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李嬤嬤皮笑肉不笑的說:「勞姨娘惦記了。」

蕭羅衣懶得計較她的態度,轉身就走,走沒兩步卻聽見帘子裡頭李嬤嬤故意說——

「呸!仗著姑娘好性兒,什麽髒的臭的都敢往姑娘屋裡送,也不照鏡子瞧瞧,什麽東西啊!」

蕭羅衣臉色一白,握緊拳頭強忍著怒火。

突然一聲斷喝響起,「住口!哪個奴才如此放肆!」

蕭羅衣抬頭一看,只見黃氏扶著蕭錦繡站在院門口,氣得發抖,「青天白日的,一個下人就敢作踐姑娘們,我還沒死呢!」

李嬤嬤頓時嚇得跑出來跪在地上,抖篩子一樣抖個不停,一句話也不敢說。

蕭錦繡看著李嬤嬤氣不打一處來,偏又是她的奶娘,卻欺負了庶妹,她若開口倒顯得張狂了。

蕭羅衣好歹也跟蕭錦繡朝夕相處了好幾個月,這點眼色還是有的,勸道:「母親請息怒,犯不著為了個奴才生氣。」

「來人!」黃氏叫道:「叫吳管事的娘子來,送李嬤嬤回家去,這麽大臉面的奴才,我們二房用不起。」

「母親且饒了嬤嬤這一回吧。」蕭羅衣還沒蠢到家,好歹也看過《紅樓夢》,知道奶娘對於小姐少爺是個什麽地位,這麽一趕,豈不是把嫡姊往死里得罪?

「不用說了,這等刁奴沒得壞了我們家的名聲!」

李嬤嬤驚呆了,她可是二太太嫡親閨女的奶娘啊!為了個姨娘養的庶女,怎麽這麽打自己親閨女的臉!

「羅衣!」

「女兒在。」蕭羅衣被黃氏嚇了一跳。

「跟我進來。」說罷,黃氏看都沒看李嬤嬤一眼,帶著兩個女兒就往正房走去。

蕭羅衣低眉順眼的跟著黃氏進了正房。

黃氏一坐下就問:「李嬤嬤這麽指桑罵槐多少次了?」

蕭羅衣不吱聲,她摸不準黃氏想做什麽。

「你這個沒剛性的!」黃氏沒好氣的說:「不過一個奴才,敢這麽說話,你就該回我才是,再不然告訴你姊姊。好好一個姑娘,叫奴才堵得話都不敢說,這是我們這樣人家的規矩嗎?」

蕭羅衣滿腹委屈,內心不由埋怨嫡母站著說話不腰疼,她一個庶女,也是很難做的好不好?

黃氏看到蕭羅衣的樣子,嘆了口氣,「三丫頭,過來。」

蕭羅衣走近,就被黃氏牽著手在身邊坐下,不過看到蕭錦繡還站著,神色不禁有點慌亂。

「三丫頭啊!」黃氏撫了撫蕭羅衣的鬢角,「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些什麽,無非是疏不間親、嫡庶有別,可你捫心自問,我這做嫡母的有虧待過你嗎?」

蕭羅衣搖頭。

「你才醒來那會兒,雖說什麽都不記得,但身子好了後總算行事大方從容了些,我還與你姊姊說,這回落水一嚇,倒把你原先那鵪鶉樣給嚇沒了,也是好事,不曾想沒幾天又變回原樣,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你雖不是我生的,卻也在我跟前養到這麽大,我便是偏心你姊姊一些,卻也不是對你不聞不問的,你說是不是?」黃氏也不等蕭羅衣回答,又道:「今兒我們母女幾個好好說說,有什麽事都說出來,沒得一家至親骨肉還橫著一根刺的!」

這種話蕭羅衣不好接,蕭錦繡卻道:「三妹妹,你有什麽想法不說出來,我們怎麽知道?」

蕭羅衣本就不是受得了委屈的主,這麽幾個月折磨下來,早已到了臨界點,話被逼到這分上也豁出去了,一口氣不停頓的道:「我若太得意,你們看著我想起我姨娘不難過嗎?然後就找我麻煩……呃,那個……我不是說你,我、我聽人說的……」

蕭羅衣腦袋轟的一響,壞了,怎麽就把心裡話說出來了呢?我怎麽就這麽蠢呢?我是豬我是豬,絕對的豬!死定了!我勒個去,果然不在沉默中變態,就在沉默中腦殘啊啊啊!

