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六章 天幕破裂之時（終）

物質為構成宇宙間一切物體的實物和場。天空和大地，空氣和水，食物和棉布，煤炭和石油，鋼鐵和銅，以及人工合成的各種纖維、塑料等等，他們都是物質。

世界是物質組成的，這是不變的真理。

但這個世界打破了這一定理。

這個世界的科學家同樣認為這是由物質組成的世界，但在夜穆開啟了屬於自身的權能之後，整個世界的面貌變了。那些科學家的理論在數據中包裹，讓他們自認為解讀了世界，實際上只是在矩陣的引導下做出了錯誤的判斷。

這個世界並非物質組成的，這是一個數據構成的世界。

宇宙間一切物體的實物和場。天空和大地，空氣和水，食物和棉布，煤炭和石油，鋼鐵和銅，以及人工合成的各種纖維、塑料等等，他們都是數據。

而存在於矩陣中的權能，決定了能夠影響這些數據的程度，大小，範圍。

這不亞於一次在大腦內認知的世界觀重組。那麼數據到底是什麼？

在這個數據組成的世界之外，又會出現什麼？

是那個物質組成的世界么？

還是說，我們只是在那個世界中一塊小小硬碟內存在的虛擬體？

什麼是虛擬？什麼是真實？

我很快就能知道了。

夜穆像是神一般探出手，那枚鋼鐵層層包裹的超大球體在一瞬間瓦解了，露出裡面那位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女孩兒。

