有些迷失了。
"是想再讀書嗎?"趙葦杭替她分析。
"我?讀書?還是算了吧,別折磨那些導師了。"過幾年考個高校教師的碩士,在這裡也就夠用了。就是太夠用了吧,家裡、學校,已經什麼都看到盡頭,就是這樣了,一輩子就是這樣了,這種感覺,帶著點兒不安,時常侵擾著她。
之前的生活,就像是漫無目的地在海上飄蕩,雖然不知道何處是岸,還要經歷多少風浪,但她始終覺得,是她不想控制罷了,她的心飄在那裡,沒有責任,沒有負擔。如今,真的揚帆掌舵,要她跟在趙葦杭的後面,只看到他,只能看到他,總覺得有點兒缺失。
"現在的工作不喜歡?不順心?"趙葦杭也知道他不在家的時候,她一個人很寂寞。所以且喜有什麼波動,他都很重視,哪怕只是聽她發發牢騷。
"還好了,還不就是那些。"且喜多少有點兒懨懨的,工作三年了,是不復初始的激情了吧。
最近剛剛有個學生碩士畢業留校了,負責團委的工作,年齡比且喜大一點兒,是院長的學生。這個女孩同且喜是完全不同的類型,八面玲瓏,見什麼人說什麼話。因為且喜負責的是本科生教學的部分,所以同她沒打過什麼交道。但這個叫葉婀娜的女生,以前還顧老師,顧老師地叫著,現在還沒正式上班,就已經直呼她的姓名了。
這也就罷了,且喜想,雖然自己工作時間長,但畢竟年齡小,叫叫名字也無所謂的。可是,這位葉老師,特別會討巧使喚人,總是讓且喜給她打雜,然後她自己邀功,雖然都不是什麼大事,但次數多了,讓且喜有點兒不勝其煩。
有一次,黃艾黎都看不下去了,"這個葉婀娜什麼來頭啊,你大小也算是個官太太,怎麼讓她給欺負了。"黃艾黎還是有分寸的,她只是讓系裡的人知道且喜結婚了,至於趙葦杭的職務、背景之類的,她都沒說出去。或許正是因為這樣,且喜才被人小瞧了吧,儘管資歷不算淺,但因為年齡的關係,跑腿的總是她。
"縣官不如現管,明白不?"葉婀娜是院長的得意門生,在某種意義上講,也是無冕之王,尾巴翹得高得很。
黃艾黎現在已經有個固定交往的男朋友,就是喬維岳生日那天在秋苑認識的,是建築設計院的高工,那次也是跟朋友去的,同喬維岳並不熟識。他們交往的日子雖然不久,但條件相當,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程度。她的男朋友是很平和的人,且喜見過,覺得特別適合黃艾黎。他的敦厚多少中和了一下黃艾黎的尖銳,讓黃艾黎的美,柔和淡雅了很多。
"周末組織老教師去撫松溫泉,是不是又得你去?"
這件事,最是費力不討好。因為那些老教師,都德高望重,相對的,年紀也高。組織他們出去旅遊,當天往返雖然安全,但他們覺得對他們不夠重視,安排得不夠精彩。可是去稍微遠的地方,路上他們都疲憊不堪不說,到了目的地,也根本玩不了什麼,還要這些陪著去的人小心照顧著。所以,去十個老教師的話,起碼得配五個人去照顧、招呼著。
這樣的活動,都是一個副院長帶著幾個老師去,一般是帶個新人,美其名曰,認識一下這些學術界的老先生,更好地領會和繼承。這樣的活動,風險高,要應付很多突發事件,去一次,累得恨不得要休息幾天才能緩過來。且喜已經連續三年參加了這樣的活動,這次本該是葉婀娜去的,畢竟她已經正式留校了。但是,通知下來,竟然還是她,吳荻也在其中。
這樣的事情,就是所謂的暗虧吧,不想去,也不好說不去。跟吳荻一起去,且喜就更加不想。畢竟就只她們兩個女老師,還要在那裡住一晚呢。她現在很怕破壞自己同趙葦杭來之不易的這種溫馨的平衡,但這樣的話,她又很難對趙葦杭說清楚,所以,對他的詢問,也只能含糊其辭。
趙葦杭倒是很支持她出去玩玩,給她準備了應急的葯,還有他在那邊朋友的電話,以備不時之需。
周六他們這些陪同的人員要在院里集合,一家一家地去接那些老先生,所以時間約得特別早。趙葦杭覺得那麼早,街上人太少,總是不大安全。所以他也起來,開車把且喜送過去。到的時候,只有吳荻已經到了,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門口的石階上。
"你回去吧,他們也快到了。"且喜承認自己小氣,她並不希望趙葦杭下車和吳荻打招呼。遠遠地看到吳荻的身影,連她都覺得美人如畫,神色寂寥,不知道在趙葦杭的眼裡是什麼,心情又是個什麼滋味。
"好。路上小心,到了給我電話。"
"嗯,你回去再睡一會兒吧,我到了給你發簡訊。"他昨天夜裡回來,不過睡了四個小時,雖然他都習慣了,看起來還精神,但畢竟老這樣對身體不好。
趙葦杭沒說什麼,捏了下且喜的臉,就讓她下車,開車走了。經過吳荻身邊的時候,他還是停下車,打個招呼。吳荻沒站起來,也沒說話。等且喜走到她身邊的時候,只聽到她說:"幸福了嗎?還是幸福給我看?"