「你這丫頭!這是信我吶還是蠢啊?」黃氏扶額,「當著和尚罵禿驢啊你!以後要碰上婆母,還不得讓你跪祠堂去。」

蕭錦繡噗哧一下笑出聲來,「母親,你說她這是聽誰說的啊?別人說什麽你信什麽?真笨得沒邊了。」

「還有誰?」黃氏也笑了,「必定是大姑奶奶陪房的親戚說的唄。」

蕭羅衣乾笑,權當默認,總不能說是那些宅斗小說里說的吧。

「那些勛貴人家,鬥雞走狗,醉生夢死,不思進取,只盯著祖產不放,是以別說嫡庶,便是一個娘生的也爭得你死我活,下人們仗著侍奉了幾代人的臉面,踩低捧高,無所不為,更是亂成一團,豈是我們這樣人家的風氣?」

黃氏頓了頓,正色又道:「別說你一個姑娘家,嫁妝都是公中出的,好不好嫁出去便罷,便是個哥兒,難道掙來的誥命還能給姨娘不成?我們這等書香門第,若一味打壓庶子,弄得家中烏煙瘴氣,再沒有人科舉出仕,偌大的家業豈不都要敗個精光?以後你們都是要當主母的,且細想我這話。」

「那若是寵妾滅妻呢?」蕭羅衣算是豁出去到底了。

「你當御史吃乾飯的?何況還有族中長輩呢!幾個做妾的可以翻天?不好賣了便是,不過一個奴才,也值得費心思?」蕭錦繡都聽不下去了,忍不住開口道。

蕭羅衣震撼了,尼瑪坑爹吶!這這這這……跟宅斗小說完全不一樣嘛!

一直到在蕭老太太那裡吃過團圓飯,蕭羅衣還恍恍惚惚,今兒刺激大了!回到二房院子,也沒注意蕭錦繡黏著黃氏,迷迷糊糊的自己回房睡了。

黃氏母女正躺在床上,喁喁道:「今日學了幾成?」

蕭錦繡笑道:「母親饒了李嬤嬤吧,好歹是我的奶娘。」

「覺得丟了你的臉面?」

「有點。」

「傻丫頭,這樣倚老賣老的嬤嬤不能留。」

「可是……」

「沒有可是,你當我只為了三丫頭出氣嗎?你才是我的親閨女!」黃氏翻身看著女兒道:「這麽不知尊卑的奴才,日後帶到婆家還不把人往死里得罪?再者,日後你夫君納了小的,生了庶出的子女,她豈不是更加作踐?作踐那些人事小,移了你的性情可怎麽辦?若是傳出一絲不賢善妒的名聲來,你的兒女還要不要說親?」

「娘,這事說大也不大,好歹給點體面吧。」

「女兒啊,你當娘真一碗水端平吶!你道李嬤嬤為何總跟三丫頭過不去?那是以前就跟張姨娘不和,這才擠對起三丫頭,這麽多年當我不知道嗎?此其一,其二,今日過後,三丫頭必定對你我死心塌地,雖說一個姑娘玩不出什麽花樣,可我都養她這麽多年,何必差那臨門一腳?何況你爹膝下只有你們兄妹三人,誰又知道她以後會不會妻憑夫貴?誰又知道你們兄妹的造化在哪?做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吶!」

「娘心裡真的一點都不難過嗎?」

「哪能不難過呢?可他從有了通房開始,我便看開了,你既無情我便休!不過是個凡夫俗子,也值得我為他爭風吃醋?」

「啊,沒有好男人了嗎?」

「也有,但是就算有也要看你怎麽過日子。女人要溫柔,卻也不能一絲剛性也無,我且告訴你一個傻辦法,還是你外祖母教我的,拿張紙,儘管把自己受得了、受不了的事寫下來,碰上受得了的就忍了,受不了的就關起門來鬧,輕言細語、小意溫柔乃至一哭二鬧三上吊,怎麽有用怎麽鬧,但切記不可帶了痕迹,不可鬧到外頭去,不可帶到公婆跟前。」

「他要頂不過不會對人說嗎?這一說,我名聲可就壞了。」

「男人死要面子,被老婆降服住了,哪敢吭聲。」

「你就是這麽降服爹爹的?」蕭錦繡笑起來。

「你爹不用降服,他就是那書上剝下來的,拿四書過來,照做就成。也是這種死德行,得罪了上司,給發配到那種地方去。」

「那到底哪種男人好呢?」

「看命吧,誰知道呢!」黃氏挪了挪,換個舒服的姿勢,「日後啊,夫妻恩愛最好,若有了庶齣子女,便像我養你三妹妹這樣,厚積薄發,一頭棒喝,不怕她不從。若遇上白眼狼,哼,也不須管,都成白眼狼了,聰明不到哪裡去,自己就蹦躂完了。須知做人做事,不是看你做對什麽,而是看你沒有做錯什麽,你只要大方向不錯,總歸是你贏。」

「要是那種厲害的白眼狼呢?」

「忍氣吞聲,教好自己的子女,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真的寵妾滅妻呢?」

「這種人家不用委屈自己,直接和離。」

「這跟女四書上說的不一樣。」

「笨,書是男人寫的。」

「不說是女人寫的嗎?」

「那也是男人推廣天下的,信他們,怎麽死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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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婦有出息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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