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平心而論,曾布的這個主意很好,好到不能再好了。
有當今大宋的皇帝坐鎮,別說是北路禁軍和王厚以及那些將門之間的小摩擦,就算是昔日的章惇和曾布兩個人之間爭鬥,也是要有所收斂的,雖然也不會說真的就相安無事,可是至少在表面上還是一派祥和的,而高俅他們也不需要那些將軍之間友好和睦,只要在這一段時間需要他們出力的時候盡心儘力也就是了。
不過曾布的這個主意,也算是壞到了極點。讓趙佶御駕親征,雖然說大宋立國也勉強說的上是『馬上得天下』,可是到了趙佶這一代之後文治尚且可算一般,武功卻是一點都不剩了。讓趙佶御駕親征,高俅真的懷疑到了戰場之上趙佶會不會嚇得尿了褲子。
雖然說高俅的這個想法有些不大妥當,而且趙佶也不是那種膽小如鼠之輩,可是高俅就是忍不住往那邊想,畢竟之前他也不是沒有見識過『御駕親征』的國主,雖然未曾謀面。可是那位曾經的西夏國主李乾順的所作所為,高俅卻是有所耳聞的。
雖然說不知道西夏國國主李乾順到底遇到了什麼事情,可是拋下偌大的一個國家倉皇出逃,卻也是以不爭的事實。雖然說人有七情六慾,會感到恐懼其實並不是什麼可恥的事情,可是一個帝王做出這樣的事情,卻是讓人覺得十分可笑的。而由此聯想到的,就是掌權者一定要先讓自己處在安全的地方,這樣才能夠保證自己手下的人馬不會出現大亂子。
趙佶御駕親征,自然是一個十分好的主意,只要趙佶去到了北邊,不管是王厚還是北路禁軍的那些人,甚至於是說折可適,都不敢有任何不規矩的行為。可是如此一來,卻也有很多的不妥,正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騎衡,聖主不乘危而徼幸』,擔負的責任越大,這個人就越重要,也就越發的不能夠做那些行險的事情。
而當初高俅在麟州所做的那些事情,其實就很是不符合他自己身份的,當然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再說也就沒有多大的意義了。而且一般來說規矩都是用來約束別人的,真的能夠自己也一起遵守的,卻是少之又少了。
思慮在三之後,高俅還是搖了搖頭,「不行,曾老大人您的提議雖然說十分的誘人,可是卻絕對不能這麼做,至於原因嘛,相信不用我說您也應該明白。您為官這麼多年,有些道理,想來應該是不用我這個後生晚輩來給您講了吧?」
「唉~~~!!!」
曾布並沒有對高俅的問詢做出任何的回答,只是一聲長嘆,然後就沒有任何的後續了。
高俅也不知道曾布這是怎麼了,突然之間就有了這麼大的轉變,這是讓高俅都沒有預料到的事情。就算是用腳後跟上面掉下來的死皮去想,這裡面也肯定是有問題的,可是問題究竟是出在哪呢?這卻是讓高俅有些傷神了。
趙佶御駕親征,好處肯定是很多的,很多人都會因此而受益,所以從這方面考慮就很難找到事情的真相了。不過一旦趙佶御駕親征在外面出事了,那受益的人,卻是要少的多了,而且大部分受益的都是遼國和女真人那邊,所以可以輕鬆排除掉一大部分的人選。而在大宋國內,因為趙佶出事而受益的人,卻是十分的有限了,其中最讓高俅覺得可能的,就是那個年幼的趙桓了。
雖然說現在其他的妃子也有給趙佶生下皇子的,可是一切才剛剛開始,那些妃子或許有人想著母以子貴,可是肯定還沒有來得及實施。因此趙佶一旦出事,那麼趙桓就肯定是沒有任何問題的繼承他的皇位了。而那位王皇后在暗地裡面布置的一些後手,就算是高俅都知道的不是很多,所以說如果真要找出一個受益人來的話,那就肯定是趙桓了。當然,也可以說是王皇后。
只不過曾布是不是站在王皇后那邊,這點高俅卻是不能肯定,因為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測,而且剛才曾布所提議的讓皇上御駕親征的事情,出發點也並沒有什麼不妥,就算是高俅自己,也覺得曾布說的是有一些道理的,當然有一些道理是有一些道理,肯定不能夠這麼做。
