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白家嫡女
荊悅領旨,即刻起只身前往燕門關。風輕由白家隱衛護送前往帝京城。二人一南一北,一文一武,帶著他們心中為國效力的願望前往自己心中所屬之地。
玄夜和景然留在了青峰林,兩人在白家後花園里走著,牆角那株艷血海棠開得極為艷麗,比之宮中海棠更甚艷麗。玄夜停下腳步,眸光溫潤的看向那株海棠。他笑,笑聲溫涼,他問景然
「你覺得荊悅和風輕,誰更可靠?」
景然彎下腰撫摸著那株海棠,海棠在他的手裡顯得更加嬌艷欲滴,他抬頭對著玄夜溫和一笑,溫聲說道
「荊悅雖是女兒身,但志比男兒高,心性堅定。風輕心性不堅定,風家將會是他仕途上最大的絆腳石!」
那株海棠終究還是在景然的手中變成殘花敗落,鮮紅的汁液從景然的指縫中流出。像那日染紅帝京城的殷殷鮮血。像今日映下的紅霞。
玄夜的目光在觸及景然手中那抹鮮紅時,眸光閃爍,他說
「古人曾說,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景然低頭看了一眼右手,低低的笑
「所以你是春泥?」
玄夜不去在意景然的調笑,他抬頭看了一眼日落西山的夕陽,涼涼道
「風輕應知,良禽擇木而棲。風家樹榦再大,也有枯亡那天!」
霞光照耀在兩人身上,帶了些許暖意,方圓十丈的涼氣漸漸消逝。景然看了一眼玄夜,沒說話,手中碾碎的花瓣掉落在泥地里。
一抹身影飄落,華衣錦袍,玉質容貌,正是玉子容。他落地之後,見玄夜向他看來,便對他含笑點頭。
見景然手中碾碎的海棠花瓣,玉子容的眸光有一瞬間的波動,負手而立,他輕聲道
「景將軍不喜海棠?」
景然臉上清淡的神色隱去,露出一抹笑容,雙手拍掉手中的殘花,笑道
「睹物思人,不喜也罷!」
玄夜看著兩人,收回目光,抬腳向涼亭而去。
行至半路,他停住了腳步,微微瞪大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朝他走來的白衣華服女子。
如果夢回午夜,有多少相似的容顏,她走的那段日子,他渾渾噩噩、他不敢去皇陵、他守著帝寢殿那一畝三分地,彷彿鼻息間都是她的氣息。
前方而來的女子,白衣華服,鬢間一隻白玉簪,與那人七分相似的容顏,唇邊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他靜靜的看著女子朝他而來,眸光溫潤,水光而逝,那一刻,彷彿時光都靜止了。
「清歌......我的清歌,你回來了。」
他喃喃自語,眼淚順著臉頰而落,白淺從他身旁擦肩而過時,他轉身一把抱住白淺。
他緊緊抱著她,彷彿用盡了畢生力氣,眼眶紅潤,鼻尖傳來的不是略微苦澀淡雅的雪蓮香,而是斷斷續續的空谷幽蘭香,唇邊牽起一抹苦笑。
白淺任由他抱著,再次回到熟悉的懷抱,白淺沒了前世的依戀,多了幾分鎮定沉著,她淡淡推開他,說道
「玄太子認錯了人,小女子名為白淺,白家嫡女!」
離開玄夜的懷抱,白淺走向玉子容,溫涼的晚風中,她的背影在他模糊的視線里越走越遠,他聽得她淺淡的嗓音在花園裡響起
「容哥哥,淺淺回來了!」
曾幾何時,他風塵僕僕從外歸家,身上沾染寒涼,她亦是抱著他溫溫淺淺的喚一句
