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許太太卻不管那麽多,直接開口說道:「這事已經在城裡傳開了,想來不知道的人極少,我說給老太太聽,好過老太太出門去聽了什麽難聽的話。昨日午後,貴府三姑娘在趙王府門前攔住了趙王殿下,據說是因在家受大婦迫害,求王爺解救,還要為奴為婢伺候王爺,王爺不理,三姑娘就抱住了王爺的腿不鬆手,啊呀,嘖嘖,真是想不到……」

陸老太太聽到這裡,一口氣險些上不來,她顫抖著手指向方氏問道:「此話當真?」

「母親息怒!」方氏忙上前扶住她,給她揉胸口,解釋道:「想來外面以訛傳訛,傳得過了些,秀姐兒再如何也不會當街跟人拉扯,再說王爺身邊難道沒有從人嗎?怎會讓秀姐兒接近王爺?」說完以後,方氏忍不住回頭怒視了許太太一眼。

許太太並不在乎,還笑嘻嘻的說道:「興許是吧,陸大太太應是早問過女兒了,這情形必定比我們了解。不過貴府姑娘當街做出這種事來,陸大太太還有心辯解,我若是您呀,只會慚愧自己不懂教女——」

「許太太會不會教女,我們不清楚,不過令堂一定不懂得怎麽教女!」

許太太一聽此言勃然大怒,站起身往聲音來處看,只見先頭已經迴避的陸靜淑正臉罩寒霜站在裡外間相隔的屏風邊上。

見許太太看過來,她露出一縷嘲諷的笑意,「敢問許太太是憑什麽到此大放厥詞?」

姜太太一把拉住要發火的許太太,皺眉說道:「你這孩子怎麽這樣跟長輩說話?」

「淑姐兒,你進去!」陸老太太緩過一口氣,開口打斷,「小孩子別管大人的事。」

陸靜淑站在那裡不動,看著姜太太說道:「祖母恕罪,孫女只是覺得姜太太貿然來訪,恐怕與孫女有關。姜太太,您的來意這會兒可以說了吧?」

方氏聽得心驚,忙開口說陸靜淑,「你這孩子今日是怎麽了?快進去!別胡亂插嘴。」

許太太一肚子火,這時也顧不上來時套好的話了,直接說道:「陸二姑娘不肯走也好,她想聽就聽吧,總是她的終身大事!」

姜太太眉頭皺得更緊,心裡後悔今日不該選許太太做幫手,可事已至此,她不能退縮,只得說道:「陸老太太、陸大太太,貴府三姑娘做出這樣的事來,如今已經鬧得滿城風雨,再加上貴府二老爺的事……我們姜家一向門風清白,咱們兩家這門親事當初也實在定得太倉促,不如,我們從長計議吧?」

從長計議?呵呵,想退親就說退親,既想得好處,又不肯做惡人,真是讓人鄙視!

陸靜淑看陸老太太和方氏都愣住了,就接話問道:「姜太太想怎麽從長計議?」

姜太太不願跟陸靜淑多說,只看向方氏說道:「我原先還當二姑娘是個好的,比旁人懂事乖巧,今日再看,倒不愧跟三姑娘是親姊妹……」

「姜太太!」方氏忽然提高音量打斷了她,「您有什麽打算不妨直說,我的女兒如何,不勞您評斷!」

姜太太從來沒見過這麽硬氣的方氏,這個一向溫順的女人,此刻站得筆直,明亮的雙目一眨也不眨的望著自己,竟平白多了些氣勢,讓她一時有些心虛。

但轉念一想,如今是陸家自己出了醜事,自己來退婚天經地義,於是也抬起下巴,一臉嚴肅的說道:「我們姜家娶婦,其餘都在其次,最要緊是人品好、家教嚴,可貴府的姑娘……」她說到這裡停頓下來,似乎覺得接下來的話有些不好啟齒。

許太太終於想起來時商量好的話,適時接過話頭,「姜太太是厚道人,這得罪人的話還是我來說吧。如今貴府三姑娘已成了全長安的笑柄,姜家是書香門第,要是娶了一個有這樣姊妹的媳婦,豈不讓人笑話?便是陸二姑娘自己嫁了過去,恐怕也在夫家抬不起頭呢。」

陸靜淑無視她充滿惡意的目光,只問姜太太,「那麽姜太太今日是來退婚的了?」

「方妹妹,我們家與方家本是舊交,若不是貴府出了這樣的事,我無論如何也不會上門來提此事。」姜太太還是不理陸靜淑,只跟方氏說話,「退婚二字實在不好聽,我也沒有這個意思,不如咱們好好商議,將這樁婚事解除了吧。」

看來她還是想留有餘地,不願就此成仇,怕對方家不好交代,可是她帶了個專門拉仇恨的許太太來,話都說到這種程度了,怎麽能不成仇?