且喜只當是沒聽到,兩個人沉默著等到人到齊,開始了這段不情願外加不尋常的旅程。
因為報了團,很多手續之類的不需要且喜去跑。所以,且喜同吳荻的主要任務就是陪好老教師的夫人。畢竟溫泉不比別的,溫度和時間都要控制好,才能保證那些上了年紀的人泡得盡興,又泡得安全。
在更衣室換衣服,忽然聽到齊老師的愛人"呀"一聲。
且喜忙走過去,"怎麼了?"
"小吳,這是怎麼了?"她顫巍巍地指著吳荻的胸。
且喜看過去,上面是一道紅色的疤,雖然算不上猙獰,顏色也淡了,但還是比較明顯。
"幾年前動過一次手術。"吳荻儘可能輕描淡寫。
齊先生的愛人,退休前是醫生,她仔細地看了看,"乳腺癌手術吧,雖然保乳,但左右還是有些微差別。"她之前驚訝,只是沒想到這麼漂亮的女孩子身上有這麼顯眼的傷疤。但現在,已經是職業地就事論事,絲毫不覺得吳荻這樣被研究有什麼不妥。
"能這樣,已經是萬幸了。當時發現得早,又遇到個好醫生,算是保住了。"
"真不容易啊,複查的結果怎麼樣?"
"嗯,這幾年的檢查結果都還好,我當時發現得比較早。"
"健康重要啊!學問呢,差不多就行了。"老太太感慨地說著,先進去了。
再怎麼樣,且喜覺得自己也不能保持沉默了,吳荻的傷疤,在她散發出珍珠般光澤的身體上,實在是太觸目驚心。開口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聲音都是抖的,"你就是因為病了,才離開趙葦杭?"
"是不是太傻?"吳荻換上泳衣,"那時,剛剛檢查出來的時候,先想到的是,自己要用殘破的身體對著趙葦杭,就覺得寧願死掉。"
"手術后的狀況,你不是知道了嗎,怎麼不去找他?他就沒找過你?"
"他以為我去了德國。那時候,知道複發率高,一直不敢。我不能離開他兩次。"吳荻圍上浴巾,"顧且喜,你看,我就是這麼懦弱。病的時候,想他的時候,只會在醫院裡面偷偷哭。"
"這件事,別告訴趙葦杭,都已經過去的事情了。何況,也改變不了什麼,別無端地讓他心裡不舒服。"吳荻苦笑了一下,用苦情博同情,實在是太不入流的手段。說完,她就先進去了,留下且喜獃獃地坐在椅子上,腦子裡面亂極了,不知道該先想點兒什麼才好。
顧且喜的人生,到目前為止,身邊並沒有哪個親朋經歷過病痛。所以,雖然經歷過死別,但是,醫院啊、絕症啊,對她來說,感覺上特別遙遠。彷彿只是一個名詞,或者是一個畫面,知道是知道的,但同自己並無聯繫。
可是,吳荻的病,且喜卻是知道的。剛結婚的時候,她曾經在丁止夙那裡看過一本小說,畢淑敏的《拯救乳房》。當時,是止夙推薦她看的,因為作者有過做醫生的經歷,小說本身很寫實,這個題材又同女性健康息息相關,她認為且喜需要了解一下。
且喜在看的過程中,就覺得像是在看驚悚小說,心被高高地吊起來,情節一環扣一環,讓她的難受也一陣勝過一陣。看的時候,恐懼流淚自是不必說了,她在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都在懷疑自己是不是也得病了,會經常對著鏡子看,或者自己按壓,查看有沒有什麼異樣。這種恐慌持續到學校體檢時,被醫生告知她十分健康,才宣告結束。但那種感覺,卻留了下來。
且喜不知道,吳荻是怎麼自己面對的那一切,但可以想象,必定是個極其艱難的過程。她能在那種狀況下,咬牙堅持不告訴趙葦杭,實在是需要毅力和勇氣。換作自己,會怎樣呢?自己都沒有需要咬牙堅持的目標,所以也不會堅強。也許會哭哭啼啼,做個徹底的手術,擺脫那種步步緊逼的死亡的恐懼。但會從此拒絕照鏡子,拒絕赤身出現在任何場合,拒絕別人的碰觸,至少是在心理上,終歸是會引以為憾的吧。但這一切畢竟只是假設,對於真正面對生死,面對完美與殘缺的吳荻,才真正是現實而殘酷的。