「夫君,你回來了!」
那日舊城時光,溫血寒涼,故人早已離去,徒剩幾分悲傷,他笑,笑聲凄涼。月牙白裳沾染上晚霞的紅光,他負手而立,聲音驀然冷寂
「在下唐突!」
白淺迎上他的視線,一陣晚風吹來,院里的桃花花香四溢。吹起了她的緞彩白綢,吹起了他身上的月牙白裳。她隔著紛飛的青絲看著他,聲音溫淺
「無礙!」
「你......是京城那位女子!」
身旁有熟悉的聲音傳來,白淺扭頭看過去,便見玉子容身後斜方站了一名男子,男子一襲記憶里深沉內斂的華麗紫袍,白淺笑,笑聲沾染了點點愉悅
景然眯起眼睛,臉上蒙了一層寒意,眸中似乎極力地剋制著什麼,白淺仿若不見,唇邊牽起一抹笑容,調侃道
「小將軍還記得小女子,小女子三生有幸!」
景然看了一眼玉子容和白淺,快速來到白淺面前,仔細盯著白淺的眉眼,當真相像,聲音沉黯
「你不是姓藍嗎?怎地成了白家嫡女白淺?」
白淺挑眉,看了一眼玉子容,玉子容摸了摸她的頭,她才說道
「小女子孤身在外,總地小心為上,況且藍姓也的確是我之姓,所以小女子也並未說謊!」
景然看了一眼玉子容對白淺的寵溺笑容,頜首皺眉,甩了甩寬大的深紫衣袍,沉著臉向玄夜走去。
兩人並肩而站,玄夜看向白淺的目光中有什麼東西突然決堤,他忽然坐在涼亭內的石凳上,溫聲道
「白淺可否賞臉一坐,與在下交談一二!」
「好!」
她回答的乾脆利落,揮手讓身邊跟隨的侍女退下,轉身拉起玉子容的手向玄夜而去。
白淺的手略有些冰涼,玉子容緊了緊白淺白皙細膩的手。白淺看了一眼玉子容,見玉子容對她一笑,心裡頓時安定不少,她回以一笑。
玄夜看著兩人如同碧玉佳人般攜手向他而來,藏在袖中的右手緊握成拳,景然也目光沉沉的看著二人。
那一瞬間以為見故人,他的內心如同死灰復燃,可如今,不過半柱香光景,他的內心猶如一汪死潭,任憑嗎再大的風浪也掀不起他內心的半分漣漪。
園間桃花紛飛紛紛揚揚灑落在石桌上,四人面前的杯子里都裝了大小不一的花瓣,望著那花瓣,玉子容說
「此間林花飛舞,落泥雖有情意。奈何故人已去,望君思量前程。清風微揚以人,佳人思去舊黃。」
玄夜隔著霞光看著玉子容,眸光中有複雜難懂的情緒,默了半晌,他說
「玉太子所言,我不是沒想過,可是我一想到那人曾在我生命里留下的驚鴻,便想著隨她去了。」
白淺端茶的手一頓,隨即若無其事的喝著手中的清茶,玄夜看了一眼白淺,繼續道
「可奈何想到她臨走前,心心念念的都是她的江山,我不會苟且偷生,度若安涼。」
景然沉默著一杯接著一杯的喝著杯里的清茶,似是那清茶能給他帶來心安一般。
聽得玄夜的話,玉子容眉頭一挑,略有些意味不明的看著玄夜,話語里多了几絲嘲諷
「既然如此,為何當初你眼睜睜看著她死在你面前?」
茶水順著玄夜的喉管而下,冰涼的茶水減少了他內心的灼熱感,他笑,笑得無可奈何
「玉太子可懂身外帝王的無奈?那日,五十萬大軍當著她的面自盡,那是她的士兵,血染帝京城,五十萬大軍精魂飄蕩在帝京城上空,她身為容氏末代帝王,她唯一的路便是血祭精魂,我若攔她,可能連一句完整的屍體都得不到」
白淺用寬大的衣袖遮擋住面部喝茶,只是無人知道,在她聽見玄夜的話時,眼裡一閃而逝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