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總要有人看著
季予南英俊的臉上表情微愣,轉而問道:「需要我出去重新敲一次?」
時笙:「……」
敲不敲門,不是她發脾氣的主要原因,她只是想發脾氣。
就算他真的按流程敲門進來,她也總會尋其他理由發泄。
就像女人每個月的那幾天,莫名其妙的心情煩躁。
僅此而已。
「你找我什麼事?」
「今天不去公司,跟我去個地方。」
「哪裡?」
說話間,已經出了房間了。
時笙拉上門,沒聽見季予南說話,她回頭,正好迎上男人專註的目光。
隔得近,她能清晰的看到自己小小的身影倒映在男人漆黑的瞳孔里。
裡面除了她,就是一團漆黑。
莫名的曖昧。
時笙心裡一悸,有幾分狼狽的退開,埋頭往樓下走。
季予南跟著一起下了樓。
這個話題到此結束。
直到吃完飯出門,這個話題也沒人再提起。
……
車子在紐約最具盛名的律師樓停下。
聯想到季予南最近的反常行為和談話,時笙已經大致猜到來這裡的目的了。
但她不敢確定。
直到她上了樓,坐進了其中一間辦公室,聽到那位陌生的金髮碧眼的律師和季予南交談的內容,才終於確定——
季予南是真的要將他手中季氏所有的股份轉入她的名下,其中還包括這些年置辦的不動產。
他只留了他父母如今住的那一棟。
合約是早就擰好了的,時笙來,只需要簽個字。
季予南指著合約上的其中一條公事公辦的對時笙道:「這套房產是季氏成立之前買下的,我留下了,其餘轉入你名下的資產都寫在合同上,你看一下,如果沒問題,就簽字吧。」
律師含笑的看著她,見她久久沒有拿筆的意思,有幾分驚訝的問道:「時小姐,是有什麼疑慮嗎?季先生說了,如果您有什麼不滿意,他會盡量滿足您的要求。」
「抱歉,我有些事想單獨和季先生說。」
「OK,我出去喝杯咖啡。」
律師很有風度的起身離開了,關門時,他的目光朝時笙掃了過來。
似乎只是無意識,又似乎,是別有意味。
時笙想,那人估計心裡正在鄙夷她傻,遇到這麼個冤大頭,不喜笑顏開的趕緊簽字,還談什麼啊。
辦公室里只剩季予南和時笙兩個人。
「你想談什麼?」
季予南的神色一直很寡淡,此刻也是一樣。
時笙將桌上已經攤開的文件夾推了回去,「屬於我父母的,我已經拿回來了,只是當時的行為並不光彩,你如果真要還,就正式把那東西送給我吧,其餘的,我不需要。」
雖然當初是因為父親投入的那筆錢才讓季氏起死回生,但他除了付出錢,其實並沒有花一分一毫的心思在上面。
做到今天這一步,不得不承認,是季時亦一手將季氏重新發展起來的。
她了解父親的為人,如果他在世,也不會要這些東西。
並非她清高矯情,如果母親還在,她會毫不猶豫的收下。
但她現在,已經不需要大量用錢了,季氏在她手中,也撐不過一個月。
就像季予南說的,季氏對她而言,是一種特殊的存在。
看著它,她便會想起記憶中容貌已經模糊的父母,人的記憶都是脆弱且健忘的,時間久了,再親的人,也會慢慢淡忘。
總要有些契機,才能一輩子深刻的記住。
季氏,就是她記住他們的契機。
季予南抿唇不語。
時笙:「如果你實在覺得虧欠,就寫張憑據,讓我可以隨時去財務部支錢。」
「為什麼?」
時笙蹙著眉,不太耐煩的說道:「我去季氏支錢,再多也不可能將你整個家底子都掏了,你既然都決定全部轉入我名下了,還計較我去財務部支錢不成?」
「我將季氏交給你,是讓你自己打理,至於以後值多少,能帶給你多大的財富,是要看你自身的能力。你現在讓我替你打理,你可以無底線的去支錢,我有什麼好處?」
男人英俊的臉冷靜而沉穩,像個市儈的商人,分毫不讓的跟她算賬。
時笙淡淡裊裊的笑了笑,「你不是欠著我嗎?吃點虧也是應該的,我需要支錢的地方也不多,算下來,還是你賺了。」
「那什麼情況下你會去季氏支錢?」
具體的,時笙也說不上。
說不定哪天想明白了,不矯情了,想揮金如土又不想起早貪黑的工作,又或者生了大病,等錢救命。
她隨口敷衍,「結婚、生子、生病。」
季予南低頭點煙的動作一頓,他用一隻手隴著不停晃動的火苗,掀眸,似笑非笑的問:「所以說,你找個男人結婚,還需要我幫你置辦嫁妝,買車買房,辦酒席。生孩子、以後生病住院還需要我給你出醫藥費?你找的是男人還是養的小白臉?」
「如果沒有合適的男人,養個小白臉也不錯,至少帥,嘴巴還甜。」
火苗滅了。
季予南身子後仰,雙腿交疊,將含在雙唇間的煙取下,「我出錢給你養小白臉?時笙,你當我是什麼?」
時笙就是隨便說的,沒想到季予南還較真了。
她撇了撇嘴,小聲嘟囔了句,「神經病。」
時笙拿了包要走,被季予南扣住手腕重新拽著坐在了位置上。
男人單手將文件翻到最後一頁,擰開了鋼筆放在時笙手上,「簽了字再走。」
鋼筆上,還殘留著男人掌心炙熱的溫度,時笙握在手裡,只覺得燙的厲害。
沿著毛孔竄進血管里,逐漸演變成了不安。
她低頭,借著卷翹的睫毛掩飾了眼底泄露的情緒,「你倒是心大,也不怕我將你的家業給敗光了。」
「擔心也沒辦法,總要有人看著。」
總要有人看著?