且喜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度過與吳荻朝夕相對的兩天一宿的。雖然,她同吳荻的相處,中間始終隔著一個趙葦杭,可那種喜歡和艷羨,卻是發自內心的。儘管這樣說或許有些虛偽,避開趙葦杭不談,對於吳荻遭遇的這些,且喜雖不能說像對止夙一樣,感同身受,但一樣會擔心,會憂慮。她沒有想過,如果趙葦杭知道了,會不會影響他們的婚姻。她只能想到,吳荻的身體,是不是真的已經痊癒,不需要再受那種折磨。並不是自己多麼高尚,這是她對於一個身邊的人,一個朋友處於病痛中的起碼的態度。
吳荻沒擺出多防備的姿態,但也並不想多提就是了,她一如既往地對待且喜。但在且喜看來,這倒顯得特別地非比尋常,讓她的心,抽搐般的疼痛。她忽然理解了吳荻接近她的一些用心,她只是想把她的喜好,趙葦杭的喜好,折射給且喜。這樣,在趙葦杭的生活里,就會有她的一份努力,有她的一份心意,有她的一抹淡淡的顏色。就像是暮色中最後的那絲紅霞,她眷戀,但不糾纏,她在慢慢淡出。
且喜回到家,覺得自己像是大病了一場,很長時間都緩不過勁兒來。趙葦杭看她不舒服,反倒愈加體貼,每天早上,給她做完早飯,才自己先去上班,晚上回來早的話,總是買些小吃帶回來,哄著她多少吃一點兒。可是,她越覺得趙葦杭好,越覺得幸福,就更覺得自己不該幸福,鵲巢鳩占,是自己陰差陽錯地佔了本該屬於吳荻的這一切。雖然並不心安理得,但還是略顯卑鄙地霸佔著。
且喜裝著心事,卻不知道可以同誰講。這天,秦閔予打電話過來,說是他負責的部分已經完工,要把鑰匙給她送過來。
"先放在你那兒吧。"且喜哪裡有心思想房子的事情。
"家裡有什麼事情嗎?你很久都沒過去看了。"秦閔予也是想了一下,才開口問。
"沒事,家裡沒事。"
"你有事?"
且喜半天沒有說話。
"怎麼了?"秦閔予的聲音,是少有的關切。
"沒事。"雖然說著沒事,可她卻突然流淚了,最近她承受的壓力太大了。她也知道,不應該把這些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卻苦無解決的辦法。
"我在房子這裡,你過來一趟。"秦閔予說完,就掛斷電話。
且喜躑躅了一下,還是去了,鑰匙要拿回來,態度要明確。
秦閔予見到她,只是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剛剛哭什麼,什麼事?還是你知道什麼了?"
秦閔予竟然把地板都幫她鋪好了,且喜席地而坐,"有什麼是我該知道,卻還不知道的?"
秦閔予不說話,關心則亂,他的話多了。
且喜斜睨著秦閔予,"你早知道了。"她很肯定。
"你早知道吳荻的病,所以你提醒我,所以你要我給自己留後路,所以你認為我爭不過她,是不是?你說,是不是!"且喜也是剛剛想明白的,秦閔予對自己,始終是不遠不近,不冷不熱的,突然這麼照顧她,必然事出有因。
"是。"秦閔予不想爭辯,他其實也是才知道不久。他提醒且喜,完全是出於一種直覺。上次,去吳荻家接她參加喬維岳的生日聚會,他才偶然得知她的病。的確,在房子的問題上,他這麼積極,這個得知,是很重要的因素。
且喜聲音低低地說:"你該一早告訴我,在你知道的時候,就該告訴我。"那時,或許還可以置身事外,或許還可以全身而退。現在的局面,就是她自己舉著竿子,在走鋼絲,稍有不慎,就會失去平衡掉下去。本來,掉下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她想走下去,儘管戰戰兢兢,即使掉下去,她也想抓住那根竿子不放手。
"她的病同你有什麼關係?你沒必要知道。"秦閔予是想安慰她,可話說出來,就變了味道。"你怎麼知道的?"
