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你究竟是誰

聞人煜此刻的狀況實在算不上好，雖然性命無礙，但是全身上下多處骨折，如今躺在重症監護室里，手腳都被打上了石膏，實在是包得有些像是木乃伊了。

聞人煜被救回來之後，到現在也還沒醒過來。醫生治療下來，多處骨折雖然看著觸目驚心，但事實上，對他傷害更大的，是之前被囚禁時候的挨打和電擊，以及被多次灌下的不明藥物。

塵埃落定之前，聞人煜其實一直靠著意念在強行支撐，等到徹底放鬆下來的時候，身體里的病痛便一下子爆發了出來。雖說性命無礙，但究竟什麼時候會醒過來，恐怕還要靠聞人煜自己的毅力了。

「對不起，若不是我忘記了，你也不會無知無覺的躺在這裡。」病床邊上，陳啟宇一臉懊悔的神色，伸手抓住聞人煜毫無知覺的手，眼眶微紅。

即便是探病的時間，加護病房裡，也不可能讓太多的人進去。陳啟宇的身後，是沉著臉的韓碩，他從醫生那裡聽完聞人煜的情況之後，臉色就沒有好看過。

現在他們都回到了杭城。之前聞人煜在義城當地接受了簡單的治療之後，便直接轉院回了杭城。韓碩心裡倒是想要跟著聞人煜回來，但是陳德鐘被抓之後，他還要和義城警方交接，等他趕回杭城，警隊里都安排妥當才抽空出來一趟的時候，聞人煜已經在加護病房躺了兩天了。

跟陳啟宇，大家也算是正式認識過了。

聞人夕接到消息來看望聞人煜的時候，見到了陳啟宇。比起其他人的驚訝，聞人夕倒是淡定的多，只是拍了拍陳啟宇的腦袋，感慨了一句：「你們兩個孩子，還真是多災多難。等阿煜康復了，就雨過天晴了。」

從陳啟宇那裡，聞人夕大致知曉了聞人煜出事的原委，也清楚了陳德鐘的所作所為，只是對於自己姐姐聞人朝的死，陳啟宇知曉的也並不詳盡，要想清楚真相，還是需要等聞人煜醒來。

在人前，聞人夕雖然看上去情緒波動不大，甚至還在公司處理工作。只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回到一個人的家裡，看著姐姐曾經送給她做紀念的結婚照，以及陳啟宇和聞人煜剛出生那會的滿月全家福，向來要強的聞人夕，抱著照片，泣不成聲。

警方的人，也正式和陳啟宇認識了一遍，就在聞人煜的病房門口。

現在回想起來，大家才突然發現，曾經的聞人煜和陳啟宇，似乎真的從來沒有同時在大家的面前出現過，最多也不過是一個見人，一個聞聲，想必都是聞人煜和陳啟宇使的小花招而已。說到底，也是沒人能想到，兩個人格這麼大膽，敢以兩個人的身份各自生活。

如今，見到坐在面前的陳啟宇，再看看病房隔離玻璃之後躺著的聞人煜，眾人才終於有了些真實感，這的的確確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個體。

不過，陳啟宇本人的出現，卻在秦楚月的心裡，打下了一個問號。

按照之前雙重人格的癥狀，聞人煜這個人格的出現，是在陳德鍾夫婦死亡的那一年，陳啟宇高中的時候。秦楚月之前調查過他的過去，之前的十多年，他的確是以陳啟宇的人格生活著，但如果現在回國的這個才是陳啟宇，那之前十多年的主人格又是怎麼回事？

這一切，也要等聞人煜醒過來之後，才能知曉了。

警局裡，陳德鍾雖然被抓了，但似乎並不太配合調查，不管警方詢問什麼，他基本都是以沉默來回應。

陳德鐘的被捕，因為媒體的報道和網路的傳播，在社會上掀起了軒然大波。

最震驚的，自然是曾經為他們夫婦的死前後奔走的同事、朋友、學生們，誰也無法想象，一個已經死了十年的人，竟然重新出現，並且是當初殺人案的真兇。

這還不算完。之前的那些連環殺人案，本就引人關注，如今被指都是同一個犯罪集團所為，簡直令人髮指。而這個犯罪集團的幕後首腦，基本確定為陳德鍾，這更讓大眾驚愕不已。

一時間，網路上議論紛紛。甚至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陳德鐘的案子，一直是大眾關注的焦點和談論的熱點。一個人，可以冷血無情，心理變態到什麼地步，當陳德鍾所犯案件大白於天下的時候，大眾才發現，虎毒尚且不食子，陳德鍾卻是一次次送自己的妻子、兒子們去死，簡直喪心病狂。

聞人煜醒來的那個日子，春光明媚，窗外的柳樹都抽了綠芽，春風和煦，暖陽普照，一束陽光，剛好照射在他微微動了動的手指上。

等到聞人煜總算是睜開了眼睛，在醫生的確認之下，能開口說話的時候，他勉強的往邊上看了一眼，見到了坐在自己病床邊上，笑得跟中獎似的韓碩，隨即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滿是嫌棄。

聞人煜倒不是嫌棄韓碩笑得有些傻乎乎的，而是手腳都是石膏，脖子上還帶著頸托的自己，實在是看上去愚蠢的不行。聞人煜覺得，韓碩此時此刻的笑容，除了欣喜自己醒來之外，恐怕也是覺得這樣的造型很傻吧。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韓碩由衷的說。

天知道，當時聞人煜被救援隊的人，從斷崖下面的山坡上找到，昏迷不醒的時候，韓碩的心裡有多害怕。當時醫生說，要不是有樹的緩衝，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基本上是要沒救的。

