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眾人喊了幾聲,也沒聽見她應,無奈之下只得繼續往前走。
陸靜淑跟著走了幾步,發現左邊有個小洞,她玩心忽起,彎腰就鑽了進去。
陸靜淑鑽過了洞,進去一看四面都是假山,面前有幾階石階。她順著石階上去,看見左右都有路,便往左轉,過了一條三尺多長的窄道,再向上走幾步,就能從側面看見在假山裡穿梭的其他姑娘了。
她笑著跟她們打招呼,姑娘們都很驚奇,問她怎麽上去的,陸靜淑就給她們指點,指完了路,她四處看看,決定繼續往前走。
前面正是一個平台,站在上面還可以看到遠處池塘那邊的情景,陸靜淑遠遠看見那邊人影幢幢,猜著是太太、奶奶們過去了。她本想等一等後面的姑娘們,誰知等了好一會兒也沒人來,只得自己尋路下去。
這回再走她也找不到來路了,只能看見路就走,走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出了假山。陸靜淑輕輕舒了口氣,轉頭四顧,發現周圍景色陌生,似乎不是來路,她只得抬頭看看太陽判斷方向。
她記著假山似乎在亭子的西邊,現在時間換算一下,大概是上午十點,太陽應該在東偏南的方向。她對著太陽正在找方向,忽然聽見右手邊的廊子里有說話聲,聲音清脆尖銳,很像呂灩。
陸靜淑心說,這下不用找方向了,呂灩肯定知道。於是她就循聲走過去,先往月亮門那探了一下頭,待看清是誰以後,立刻縮了回來。
卧槽!呂灩居然跟柳歆誠在裡面幽會!陸靜淑心裡怦怦直跳,發現姦情的驚訝讓她一時不想挪動腳步,正想多聽聽他們倆說什麽的時候,柳歆誠已經悄無聲息的從月亮門出來,站在她的面前。
「柳公子,這麽巧啊!」陸靜淑堆起假笑打招呼。
柳歆誠剛才被呂灩堵住,正無法脫身,就見月亮門那裡有人探頭探腦,他怕給無知下人看見嚼舌根,忙放輕腳步過來查看,實在沒想到竟是陸靜淑。
不過他也鬆了口氣,道:「是你啊,呂姑娘迷了路,正好你來了,你們結伴回去吧。」
兩人說話的功夫呂灩也過來了,她見柳歆誠跟陸靜淑說話語氣熟稔,不覺有些酸意,問道:「二表哥認識陸二姑娘?」
柳歆誠很不耐煩,心說,誰是你二表哥啊?他不理會呂灩,只看著陸靜淑。
陸靜淑這會也明白了,這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不過柳歆誠這會兒面對呂灩的樣子,實在很像當初他對著自己的那張臉呀!
陸靜淑存了看好戲的心,無奈說道:「我也不認識路呀,你們家的假山跟迷宮似的,我走了一圈出來,都不知道到哪了,還是你送呂姑娘回去吧。」
呂灩對陸靜淑的上道很滿意,還跟她說:「反正陸二姑娘也走到這裡了,不如去前面花圃那裡看看,過會兒等我回去了,我叫丫鬟來接你。」
柳歆誠的臉更黑了,目光一轉,看見陸靜淑充滿興味的眼神,頓時明白了她的小心思,於是將計就計,「我正要往花圃那邊去,呂姑娘在這等等吧,我叫個丫鬟來接你。」說完就當先轉身往岔道上走了兩步,等著陸靜淑。
算你狠!陸靜淑在心裡罵了柳歆誠幾句,才對面色陰晴不定的呂灩說:「呂姑娘一起去走走吧?」
呂灩雖然不大高興,還是跟了上來,一路上不停的探問陸靜淑和柳歆誠的關係。
「我們兩家是世交,我母親與陸二姑娘的母親原是閨中密友。」柳歆誠硬邦邦的答道:「我和陸二姑娘自然早就相識,呂姑娘還想知道什麽?」
他的語氣十分不耐煩,當著陸靜淑的面,呂灩不免覺得難堪,臉慢慢漲紅,卻又不甘心走開,只得裝著不在意,跟陸靜淑說話。
「原來陸二姑娘跟二表哥竟是早就相識,怎麽陸二姑娘也沒提起?」
陸靜淑無奈回道:「雖是早就相識,到底也沒什麽特別需要拿出來說的,呂姑娘怎會這樣問?」
呂灩張口結舌,一時答不上話,越發覺得陸靜淑跟柳歆誠在合力欺負自己,她對柳歆誠不敢撒氣,對著陸靜淑倒沒有顧慮,於是憋了一會兒之後,忽然冒出一句——
「是我問錯話了。陸二姑娘不比我們這些人天真爛漫、口無遮攔,既然有了那被人……的前事,自然就要謹慎些了。」
「呂姑娘!」柳歆誠聽她說的難聽,一下子就站住腳,十分嚴肅的喝住了她,「這等無禮之言,該是大家小姐說出來的嗎?我必將此事說給堂嫂知曉!」