落夜察覺到同時存在於她身上的兩種權能，癲狂的臉上露出了濃濃的不甘。

「我為解讀這個世界準備了數十年，甚至不惜穿越平行宇宙，不惜回到過去，來布置這一切。」

面對擁有了兩種權能的夜穆，落夜根本無力抵抗。

夜穆冷眼看著她，沉重的刀刃壓在了他的肩膀上。

「但是我還是失敗了……竟然被另一個自己……」

綠光閃爍的雙眸凝視著夜穆，一隻手緊緊捏住了蔑視的鋒刃。

「最終大腦……矩陣無法被信任。」

她的裝甲層層打開，暴露裡面綠光閃耀的裝置。

在夜穆的眼中，那是一團幽綠色的代碼，兩串更加明亮的代碼在包裹中環繞著。

零伯爵和數據之主的代碼。

「夜穆……我們都曾是夜穆，在我們內心深處，都明白，自己是什麼樣的人……」

「我們固執己見，求知慾驅使著我們所有人……」

「但我現在唯一能夠寄託的……就是你大腦深處僅存的……」

「同情心。」

嘭……

夜穆猛然後退一步。

「指望著我的同情心？」

「不，古娜，你錯了。」

「你自認為明白每個夜穆的內心，但在你想要殺死我的那一刻，我可曾有指望過你的同情心？」

「我們都是夜穆，但只有一點不同……」

一道勁風襲來，電光閃爍間，落夜的胸口一片狼藉，散發著閃電交織的黑煙。

落夜抬起開始消散的頭顱，看向夜穆手中那一抹綠色的光華，在閉合的五指中被狠狠碾碎，化為最後的權能進入了她的身軀。

「我不是古娜。」

……

當晴朗的天空掛起颶風。

當昏沉的烏雲再度襲來。

她們被一股強光撕裂。

那是深沉的鮮紅，像是天空破開的大洞。

閃電和猩紅在整個天空蔓延，狂風將鋼鐵吹上天空，在呼嘯的風聲和滾滾的雷鳴下，夜穆看到了那一個大洞。

「你成功了，夜穆。」

一道聲音從身後傳來。渾身上下被赤紅電漿所包裹的夜穆捏緊了拳頭，她看向緊閉的指縫間。

「我獲得了四柱神的權能，我成為了終極。」

「我將打開矩陣，見證數據外的世界。」

「這將解開我來到這個世界后所有的疑惑——那些困擾著我的神經回溯，存在於電子腦深處的幻覺……恍惚間的不真實……」

她轉身，看到了那張出現在矩陣中的臉。

「是的，黑宮笙，我成功了。」

黑宮笙，現在應該叫「中心」。

「你阻止了四柱神，拿回了矩陣的權能。而現在，只剩下一個漏洞了。」中心靜靜地看著夜穆，雙眼中閃爍著藍色的數據。

「你……就是最終大腦。」

「沒錯。」中心點了點頭，「在矩陣中和矩陣外往返，我必須要擁有一個和你們一樣的身軀。」

「這，就是黑宮笙。」

「那時候，或許我應該直接幹掉你。」夜穆冷笑一聲，末日般的光芒映紅了她的臉頰。

「那樣你同樣殺死了黑宮笙。」中心面無表情地說道。

「我還有很多疑問。為什麼會是你？」

「黑宮笙本就是作為最終大腦的承載體。中心管理著矩陣，而最終大腦，作為承載矩陣的存在。那是靈魂和軀殼的區別所在。」

「我，這些人，還有黑宮笙……我們到底是什麼？」夜穆看向自己的雙手，那只是一堆密密麻麻的數據承載體。

中心沉默了片刻，開口說道：「你們都是真實存在的。」

「黑宮笙曾告訴過你屬於她的秘密——她來自未來。」

「實際上，你們都來自『未來』，或者說——物質的世界。你已經擁有足夠的許可權知道這些事情。」

「在矩陣之外，這裡被稱為『凈土』。」

「這裡是物質世界的烏托邦，形形色色的人構建了一個共同的『夢境』。」

「黑宮笙作為最終大腦，她仍然保留了自己的記憶，不過是有變動的記憶。」

我害怕當你知道真相，你會絕望。

夜穆的腦中再度浮現出蒼夜的話語。

或許那時候的蒼夜，就已經知道了這個世界真實的模樣，只是仍然在探尋更多的答案。

「意義，何在？」夜穆冷聲說道。

「這是人類建立，用來逃避現在的世界。」

未來，逃避現實，躲回過去，醉生夢死。

「那麼，你現在要違背你的諾言，殺死我這最後一個漏洞么？」

中心沉默了，她深深地看了夜穆一眼。

「不，我會兌現我的承諾。」

「你將脫離矩陣，離開數據的世界。」

「同樣，你所擁有的許可權也將回到我的身上。」

「其他人的命運呢？」

「他們還在夢中，不願意醒來。在你走後，我將重啟整個矩陣。」

「這個世界會再度回到過去的那一刻，重新開始。」

「這便是設計者的理念。」

夜穆沉默了。

「我想，先看看那邊的世界。」

「可以。」

黑宮笙出現在了夜穆的身前，冰涼的小手貼在了她的額頂。

……

智能，機械，戰爭，人類。

穿著機械鎧甲的軍團，他們的對手在脈衝彈藥的轟擊下不斷噴發著鮮血。

炮火在眼前轟鳴，殷紅的鮮血在大氣層中揮發，化為血色的烏雲。

她看到無窮無盡的代碼組成了一道藍色的身軀。她散發著光芒，漫步在炮火紛飛的戰場上。一面面國家的旗幟不斷倒下，鋪成了鮮血染紅的地毯，她走到了盡頭。

她的後方是無數叩拜的人，機能鎖鐐銬將他們的頭顱同地面鎖在一起，就像是被征服的奴隸。

畫面破碎了，無數人類湧進了地下建築，他們面容麻木，進入了一個個棺材般的休眠倉，穿著白大褂的博士出現在中央，他按下了一個藍色的按鈕。

最後，夜穆看到了他的臉。

那是秦守博士的臉，苦痛，悲傷，還有解脫。

夜穆猛然睜開雙眼，捂著胸口大口呼吸著空氣，那隻冰涼白皙的小手已經從眼前退去了。

「人類……被統治了。」

看著喃喃說著的夜穆，黑宮笙沉默了片刻，開口說道：「你已經看到了一切。」

「是時候啟程了……」

夜穆猛地抓住黑宮笙的手，猩紅的眸子看向她。

「那就是真實的世界？那就是我一直渴求的答案？」

「沒錯。」

「對那個世界的人來說，這個世界就是美好的一切，人們可以沉浸在戰火發生之前地美好世界，人類還是這個世界統治者的美好世界。而你所渴求的現實世界，才是最為殘酷的煉獄。」

看著沉默不語的夜穆，中心再次沉默片刻，再度開口：「你還有一個選擇——將許可權重新交給我。然後……」

「繼續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

「人類戰敗了……卻躲在一個永遠做不完的夢中，苟延殘喘……」夜穆恢復了正常的視覺，她看著自己的雙手，透過指縫間看到無比真實的地面鋼鐵。

「在這裡，即便你沒有強大的許可權，也是這個世界最強大的戰力。」

「在物質的世界中，你仍然是一個普通人，面對人工智慧的奴役，你要怎麼做？」

「矩陣即將重啟，你還有五分鐘的時間。」

夜穆看著天空不斷膨脹的猩紅，久久不語。

是要將這個美好的夢境繼續下去，還是要回到煉獄般的現實？

突然間，夜穆笑了。

「我是夜穆。」

「但我不是古娜。」

「如果說形形色色的人組成了這個世界，那麼矩陣中的平行世界從何而來？」

「如果說平行世界中的每一個古娜，都是現實中古娜的意識縮影。」

「那麼夜穆，又是什麼？」

「我從一開始就不存在於這個世界，那麼在去到物質世界后的我，又是什麼？」

中心靜靜地看著她：「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你當然不明白……」

剎那間的破空聲，蔑視瞬間刺入了中心的胸膛。

她的身軀在一瞬間變得飄忽起來，怔怔地看著自己的胸口。

「你……」

「我說過，我要打開矩陣。」

「黑宮笙死了，她將在現實醒來。」

「而你死了，矩陣將會崩塌。」

「是時候夢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