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皇帝的疑心
趙禎欽點了三百八十三名進士。今年的進士獲得了隨皇帝到金明池觀看祥瑞的殊榮，眾人激動的一踏糊塗。然後又是賜宴。一天折騰下來趙禎也很忙，但提舉皇城司的甘昭吉還是抽空子屏退左右給趙禎報告了昨晚在高陽正店發生的事情。但是孫麟幾句話說走遼國使臣的經過並非重點，他詳細講的是皇城司密諜探聽到的潘延智等人與孫麟他們的對話。
趙禎聽完后沉默好半天才說：「齊州的表章上只說此子出生時天現異狀，但語焉不詳。若真是如潘延智所說，那個孫漁便古怪的緊。」
老太監陳琳頭也不抬用波瀾不驚的語氣提醒趙禎：「陛下，潘延智的話不會毫無緣由。古書記載出生時有滿室紅光是那人作皇帝的徵兆，那孫漁出生時有此景象只怕對大宋不利，對陛下不利。小的以為應該早早除去。」
趙禎看了看陳琳又猶豫了片刻說：「我懂你的意思，只是自我即位以來，一有天災人禍就有大臣上書指責我不修德行，你們也知我有多煩。好不容易出了這真正的祥瑞堵住他們的口，若殺孫麟那這祥瑞便成了笑話，只怕那些指責朕的奏章就要堆成山了。」
甘昭吉立刻稟報：「今日有兩份摺子說孫麟乃妖孽，要求相公徹查，但摺子被呂相壓了下來。」
趙禎說：「有這事？對了，孫漁說自己是白澤轉世是怎麼回事？那個教孫漁的老人又是怎麼回事？你們速派得力人手查清楚。」
陳琳問：「官家，那麼要不要把孫麟先囚禁起來？」
趙禎搖頭：「此事不急，他還是個孩子，能作什麼？只要派人看住就好，有什麼異狀立即稟報就是。」
陳琳嘆了口氣：「官家總是太仁慈。」
趙禎說：「此事須慎重，萬一這孫麟真是上天降下的祥瑞，殺了他豈非得咎於天？還有，要查清孫麟說他是白澤轉世是怎麼回事。」
甘昭吉答應了看看陳琳，陳琳對趙禎說：「陛下，此事查清前孫家父子不宜再入內宮。只隔幾日讓他們來打理一下祥瑞便是。可讓他們去城外幾處園子勾當。」
趙禎點頭：「准了。」
賜宴完畢，陳琳忙稟報皇后等他有要緊事說。趙禎便往皇后那裡來，路上正遇到苗妃帶著兒子女兒從福寧殿出來。
趙禎的幾個孩子都早早夭折了，因此他對孩子的健康很是上心，便拉住兒子女兒看了看。兒子還是瘦弱，看上去就病怏怏的，女兒福康倒還壯實，也活潑。福康見到趙禎便拉住他向他播報下午的新聞。趙禎聽得眼睛都瞪大了：「什麼？你說有人在牆上頭朝下跳舞？這怎麼可能？」
苗妃忙解釋：「是孫家大郎說《墨子》記載了一種小孔成像的稀奇事，大家覺得稀奇便試了試，誰想真是神乎其神。」
「原來是古書上記載的，卻不是妖術。」趙禎心裡莫名地鬆了口氣。
打發苗妃領著兩個孩子回他自己的住處，趙禎走進福寧殿，曹皇后已經迎了出來。行過禮之後宮女宦官們便自動退下，只剩皇后貼身的女官。陳琳明白肯定是皇后要對趙禎說什麼話不能讓無關人等聽到，便一揮手，跟隨趙禎的幾個太監立刻悄無聲息地退到殿外守住大門。
趙禎見人都退下了便問：「皇後有什麼事？」
皇后說：「陛下，今日我那兄弟來了。」
趙禎說：「景休來過？一直跟你說讓景休常到宮裡走動走動，你只是不聽。」
曹皇后說：「景休現在已成年，哪能放他到宮裡亂撞。今日他來卻是為了一件事。」
趙禎問：「什麼事？」
曹皇后便把曹佾對他說的昨晚在高陽正店的情形說了一遍。趙禎雖然已經聽了甘昭吉的稟報但是佯作不知，只仔細聽著，遇到緊要處還作出各種適當的表情。昨天有曹佾在場，趙禎不想讓皇后誤會皇城司是在監視他這個小舅子。
曹皇后沒有察覺趙禎已經了解此事，在說完事情經過後又說：「景休覺得潘延智說得孫麟出生時紅光滿室之事卻是緊要。那孫麟說鄉間傳聞他是白澤轉世也是奇聞，便托臣妾告訴陛下。」
趙禎說：「景休有心了。他在宮外可聽到別的傳聞？」
曹皇后說：「景休說孫漁說了宮裡燃香太多不好，那些香藥鋪子損失慘重呢。有香藥鋪子的東主便有心拿孫家的錯處，便生出謠言也未可知。只是此事事關重大，不可不查個明白。」
趙禎一副智珠在握的神情說：「皇后不必擔心，朕定當讓皇城司查個明白。只是在查明之前，對孫家還是應該以禮相待。」陳琳很配合地躬身答應。
曹皇后說：「陛下仁厚。不過妾以為查明真相之前孫家人不宜再入宮。」
陳琳立刻獻計：「孫亮孫漁都說祥瑞已無大礙，只讓料理御苑的宮人照看便可。既如此便讓他們往玉津園等處勾當花木，若是需要時再召他們入宮。」
趙禎也做戲地點點頭：「便是如此。」
東京城的居民最愛看熱鬧，也總有熱鬧可看。今年大比官家點了三百八十多新科進士，狀元是要騎著御馬遊街誇官的，人們自然不能錯過這個熱鬧。因為驛館里的很多人也要去，老孫便也帶著孫麟跟了去。東華門外馬行街一帶人頭攢動，已經不是摩肩接踵可以形容的了，老孫哪裡見過這等大場面，直接看直了眼睛。等他反應過來已經被擠在了外圍，孫麟雖然坐在老孫的肩膀上也只看了狀元頭頂的大紅花一眼。然後他們倆就悲催的發現已經和驛館里的人擠散了。
這麼多人擠進去不容易，要擠出來也不容易。幸好有開封府的差役和巡城御史帶領的兵丁維持秩序到時沒有發生踩踏。他們從人海里擠出來找了個街邊的閑漢把他們帶回了城南驛時已經累得快走不動了。
第二天早上起來，孫亮把孫麟送到宮外，孫麟自去宮內看一下兩棵花樹。剛剛查看一下樹葉長得旺不旺，張惟吉就出現了。和往常一樣，略有些胖的張惟吉滿面笑容向孫麟打招呼：「小郎君，早啊。你家大人今日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