陸靜淑也有點傻眼,她還沒怎麽著呢,怎麽柳歆誠就火了?到這會兒她就算是有氣也不能火上澆油,何況她其實並不是很在意,當下忙開口勸道:「柳公子息怒,想來呂姑娘也不是有意的,你看你都把她嚇哭了。」
柳歆誠看了呂灩一眼,見她確實兩眼含淚,似有懼意,又見陸靜淑若無其事,似乎完全不在意,那股怒氣自然而然就消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卻是對陸靜淑的憐惜。
退婚這麽大的事,世間恐怕沒有女子會真不在意,可是陸靜淑面容平靜,眼神也不含怒氣,還反過來安撫他,實在是讓人感佩。
她一定經歷了很多,才能做到這樣平靜如水。柳歆誠越想越覺得她不容易,憐惜之心更盛,不自覺就放柔了聲調道:「我並沒什麽好生氣的,只要你不生氣就好。」又看了一眼泫然欲泣的呂灩,無奈道:「想來呂姑娘確實不是有心的。」
「是是是,我真的不是有心的!」呂灩忙接話,眼淚也終於落了下來,「陸二姑娘你別生氣,二表哥……你、你別跟表姊說好不好?」要是他真的跟表姊說了,表姊以後一定再也不肯帶她來柳家。
柳歆誠蹙眉,「我可以不說,你自己也要記著這個教訓。」說完也不去花圃了,帶著她們繞過假山,指給她們通往花園的路,最後又叫住陸靜淑說:「你自己也是個小姑娘呢,平日不要太委屈自己了。」不等陸靜淑答話,轉身就走了。
陸靜淑分外無語,我就算是個小姑娘吧,你也就是個小少年好嗎?在我面前裝什麽大人!
呂灩擦乾眼淚,看柳歆誠走遠了,陸靜淑還在原地看著,不由有些惱怒,叫道:「陸二姑娘快走吧!再看二表哥也是走了。」
陸靜淑深覺好笑,扭頭回道:「怎麽?你二表哥就只許你看?」
呂灩張了張嘴,說不出反駁的話,臉也氣得通紅,最後直接扭頭走了。
陸靜淑也不叫她,悠閑的在後面跟著。
直到快到池塘邊,呂灩才忽然站住腳回頭,看著陸靜淑道:「咱們誰也別管誰的事,別人若是問起,我就說跟你一起出了假山迷路了。」
「連撒謊都不會撒,明明是你先走不見的,我們只可能是後來在假山裡碰見了。」陸靜淑也不願多生事端,所以答應了替呂灩遮掩。
回到池塘邊的時候,萬氏正安排人到處找她們,一見她們回來,大大鬆了口氣。
呂灩解釋了一番兩人的去向,萬氏也沒多問,只帶著她們和其他幾個小姑娘一起回了花廳。
眾人坐下來喝了杯茶,也就到了開宴的時間。
這頓飯吃過,大家又坐了一會兒,太太、奶奶們玩了幾把牌,小姑娘們也下了幾局棋,直到大家玩得盡興,才各自告辭回家。
過完上巳節,剛消停了兩天,陳皎寧就上門來尋她。
「說是我繼母病了,爹爹打發人來接我和大姊姊回去,還說也把哥哥接回去了。」
陸靜淑腦子沒轉過彎,直接回道:「好事啊,回去吧。」說完覺得不對,忙解釋,「我不是說你繼母病了是好事……」
陳皎寧早已笑得不行,聞言就伸手捏了捏陸靜淑的臉頰,「行了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來就是想跟你說,我惦記哥哥,也惦記著家裡,得回去親眼看一看才安心,但是我又答應了要教你騎馬射箭……」
「這個不要緊,什麽時候你有空了再說。」
陳皎寧就道:「嗯,我只回去看看,我不會在東都住很久,至多半年,我就回來看你,到時我再教你。」
陸靜淑笑道:「你就安心在家多住些日子吧,陪陪你爹爹和哥哥。對了,既然你爹爹贊同了你的作為,蘇家那門親事?」
「那門親事怎麽了?反正我不要!那蘇夫人都嫌棄我了,我何必還要送上門去讓她看不順眼?這天下的好男兒又不只他蘇家有!」陳皎寧很高傲的回道。
陸靜淑聽著有趣,就追問她,「那你倒是說說,還在哪裡看見好男兒了?」
陳皎寧揚著臉道:「多得很,我就是不告訴你!對了,我聽表姊夫說,王爺快回來了,他擔心我走了,以後有事找你不方便,你看……」
「有事讓他派人到我們家在東市的包子鋪找我族兄吧,我跟他打個招呼,到時讓他想辦法通知我。」說完又想起一事,「沒想到你這麽快要走,我本來還打算跟你合夥開個南貨鋪子。」
陳皎寧很感興趣,「是嗎?你怎麽打算的?說來聽聽。」
陸靜淑笑著把自己的打算說了,「我們家有個鋪面地段極好,我看現在南貨搶手,但是我們家又沒人能去南邊,想著你們家在東都,有水利之便,就想問問你有沒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