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再無太平
虞城知府張洛結了案,真沒想到竟然是素有謙謙君子之譽的林良。
茶樓里的雲遲當即放下茶杯,眉頭微皺望向窗外。
「雲遲,怎麼了?」
「你聽見了嗎?私搶商號,私自貪墨,怎麼可能!第一,林大人沒有家丁。第二,林大人家中總共不到十口人,家中母親康健,妻子溫順,兩名犬子也是品學兼優為眾人稱讚,沒有理由,這絕對是冤案!」
北宮明和反問道:「是冤案又如何?」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既然是冤案自然要管一管。」
「這世間不公平的事太多,你管不過來!」
「你說的對,那是因為我不知道,但是林良的案子我管定了。」
「凡是你想做的,我都會支持你,只是你為什麼要幫他?」
「他是我父親兒時求學時的同窗,我有些疑問或許他能為我解惑。」
「好,我知道了。」
北宮明和吃罷茶,兩人一起去了林家。
這是一間非常普通的宅子,門口有四名官兵把守,兩人亮了身份,官兵這才放行。
雖說還沒封宅子,但是林家人也是受了限制。
兩人還沒落座,一布衣婦人哭著撲通在二人面前:「我家大人冤枉啊。」
兩人對望了片刻,忙將婦人扶起:「夫人誤會了,我們不是來審案的。」
林氏擦罷淚,給二人上了茶,這才問道:「兩位公子是?」
「在下複姓子車,單名一個隱,字雲遲,父親子車安同林大人是同窗。」
」原來你就是六元連中小狀元,常聽夫君提起,還有你的父親當年也是一甲進士。「
「夫人過獎,這位是北宮大人,今天我們過來是想問夫人幾件事,還望夫人如實回答。」
林氏忙點頭:「兩位大人儘管問吧,若能為我家老爺鳴冤昭雪,林氏絕不隱瞞。」
「林大人最近可有見什麼人?可有晚歸?可有與平常不一樣的行為?」
林氏低頭想了一下,先是搖搖頭,轉而問道:「嘆氣算不算?」
雲遲點頭:「當然算,夫人請具體一些,例如什麼時候開始的?」
「老爺被關押前幾天,每天不自覺的就唉聲嘆氣,當時我問過,可是老爺搖頭,什麼也不說。」
「夫人可方便帶我們在房子四下看看?」
「兩位大人請隨我來。」
宅子並不大,前院左邊住的是管家夫婦,右邊是車夫。後院是分別住的是林良夫婦一家四口,還有幾間空廂房。
林氏在送二人出門前突然攔住了雲遲:「兩位大人請留步,我家老爺在被關押前一天晚上,有人來見過他,但是我沒見到人,只聽那人說,你也該為兩位公子想想。」
「大概什麼時間?兩人談了多久?」
「亥時左右,呆了約莫半刻鐘。」
「打擾夫人,林夫人請留步。」
「林家的宅子,我仔細看過了,沒有任何翻新的土地。「
北宮明和笑了:「銀子也可以藏到暗格,錢莊。」
雲遲肯定的搖了搖頭:「院子不大,如果是要藏進暗格,地上肯定有吃重的痕迹,可是地面平整,並無任何車輪重腳的跡象,還有,傻子才會將貪污的銀子存進錢莊。」
北宮明和摸了摸鼻子,笑道:「你是在說我傻子?」
雲遲抿嘴笑了先上了馬車,「你自己說的。」
「去哪?」
「刑部。」兩人異口同聲答道。
「今天怎麼這麼好來看我?」北宮明朗迎了出來。
「只怕你誤會了,我們是來看林大人的。」
「就知道你們不會這麼好心來看我。」
北宮明和聞此站住盯著北宮明朗看了一會兒「這不看完了嗎?」
北宮明朗白了自己哥哥一眼,打嘴仗他可不是自己大哥的對手,默不作聲的前面帶路:「下去右邊第一間便是。」
「謝謝。」雲遲轉頭髮現北宮明朗已經大步流星走開。
聽到牢門聲,林良抬起頭,看到二人有些驚訝。
「林大人。」雲遲笑著打了聲招呼。
「北宮大人,子車大人,你們這是?」
「林大人倒是兩耳不聞窗外事,這罪一認,什麼事也不管了是嗎?林大人可知道您的母親,妻兒整日以淚洗面,可知您家人遭受世人非議不敢見人,可知您這頭一點便是害了家人一生!」
「不,我這是為了保護他們。」
「既然如此何時開始貪的?具體時間,每次銀兩錢數,這筆銀子去哪了?」
「我,這……」林良瞬間無語。
「既然大人都認罪了,就沒必要藏著,請實話實說回答我。」
「我……我忘記了。」林良有些手足失措,回答也是明顯的敷衍。
「林大人不是忘記了,而是還沒來的及對口供吧?貪墨之事,我不知道林大人為何要認,林大人可為兩位公子想過,若林大人承認貪墨,兩位公子此生便有了污跡,兩位公子人品高潔,品學兼優,林大人忍心看著他們一生就這麼被斷送嗎?」
「子車賢侄好意,我林良心領了,只是官場不是你想的那般簡單,想想你的外祖父,你的祖父,你的父親,叔父,你會明白的。」
「不,我非常明白。我不是我的外祖父,也不是我的祖父,我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你若清楚就更不應該管,聽我一句,走吧,別來了。」
雲遲冷笑道:「林大人真以為這樣能護的住妻兒老小?只怕林大人比雲遲還天真,若此事被皇上定了罪,林大人沒了利用價值,只怕那人第一個做的便是殺人滅口!」