不過如果這一切真的跟王皇後有關的話,那這些事情就要麻煩的多了,別的不好說,至少這是一場席捲朝堂和宮廷的風暴。不管趙佶是不是御駕親征,肯定是阻止不了一些事情的發生的,而高俅在這之中,自然也是起不到什麼作用的,他唯一能夠做的,其實就是儘可能的遠離這一場風暴,『兼濟天下』他是肯定做不到了,『獨善其身』總是需要做到的,不然事情可就麻煩了。
自古以來,宮廷之中的事情就沒有那麼簡單。若是貿然插手,就算是有九條命也不夠填進去了。
小說演義之中自然有很多這方面的描寫,而就算是正史之中,也能很輕易的發現一些讓人膽寒的蛛絲馬跡。遠的不多說,唐朝時候的玄武門事變,大宋開國之後的燭影斧聲,一樁樁,一件件,無不在訴說著權利更迭背後的血腥。
高俅知道曾布現在肯定是有問題的,可是他卻並不願意去點出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之後,轉移了話題,「曾老大人,皇上是否御駕親征,這不是我能決定的,更不是您能左右的。我們現在說的是遼國的問題,如果您沒有什麼好的主意的話,我這邊想請您做點事情。」
「哦?請老夫做些事情?有什麼事情是需要你如此慎重的呢?」
在高俅開口之後,曾布這才慢悠悠的回答起來,在這之中,他也是有一些疑問的,畢竟不管怎麼看,高俅都是求不到他身上的,不然兩人之間的關係也不會一直不怎麼好了。
「嗯!是這樣,我想往王厚的軍中安排幾個人。當然這也算是我的私心,如果您能夠幫忙的話,那我肯定是十分感激的,不過您要是不同意,我也肯定不會有什麼怨言,您就當我沒提過這件事情也就是了。」
高俅並不想欠下曾布太大的人情,因為欠了人家的就要還,而高俅即將辭官歸隱,這一去基本上就不會再回來了,因此他是肯定不能欠下曾布太大的人情,不然在他辭官之前還不清,那可就不太好了。
「哦?你想要安排人手?老夫沒有聽錯吧?」似乎是才認識了高俅一般,在高俅說完之後,曾布上下打量了高俅一番,隨後才開口說道:「高俅,在老夫的印象之中,你不是那種會以權謀私的人,尤其是那種勾結黨羽的事情,你更加不會做。你想要安插人手,是因為擔心有些事情那個叫什麼武松的做不好嗎?」
「這個……也是有這方面的原因,不過也並不全因為這個。」
高俅也沒想著隱瞞,所以在被曾布問起之後,猶豫了一下,緊跟著就否認了。
「不全是因為這樣嗎?那你是為了什麼呢?」
這個時候曾布可是來了興趣,以往看高俅行事就覺得天馬行空,總是不按照規矩辦事,今天卻是讓他曾布碰上了,若是不問個清楚,那肯定是不行的。
「我已經說過了,這其實也算是我的一點私心。」雖然是說『私心』,可是高俅卻是覺得十分的坦然,「我的手底下有幾個人,曾老大人您應該是見過他們的,不過想來沒什麼印象。他們都頗有勇力,若是從軍報國,自然能有一番作為,可是這麼多年以來卻是護在我的左右,從來沒有一個合適的機會給他們,而現在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了,等到遼國和女真人一完,肯定就沒有什麼戰事了,也就不會再有機會了,所以我想讓他們自己去北邊闖一闖。」
說到底,這也就是高俅的私心,跟什麼公理、大義是沒有任何的關係的。只是為了張千等人,高俅還是覺得自己有必要這樣做的,因為若是他不這樣做,那張千等人就沒有任何的機會了。
早在幾年前高俅離開東京汴梁的時候,高俅便給過張千一個選擇的機會,是跟著武松一起去王厚那裡,想辦法進入京畿的禁軍之中,又或者是跟隨自己一同離開。而張千的選擇,自然是不用多說了,也正是因為如此,這麼多年以來,高俅總是覺得自己虧欠了張千許多。
哪個男兒無大志?張千自然也想馳騁沙場,建功立業,可是為了高俅,他卻是沒有任何怨言的當了十多年的侍衛,而且這十多年來一直都是任勞任怨,讓人挑不出一點兒的毛病。現在高俅已經做好了辭官歸隱的打算,可是張千現在年紀還不算太大,讓他跟著自己歸隱山林,他真的就一點的怨言都沒有嗎?而且就算是張千沒有任何的怨言,可是高俅忍心嗎?