"看到她的刀口了。"
"那麼巧就讓你看到了?"不是秦閔予多疑,實在是太巧了點吧,又不是平時可以看到的位置。他對於自己的偶然知情,都心存疑慮,何況且喜。
"嗯,院里組織去溫泉,就看到了。"吳荻是真的生病,這才是問題的核心吧,至於吳荻是不是耍心眼,玩手段,從來不在且喜的考慮範圍內。
"別犯傻。"秦閔予看著且喜的樣子,就知道她又要一根筋了。
"秦閔予,你也知道,我最後一定會退到這裡吧。"且喜用手在地板上來來回回地,輕輕地擦著上面的浮塵。且喜滿以為,這個小屋,會給自己帶來很多欣喜。現在才知道,如果它是作為一種額外的存在,或許能讓她開心。但是,如果前提是捨棄現在的家,這個房子,就同外面的許多房子一樣,沒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它能夠提供的,遠遠比她曾經以為的要少。
"我不知道。"他現在並不稀罕她知道。秦閔予沒再說下去,因為他知道,且喜並沒有聽他說什麼,她現在根本聽不進去別人說什麼。他留下鑰匙,帶上門,走了。
且喜爬上閣樓,裡面一樣鋪好了地板。她躺在上面,陽光曬在身上不只暖洋洋的,還有點兒被灼傷的那種疼,讓她既想待在陽光籠罩的地方,又想挪出來。這就像是趙葦杭對她的那種好,她享受,但卻如坐針氈,並不安生。
"趙葦杭,我要是得了乳腺癌,你會怎樣?"這天,電視裡面一個誇張的醫藥廣告,給了且喜一個試探的引子。
"胡說!"趙葦杭坐在沙發上看書,對於且喜的胡言亂語不予置評。
"我是認真的,據說這個病有發病年輕化的趨勢,我要是生病了,你會怎樣?"
趙葦杭把書放下,"你沒頭沒腦的,瞎想什麼啊。"女人才是生於憂患,安穩踏實的日子,她們總是要過出點兒花樣,才覺得豐富。"有病就治,我能怎樣?"
"這個病不是比較特殊么,"且喜比畫著自己,"要是,這個都被摘除,"她覺得自己用的這個詞特別專業,但充滿殺戮的殘酷,"你會怎樣?"
"哪兒不舒服嗎?"趙葦杭有點兒緊張。
"沒有,我沒事。就是忽然想到,你回答我啊。"
他伸手把且喜摟過來,輕吻著她的頭頂,傳遞著溫暖的氣息。"它是你的一部分,如果失去,我當然會覺得不適應。但如果失去一個它,能換回你,還有什麼好可惜的。"
且喜回抱住趙葦杭,她就知道,他不會讓她失望。她不理解,為什麼吳荻當初會那麼選擇,沒給愛著的他,一個機會。她的心情,且喜或許理解,但這樣去愛著,她就不敢說自己明白了。她總感覺,錯失了那段時光,對趙葦杭來說,何嘗不是件抱憾的事情。
"趙葦杭,你這麼好,怎麼也會戀愛失敗?"
"或許我還不夠好。"趙葦杭不論同吳荻之間有過什麼,都不會拿出來同且喜說,炫耀或者緬懷,他認為都是略顯卑鄙的,對她們兩個都是。他有他自己的邏輯與原則,在他的世界里,愛與尊重是並重的。
"你們為什麼分手?我想聽你們的故事。"如果他們分開,真的只是因為源於病痛的疏離;如果他現在對家庭、對婚姻的忠貞,只是源於責任,那麼,且喜也找不到什麼理由,霸住他不放。
"我不是會講故事的人,也沒有好故事。"趙葦杭淡淡地笑著,"不如你講講你自己的給我聽。"
"我的么?我講不出來。"且喜覺得她的故事,似乎更多的是她自己在想、在做。雖然發生的時候,也覺得日子滿噹噹的,並不會後悔,但在別人眼中,多少顯得有些無聊而悲哀吧。
"忘記了嗎?"
"不知道。"不會想起,未必等同於忘記。秦閔予偶爾還會出現在夢中,夢中的感覺,依然是那種隔山隔海般的遙遠。夢中的他,似乎同現實中的他,並不能夠重合在一起。
趙葦杭牽起且喜的手,她這段時間,心神不寧,他不是沒發現,或許是吳荻又同她說了什麼吧。適當的刺激,倒是沒有壞處,可以讓她更在意這個家,更在意他。但是,她持續地陷入這種低迷的狀態,並不是他期望的。她不像是在計較,而像是在思考,困住她自己,一個人思考。但是,這無異於畫地為牢,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才會釋放她自己。
"且喜,"趙葦杭很自然地喊她,"過去的,就是過去的,故事就是故事。我們忙起來,就會只顧得上現在和近處的將來,過去也許影影綽綽,但終會被不斷製造的新的過去埋葬。話說從頭,估計得到七老八十,給自己蓋棺定論的時候吧。"
趙葦杭越這麼說,且喜越是覺得不安。陪著他製造新的過去的,並不是非她不可,不是嗎?自己或許是歷史的選擇,但也有可能是歷史的誤會、歷史的錯誤。現在,憑恃著一紙婚書,他是顧念自己的,但同樣,和別人結婚,他或許也會如此。
吳荻的病,不是問題的癥結,真正的問題,是自己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