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本自風雨飄零
的確如白淺說的那般,血洗皇宮的確在意料之中,不過,面對那一千死士,景然有些頭疼。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千死士守著洛陽宮,景然下馬,長劍在地上劃出猙獰的刺耳聲,駐足於大軍前,沉沉問道
「有誰知道死士的弱點?」
副將舉起手中的長矛,看了一眼前方並列圍著洛陽宮的死士,在景然耳邊說道
「將軍,死士無弱點,恐怕只有國師才知道該如何對付他們!」
景然皺眉,轉身吼道
「那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去請國師!」
副將得了命令,吩咐身邊小兵前往國師府,小兵匆匆而去,景然看了一眼燈火通明的洛陽宮,心裡就像杯貓撓似的,很不安逸。
白淺目不斜視的看著景然,嘴邊蹦出一句話
「你還不回國師府,沒見著景然命人去找你了?」
上官子玥拍拍手,歪頭看了一眼白淺和墨輕逸,懶懶躺下說道
「還早著呢?慌啥?王都跑了,還怕區區幾個小嘍啰?他們還翻不了天!」
墨輕逸和白淺對視一眼無奈搖頭,上官子玥這張揚不羈的性格倒是永遠都不會改變了。
下方遙遙駛來那輛眼熟的沉香木馬車,白淺微微眯了眼,揚手一揮,慕鞠便出現在身邊
「玄夜怎麼來了?」
慕鞠看了一眼墨輕逸和上官子玥,有些躊躇
「磨磨蹭蹭的幹什麼?」
白淺見慕鞠神色有些慌張,便沉了聲音,誰知慕鞠突然跪下,眼裡噙了淚水
「主子,太子快不行了......」
「你說什麼?」
白淺幾乎是一瞬間就站起了身,有青瓦順著檐壁掉下去,打碎了白淺長久以來隱忍的脆弱,淚水肆無忌憚的在臉上橫行,轉身運起輕功離開,將墨輕逸和上官子玥留在原地,上官子玥隱下眸中閃爍的情緒,低聲道
「你跟回去看看吧,我去幫景然收拾殘局!」
墨輕逸收回長劍,點點頭和慕鞠一同消失在原地,上官子玥紫袍翻飛,看了一眼景然和死士對峙的畫面,微微嘆了一口氣……
風凌遲在臉上,白淺卻一點也感覺不到疼痛,只是一個勁的往城外駐紮的中軍帳趕去。
「玄夜......」
玄夜悄無聲息的躺在床上,床前跪了一干人等,荊悅坐在床前,有些呆愣,聽聞白淺的聲音,突然回過神就是朝著白淺下跪
「主子,屬下沒用!」
白淺一揮手,荊悅輕飄飄的從地上站起來,提起衣裙,她跑到床前怔怔的看著他蒼白的臉色,眼中強忍淚水,坐在床畔,她說
「玄夜,你醒醒,醒醒啊!」
玄夜做了一個夢,夢裡他回到了那桃花初開的時節,彼時,他還只是玄國送到新聖的質子。
那年桃花開得正艷,殷紅的桃花就像他小時母后對他偶爾綻放的笑容,每逢閑茶午後,他總是泡一壺清茶坐在院子里賞賞桃花,曾有世家公子問過他
「兄台為何不去那十里桃花林一賞風光?」
他搖搖頭,看著院子里開的那幾株殷桃,放下手中的杯子,他說
「桃花繁盛不過開在心裡,心中有桃花,桃花便在何處!」
那人搖搖頭離去,他仍坐在原地賞桃,恍然間,有一抹淺白身影闖入他的視線,陽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眯了眼睛才看清前方之人。
那人一身淺白蝶韻裙,步伐走動間宛如林間蝴蝶,身影靈動,唇紅齒白,柳葉眉淡淡,略施粉黛的小臉不笑而嬌,一舉一動間如那月宮仙子清冷。
他看著她漸漸走近,然後在他身旁坐下,自己拿起杯子到了杯清茶,在鼻尖清聞,淺嘗了一口笑道
「茶煮的不錯!」
他放下手中的杯子悠悠笑,笑聲在院子里回蕩,猶如三月春風暖人心脾,他聽得自己問道
「姑娘是何許人也?令父官拜何許官職?怎地一人跑到這偏僻之殿來?」
他訝異自己竟一口氣問了這麼多問題,他看見那少女明眸皓齒,一雙桃花眼因為他的話微微彎成了月牙,他看得有些怔,那雙眼睛明亮澄澈,彷彿她並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人。
她又喝了一杯清茶,她的喝相極雅,坐姿端正,背脊挺直,只見她放下手中的杯子,然後嘆了一聲
「我叫容清歌,父親官拜當今聖上,因為實在無聊亂逛,便不曾想到就來到了這裡!」
他起身微微行禮,垂下的眼臉閃過不明的情緒
「不知長公主駕臨,有失遠迎,還望贖罪!」
她雲淡風輕的擺擺手,將他拉到椅子上按著做好,隨後回到自己的位置,無所謂的說道
「這裡沒有長公主,沒有玄太子,只有容清歌和玄夜,僅此而已!」
那一刻,他心裡對這個新聖的長公主多了一絲好感,那一日,他們並沒有相處太久,不過匆匆半個時辰,侍衛便尋了來。
兩人告辭之際,她在他耳邊說道
「我們下次再見!」
於是,從那日起,他便日日坐在院子里那顆桃花樹下,從春至夏,從花開到花落,他始終沒有等來她。
院子里早沒了桃花,只餘光禿禿的樹枝,身邊的小廝換了一波又一波,也未曾再見到她的身影。
夢裡幾次夢回,他看見的都是那抹白色的身影。
他不在桃樹下等著她,每日坐在殿里,眼神卻還是忍不住的往院子里的桃花樹看去,可一次次的回望等來的是一次次的失望。
他不在抱著希望,努力的把生活扭轉回沒遇見她之前的模樣,不知何時,院子牆角多了一株海棠,海棠妖冶紅艷,好似那天邊夕陽。
他仔細盯著那株海棠看了一會兒,終是察覺了那抹熟悉卻又陌生的氣息
「你怎麼來了?」
她從牆角暗處走出,步伐有些彆扭,臉上神情也有些古怪,來到他身邊,她說道
「我是來賠罪的,牆角那株海棠是我趁昨日夜裡你歇下之後移栽的,本想著跟你說聲對不起……」
忽然間,她直挺挺躺下,他眼疾手快抱住她,見她面色潮紅,額間汗水漣漣,抬手摸了摸額頭,打橫抱起就朝殿內而去。
經過一番檢查,這才發現她臀部有傷,似是受了杖刑,他喚來從玄國帶來的女侍衛給她上藥,坐在屏風后,聽著裡面窸窸窣窣的聲音,他唇角牽起一抹苦笑
「如今是那雨中浮萍,本自飄零,何得青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