「不,他答應過我的,只要我認罪,便保我家人平安。」林良一著急,心裡話便說出了口。
雲遲知道自己猜的沒錯,趁熱打鐵道:「林大人家中清貧,為何獨獨在內院每人卧室門口擺放一盆銷魂草,林大人難道不知道此花有毒,常聞此花者不出三個月便流血而亡。」
「什麼銷魂草?」
「這麼說林大人並不知道此事,林大人前腳進來,後腳家人就被下了慢性毒,林大人還覺得自己是在保護家人嗎?」
「不可能的,他們不敢這麼做。」
「林大人是不懂律法嗎?貪墨是要砍頭的,難道您還以為是流放三千里?林大人被砍頭后,您的家人自然會被流放,她們無錢無勢,老的老,少的少,您認為她們能撐下去嗎?」
「到時間了。」談話被打斷。
「我祖父一直在忍,所以子車府沒落了,我外祖父也在忍,所以唐家世代不入官場。退一步並不是海闊天空,有時也是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子車雲遲說完這一句,便不再看林良,轉頭離開了監牢。
林良獃獃的看著兩個人的背影陷入深深的沉思。
北宮明和不確定的問,「這樣有效嗎?」
雲遲笑了,「當然有效。」
北宮明和又問,「我怎麼沒看見銷魂草?」
「因為被雜葉掩蓋了,但是氣味時有時無,我剛巧聞到。」
翌日早朝,虞城皇宮。
「你是說林良認罪了?」
「回皇上,是,罪狀在此。」
「既然如此,按律當斬,秋後處決!」
「且慢!皇上,微臣有本要奏!」
虞堯轉頭看了一下,原來是那個小狀元子車雲遲,還是一身消瘦,一臉冷清,只是稚嫩的面孔時刻提醒著人們,這是一個未滿十歲奪得狀元的孩子。
「愛卿,奏來。」
「是。對於御書房四品侍講林良一案,臣有異議。微臣查過,林良為人正直,家中清貧,雖說家中不富裕,但是家人可保溫飽,沒有理由貪墨。其二,林良家人簡單,家中日常開支一目了然,林良及其家人並無私產。」
「子車大人,不知我刑部的職責何時變成了你書院的事?」
雲遲看了李懷安一眼不慌不忙答道:「李大人說的對,查案確實是刑部的事,可是為什麼我這個南書院的外行都能發現的問題,為什麼刑部就看不到?還是說根本不想看到?」
「你什麼意思?」李懷安怒氣沖沖的盯著子車雲遲,只可惜是在朝堂上,否則孩子又怎麼樣,他照揍!
雲遲不看他,而是將臉轉向虞堯:「皇上,先前微臣被誣陷私造賬目,若不是恰巧那天遇上秦大人,只怕臣有口難辯。確實,微臣第一天當職,就被喚去登記入冊,當頭微臣記得清清楚楚,可是戶部也證實這幾個月無王室商船靠港。臣在入帳冊時不僅清楚記得所登記賬目,同時在每個箱子上作了記號,如若不是從虞城外來的貨物,那必然是虞城內原有的庫存,這麼一大筆物資除了翰林院先前的存儲,那就是城中商戶的存貨。」
「夠了!子車大人,你說這麼多也沒解釋你擅自插手刑部的事情!」
「不,李大人錯了,雲遲只是在為自己洗清嫌隙,自證清白罷了,第一天入職就捲入這麼大的案件中,難道我就不應該主動查明,而是坐等著被判有罪或無罪?」
「子車愛卿,你方才說你查到什麼?」
「回皇上,臣已經將一切寫在奏章上,請皇上過目。」
虞堯看完奏章,先是看了李懷安一眼,「李大人,秋闈在即,朕也得給天下考生一個交待,將林良押過來,朕要親自審訊!」
「簡大人,封翰林院物資,去查查哪些上面有這些記號!」
「北宮大人,你去核對商戶所失竊的貨物,同時核對幾大商戶目前尚在的物資是否有此記號!」
「是,臣尊旨。」
朝堂中有一半的官臉上紛紛變色,雖然雲遲沒有回頭,但是她也感覺到了身後冰冷的仇視!那又怎麼樣,她既然入了朝堂,就從沒乞求過安穩,她不是迂腐的父親,更不是只會隱忍的祖父!
在虞堯的旨意下,翰林院一切照序,匆忙中迎來了秋闈,秋闈結束后,虞堯提拔了一撥新秀,翰林院無聲無息中被換掉了一半的官員。
所有涉世官員都被降了級,林良最終被無罪釋放。
張同死在護城河,聽說是喝醉了,另外兩名證人也徹底消失了,雲遲知道,自己以後再也沒有太平日子,不過,她已經做好了迎接風暴的準備。
「大人,小心。」阿秋揮身擋在雲遲面前。
雲遲並不動,只是拿眼睛打量前面的刺客,黑衣蒙面,眼露殺氣,卻是刀刀要劈向自己。
雲遲將手中的茶杯放下,緩緩道:「既然來了,就別回去了!通常殺手殺人無非就是報仇或者是獎金,或者是受人所託!我今天才十歲,並無做過任何傷天害理之事,也就是說我肯定不是你的仇人,那就是獎金,不知道我這顆小腦袋值多少錢?」
「死人沒必要知道那麼多!」生硬的發音,也就這一句,雲遲知道殺手不是虞朝的人。
「說的對,死人沒必要知道的那麼多!」雲遲轉身回到馬車,很快身後傳來慘叫聲,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刺殺,自從翰林院的案子了結后,她就再也沒有安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