「我這不能算沒事吧？萬一以後手腳不便，韓隊長要不要考慮承包一下我的生活呢？畢竟我這也算是為查案受傷吧。」雖然醫生已經說了沒有大礙，只是骨折需要好好養著，但聞人煜就是覺得，這個假期，不知道要休息多久了。

韓碩的時間並不多，局裡對陳德鐘的審訊，進度一直很慢，如今聞人煜醒了，由受害人直接指認，也許陳德鍾就該鬆口了。

「陳啟宇天天都陪著你。」此時此刻，陳啟宇不在，不過韓碩知道，聞人煜這個突然出現的真雙胞胎弟弟，還是每天都很惦記著他的，今天也只是有事，又看是韓碩來了，才離開了一會。

聞人煜聽聞，眨了眨眼睛，算是知道了。

韓碩自己提起了陳啟宇，轉念就想到了那天在嘉年華的總部，陳德鍾和聞人煜、陳啟宇兩個人格對話時候的事情，突然，韓碩鬼神神差的問了一句：「你究竟是誰？」

聞人煜先是不解的看著韓碩，像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過了一會，聞人煜像是突然想通了，他慢慢收回了目光，然後像是回想著什麼似的盯著病房的天花板，最終淡淡一笑，他的笑容里，帶著一絲絕不後悔的神色。

「我就是聞人煜，人格也好，身體也好，從來都是聞人煜。」聞人煜平靜的告訴韓碩。

他是聞人煜，從出生有名字開始，他就是那個父母眼中聰慧過人，弟弟陳啟宇眼裡強大可靠的聞人煜。甚至，那一日，他為了讓陳啟宇能順利去春遊而假冒了陳啟宇，結果卻被父親當成弟弟，帶到地下室，差點被那群人殺害的時候，他的靈魂也好肉體也好，都是聞人煜。

受了重傷的聞人煜在醫院裡醒了過來，看到和自己住在一個病房裡，已經變得有些痴傻了的陳啟宇，他不知道自己的弟弟發生了什麼事情，明明受攻擊的是聞人煜，雖然此時此刻的他，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自己是被誰傷了。

陳啟宇變得痴傻的原因，直到聞人煜養好了傷，出院回家之後，才從父母的對話里，偷聽到了原因。聞人煜沒有想到，陳啟宇竟然是因為看到了兇手摔傷了腦袋才成了這副除了「救命」就什麼都不會說的狀態，不是痴痴傻傻的，就是慌亂的大喊大叫。聞人煜也才知道，一直照顧他們兄弟的保姆阿姨，也在同一天被殺了。

當時，父親陳德鐘的意思，是送孩子出國治療，一來這種精神疾病，陳德鐘有一些認識的朋友，可以介紹專家來治療，二來也是因為這孩子恐怕是見到了兇手，怕遭到報復。當然，聞人煜如今想來，恐怕是父親擔心陳啟宇不知道哪天突然康復，會把真相說出來，這才要將人送到國外看管起來。

此時此刻，聞人煜很是慶幸，當初他雖然忘了兇手是誰，但潛意識裡，卻依稀記得，兇手想殺的，是不太出色的陳啟宇，所以直到陳啟宇被父母送出國治療，聞人煜也沒有告訴他們，他和陳啟宇互換過身份。

那時候的聞人煜畢竟還是個孩子，以為面容一樣就能瞞天過海，後來才慶幸，他們兩兄弟是同卵雙胞胎，不要說血型，以當時的技術，就是DNA都測不出來。更何況那段時間，陳啟宇是痴傻，聞人煜也是常常發獃，要不就是在房間里睡覺，就連母親，都沒有發現，他們換過了。

等到陳啟宇被父母送走之後，突然有一天，聞人煜發現，自己的身體里多了一個人。那時候的他不知道這是人格分裂，只是覺得，弟弟陳啟宇突然活在了自己的身體里。小小的聞人煜，在那個時候做了一個二十年都沒有後悔的決定——既然真的陳啟宇從此要像個瘋子一樣被關起來，不能上學，不能回家，見不到父母親，那他就讓身體里的這個「弟弟」，以陳啟宇的身份，開開心心的生活下去吧。

從此，聞人煜將自己隱藏在了身體里，而這個新覺醒的陳啟宇，在接收到父母將「聞人煜過繼給了姨母」的訊息后，以獨生子的身份，慢慢長大，但他從來不知道，身體里，還有一個主人格，不見天日的生活著。

這樣的生活，聞人煜整整過了十年。小時候的陳啟宇，有時候覺得自己有些迷迷糊糊的，似乎遇上什麼重要的事情，總能稀里糊塗的順利度過。殊不知，那些時候，都是聞人煜代替他去面對，並且從來沒有讓陳啟宇發現自己的存在。

直到，那個大火漫天的夜晚。

作為一個分裂出來的人格，在面對父母雙亡如此強大的刺激時，陳啟宇因為絕望的情緒，變得有些不穩定，試圖想要從這個世界上消失。聞人煜不想看到他這樣，才會選擇在那個夜晚，以陳啟宇分裂出的新人格身份，出現在這個陳啟宇人格的世界里。

這也是為什麼，聞人煜的精神狀態總是不太好的原因。秦楚月的治療，一直是針對穩定次要人格的，但聞人煜卻恰恰是主人格，每一次的治療，都是在增強陳啟宇的穩定性，而削弱了聞人煜的人格力量。

直到那一次，聞人煜發現秦楚月換了自己的葯，用上了削弱次要人格力量的藥物。後來的聞人煜，找機會弄到了秦楚月的配方，從此就用兩種藥物，偷偷維繫著兩個人格的平衡。

但最終，陳啟宇的人格，還是在陳德鍾最後的藥物和電擊刺激下，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