這語氣,儼然有種諸葛亮託孤的蕭條感。
時笙皺眉:「你呢?」
「我離開,不再出現在你面前,不是你希望的嗎?」
「……」
時笙沉默。
半晌,她臉色嚴肅的道,「季予南,我是希望我們今後能別再見面,但季氏,我真不想要。」
季予南擱在桌上的手因為那句『別再見面』驟然緊繃了起來,骨節泛白,手背上,青色的脈絡很明顯,根根突起。
但也僅僅只維持了一兩秒,便恢復了原狀,「不要也行,那就安安心心的留在我身邊。」
時笙在文件上籤了字,將筆連同文件一併推還給他,「可以了吧,字我簽了,能走了吧?」
「我送你。」他挽了外套,起身跟了上去。
時笙:「我自己打車。」
說話間,季予南已經越過她開了門,「回公司,順路。」
「今天不是不上班嗎?」時笙臉上的抗拒表現的很明顯。
昨天上了一天班,她到現在腦子都還是暈的。
季予南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專註而深沉,她臉上的抗拒和疲倦他都看在眼裡。
他知道,就這樣的工作量和工作難度對時笙現在的狀況而言,確實有點強人所難。
季予南轉開視線,壓下那陣心疼,淡漠的道:「誰說不上?你只有兩個月的時間,等下周一早上的高層會議開完,整個季氏集團都會知道你即將任職季氏駐中國分公司的CEO,那麼多雙眼睛看著你,難不成,你打算被所有人說成靠攀上我才坐上的這個位置?」
季予南將時笙送回公司。
時笙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推開車門要下車。
「時笙。」
季予南叫住她。
女人沒回頭,但也沒動了。
他也沒有在意,自顧道:「如果,當初那些證據能順利遞交到法院,我也因此受到了法律的懲罰,你會不會就不這麼恨了?」
時笙鬆弛的神經一點一點的緊繃起來。
她回頭,目光犀利的緊盯著他的臉,「什麼意思?」
「我只是打個比喻,如果我們之間沒這麼多事,如果當初證據送上去,如果……他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你會不會跟我在一起?」
「已經發生的事,沒有假設的意義。」
「就當是放你離開的一個條件吧,會在一起嗎?」
「會。」
如果他們之間沒這麼多事,會在一起。
時笙進了電梯,季予南又將車開出了停車場,朝著醫院的方向去了。
今天季時亦出院。
這幾天公司的事太忙,他沒去醫院,都是凱文在那邊看著,每天給他彙報情況。
…………
醫院。
VIP病房。
溫如藍正拿毛巾給季時亦擦臉,自從住院以來,他基本每天都要發幾次脾氣,這一層的護士、醫生都怕他,除了例行檢查,很少進來。
季時亦消瘦了很多,臉頰和眼眶都深深的凹陷了進去,和之前完全變了個模樣。
有人敲門。
溫如藍收起毛巾,「進來。」
季時亦生病的消息並沒有公開,但還是有不少人聞到了風聲前來探望。
外面的人推門進來。
是個年輕男人。
深邃的五官透著股與生俱來的溫潤,一身筆挺的深色西裝,襯衫的領子雪白。
「季夫人,」他先是跟溫如藍打了聲招呼,將手中那束粉色的康乃馨遞給她,才將視線落在病床上的季時亦身上。
低沉的嗓音里透著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惡意,「季董事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