跟張千比起來,尤勇和吳謀這兩個人其實倒是不算什麼了,他們二人本來就是被章惇留在高俅身邊的,跟高俅之間沒有多少的私人交情。而且這兩個人平日里渾濁悶楞,根本就不會想太多,現在倒是也用不著高俅想太多了。
反正一個也是安排,三個也是徇私,高俅反倒是不會在乎那麼多了。反正現在自己正如日中天,就算有人想要找自己的麻煩,肯定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作用的,而在自己不行了之後,又早就辭官歸隱了,到時候誰還能用這些事情攻訐他?至於說張千等人會不會被牽連,這倒是不用顧慮太多,本來軍中就是以戰功說話的地方,肯定也不會像朝堂之上那樣難混。雖然說肯定會對張千等人造成一些影響,可若是什麼事情都一帆風順的話,張千的人生也就太過無趣了。
當然在私人的原因之外,其他的原因也是有的,那就是武松他們到底能不能完成高俅想要交託給他們的事情,畢竟一個活著的完顏阿骨打肯定是要比一個死了的要有價值的多。武松離開自己已經好幾年了,雖然也知道武松的為人,可是高俅並不能拿這種事情來賭,所以想一些後手就變得十分的有必要了,而張千他們,自然就是最好的補救。
活捉完顏阿骨打肯定是大功一件,可是對於初入軍中的張千等人來說,功勞卻並不是越大越好,畢竟樹大招風,在他們沒有成長起來之前太過惹人注意,很容易就會招來事端。而若是殺掉了完顏阿骨打,雖然功勞還是太大,可是在高俅還在的時候,找張千等人麻煩的人就會少很多,而在高俅離開朝堂之後,張千肯定也就站穩了腳跟,那個時候就沒有什麼人敢隨便動他們了。
安排張千他們去北邊從軍,肯定不可能是從一個大頭兵做起,而要安排這一切的話,高俅雖然也可以做到,可是卻不如讓曾布安排來的方便,畢竟現在的曾布是真真正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要做的事情,就算是趙佶想要反對也要深思熟慮之後才能開口,而且也不一定能夠反對得了。
而且讓曾布出面,也算是給張千等人加了一個護身符,畢竟是曾布親自安排過去的人,誰還敢不給他們個面子?要是真的找張千等人的麻煩,那就是在找曾布的不痛快了,到時候曾布肯定不會坐視不理的。
曾布肯定也不會想不到這些,不過這算是賣給高俅一個人情,他也沒有道理拒絕。畢竟曾布不知道高俅要辭官歸隱的事情,在他想來,高俅日後的成就肯定在他之上,畢竟現在高俅的年紀還不到他的一半,可是官位卻已經不比他低多少了,雖然說駙馬的身份很麻煩,可是不管怎麼看都是會有變數的,駙馬不掌權,也並非是明文規定,想要變通一下,也不是什麼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