陸靜淑心中雖然很不高興,但趁此機會解除婚約也好,於是她就走到方氏身邊,扶著方氏有些顫抖的手,說道:「娘,這樣的婚事不要也罷,就聽姜太太的,解了吧。」

陸老太太被這一連串的事情打擊得有些頭暈,此時才反應過來,忙開口阻攔,「這怎麽行!婚姻是大事,怎能說定就定,說解就解?淑姐兒,你回房去待著,不許再多言!」

方氏低頭細細瞧了一番女兒的小臉,見她面上都是寒意,目光卻十分堅定,心中不由酸楚,她抓著女兒的手發了好一會兒呆,也不理會陸老太太如何跟姜太太解釋以及許太太中間的冷言冷語。

「好。」

方氏忽然開口,震驚了一屋子的女人,頓時眾人都停下來不再說話,一起看向她。

方氏將女兒緊緊攬進懷裡,抬頭望著姜太太,面容平靜的說道:「我答應解除婚約,可是有一條,若此事了結之後,外面有半句對我們淑姐兒不利的傳言,我雖只有一條命,少不得也得拚一拚。」

老實人忽然發狠,把屋子裡幾個人都驚住了,陸老太太本來還要阻攔,一見她神情不同以往,要出口的話頓時噎在喉嚨口,說不出來。

姜太太被她專註的目光盯著,不知為何脊背一寒,忙應道:「你放心,我知道。淑姐兒這孩子本質還是好的,此事我們暫不聲張,先解了婚約,還了聘書聘禮,等過個一兩年,再對外說孩子們八字不合,必不會累及孩子名聲。」

於是就此議定,姜太太跟許太太先回去,改日派媒人來取回聘書聘禮,再將陸靜淑的庚帖還回。

陸靜淑一直立在方氏身邊,等到姜太太和許太太告辭要走,她忽然問方氏,「娘,上回我們去許家喝喜酒,他們家是不是還有個女兒未嫁?」

眾人都不知她何意,一起望了過來,方氏下意識的點頭,「是有一個。」

「唔,怪不得她今日這般出力呢!」陸靜淑一臉的恍然大悟,眼睛卻不看向姜太太和許太太,好像她們已經不在此地了一樣。

許太太氣沖頭頂,正要回嘴,卻被姜太太一把拉住走了出去。

「你和一個孩子斗什麽嘴?」姜太太低聲說了她一句,然後就鬆開她的手,快步出了陸老太太的院子。

她們一出屋子,陸老太太立刻癱倒在榻上。

方氏卻顧不上去看她,只攬著陸靜淑淚如雨下,口裡不停的說:「委屈你了,都是娘沒用!」

「你現在哭有什麽用?」陸老太太一看她哭起來,反倒來了火氣,一挺身坐起來罵道:「今日之事,你若是低頭認個錯,說以後會好好教導女兒,又有什麽了?做錯事的是秀姐兒,又不是淑姐兒,姜家也不能就非說不要淑姐兒!還有,淑姐兒,你今日怎麽這麽不聽話?」

方氏現在聽不得旁人說陸靜淑,就算是一向畏懼的陸老太太開口,她也不假思索的頂了回去,「淑姐兒有什麽錯?明明是姜家欺人太甚,帶了個外人來羞辱我們,難道還要孩子忍氣吞聲?姜家既有心退親,姜太太也不喜歡淑姐兒,我做什麽還要委曲求全?非得要孩子將來跟我過一樣的日子才好嗎?」

她說到這裡,想起自己這些年在陸家過的日子,忍不住悲從中來,哭聲更慘。

陸老太太先是被方氏的突然爆發驚了一下,待聽到她後面說的話,似乎是指桑罵槐,不由氣得渾身顫抖,「反了反了,你們這是都想要氣死我啊!你倒是給我說說,你過的什麽日子?我們陸家是少了你吃還是短了你穿?我們陸家哪裡對不起你了?」

陸靜淑徹底被這場面驚呆了,婆媳大戰,還是方氏跟陸老太太,這到底是誰拿錯了劇本啊?她發了一會兒呆,直到陸老太太開始咳嗽,才終於找回神智,先安撫方氏去一邊椅子上坐下,又倒了杯水送到氣喘吁吁的陸老太太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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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秀平天下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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