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70章 苦果
正在我的心情開始有所好轉之時,在1986年4月28日下午,我被通知和學校德育處的金主任一起參加參加「1?28盜槍案」內審大會(由於涉及未成年人犯罪,不公開審判)。
我和金主任邁著沉重的步伐朝法院走去,我一路上都在反思我的過失。我不知道我的教育方法在哪裡出了問題,致使我班上的同學走上了犯罪的道路。我在這個班上花費的精力並不亞於我的民族重點班,可他們是順風順水地按照我們的期望到達了勝利的彼岸,為我和學校以及縣、市爭得了榮譽而這個班的學生卻出了這麼大的漏子。
當我再次見到我的三個學生時,他們已經坐在被告席上了。他們都低著頭,不好意思看我們。
審判大會用了一天半時間,他們的作案過程,絲毫不像未成年的學生,倒像有豐富經驗的蒙面大盜。
但從他們的交待來看,也是很自然的事。
劉明明:因父母要求過高,經常被打、被吊手指,傷透了心,而且,因為家庭生活困難,覺得沒有人關心他,想離開社會,到大森林去過隱居生活。
黃永華:對他母親每天的嘮叨煩心得很,想離家出走,到西雙版納去過與世隔絕的自由生活。
鄭愛武:因為母親死後,父親忙於工作和耍朋友,在家庭中沒有溫暖,想跑回老家,同爺爺、奶奶一起過日子。
俗話說:心有靈犀,一點通。不知在何時,不知在何地,他們的心靈就溝通了。共同的想法,共同的**,使他們走到一起。多次商量,多次計劃。他們覺得,西雙版納雖美麗,但地盤太小,容易被發覺,最後決定:到大興安嶺原始森林過野人生活,永遠與世隔絕。
以後的日子,他們四人(還有另一個班的但丹同學)就在一起研究行程路線、籌集經費(當然就是從家裡偷)等事項。後來,有人提出:大興安嶺里有野獸,怎麼辦?劉明明就突然想到,他家後面的武裝部有槍,何不「借」幾支帶上,順便多拿點子彈,也好打些野獸吃。一拍即合,他們由開始了躲在劉明明家閣樓上觀察武裝部的情況。
通過幾個月的努力,一切準備就緒,只欠東風了。東風,就是放寒假。高山地區是高寒地區,寒家比暑假長,在第二天晚上,他們的行動就開始了。
當晚行動時,鄭愛武膽怯,不想參與,借口單位大門關得早,出來不了。得到他們三人的同意,但要求他在家偷錢,為他們準備路費。
當夜深人靜時,三人按計劃,翻牆進入縣武裝部,趁值班人員麻痹不注意之機,剪斷武器庫電源電線。其實,他們剪斷的只是電源電線,報警器電源電線沒剪斷,是和值班人員寢室的燈線連在一起的,由於值班人員覺得燈亮著睡不好覺,就關燈睡覺,報警器就自然失靈了。
黃用事先準備好的改刀下鎖,由於沒有燈光,下明鎖的彈子時花費了三個多小時;明鎖打開后還有暗鎖,黃用鋼片鋸一下就捅開了。到28日凌晨一點過,他們才進入武器彈藥庫。所以,這案件後來稱為「128」而不是「1?27」
他們共盜走「五四式」手槍六支,手槍和步搶子彈177發,彈夾8個。
原計劃在離開時把明鎖還原,再鎖上,但因彈子掉了幾個,無法修復,才使得值班人員在第二天下午三點過才發覺。要不然,不知要到何時才能發覺。說不定那時他們真的跑到大興安嶺當起了野人呢!
劉、黃各分到兩支手槍;但丹因望風,沒進入武器庫,分得一支手槍,事後,他們送了一支搶給在家偷錢的鄭愛武。
由於,鄭在家中偷了七十元錢后出走,28日被他父親發覺,到學校找到我,我們四處搜尋他們,他們沒能及時聯繫上。實際,當晚我在黃永華家時,手槍就放在他的床上的席子下面,我還坐在他的床上同他聊天,想起來真是有些后怕。
後來,高山縣通往外界的交通都要盤查,他們也走不了了,但他們還拿著槍支彈藥到打靶場試過槍。
庭審趣事:由於有家長和教育界的領導和老師參加,法院院長問了他們一些有關問題。
院長問:「你們學校的老師和同學對你們好不好?」
四個學生回答的都是:「好!」
「那麼,你們為什麼要離家出走呢?」
四個學生回答的也相同:「與家庭關係處理不好,沒有溫暖。」
「那麼,你們為什麼不告訴老師。幫助你們解決呢?」
黃永華答:「家醜不可外揚」
劉明明答:「我感覺到,老師也解決不了這種事。」
鄭愛武答:「老師也無法解決。」
但丹答:「我沒有想過告訴老師。」
「你們知不知道偷槍是犯罪的?」
四個學生的回答也相同:「知道。」
「既然知道是犯罪的事,為什麼還要干?」
黃永華回答說:「我媽天天嘮叨,我煩惱的要想去死,死都不怕的人還怕犯罪嗎?」
劉明明說:「我也是那樣想的。」
鄭愛武卻說:「我不知道他們要偷槍,知道后,我不敢去,但我不能出賣他們,我們是好朋友,要講義氣。」
但丹說:「我是從來不想這些的,他們叫我干,我就干。」
在回答他們的犯罪過程時,他們都主動的坦白,毫不介意。
法庭宣判:劉明明:積極策劃、組織盜竊槍支彈藥。屬主犯,判處有期徒刑5年。
黃永華:積極策劃、參加盜竊槍支彈藥,起主要作用,亦屬主犯,判處有期徒刑4年。
但丹:在劉明明拉攏下,盜槍時站崗放哨,屬從犯,判處有期徒刑1年6個月。
鄭愛武:雖沒參加盜槍事件,但知情不報,並且接受分給他的槍支,屬從犯。但鑒於情節較輕,判處免於刑事處分。
宣判后,在座的家長們也沒有發表意見。四個曾經在學校表現很乖的娃娃,就在我們的眼前被警察帶上手銬帶走了。他們四個都低著頭默默地離去,連頭都不回。
我和金主任懷著沉重的心情朝回校的路上走,快到學校時,金主任才嘆口氣說:「可惜了,據說有兩個學生成績相當不錯。」
「是啊!按他們的發展來看,大學、中專都不會成問題。可誰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我若有所思的補充說。
我們這個班終於在經過風雨之後見到了彩虹,我們班的中考也考得很好,全縣三個上省屬中專的學生我班獨得兩名。那些年代,學生要考上一個中專就高興得不得了,莫說省屬中專了,因為,只要考上中專,畢業后就是國家統一安排工作,就意味著成了國家對的人,端上鐵飯碗了。遺憾的是,在平均分上比我校有一個班略顯遜色,沒有達到我民族班的那種老大的風範。我都覺得有些高興不起來,但我到縣教育局開會時,教育科長說,你一個班數學上90分的人數就有15人,比我們高山一中四個班的人數都還要多三人,誰敢說你的教學成績不好呢?確實是這樣,世界上只有更好,沒有最好。
就在我心情處於低潮的時候,縣委宣傳部、組織部卻把我當成一個寶貝,他們決定調我去縣委宣傳部當秘書。我聽到這個消息后,非常高興,即刻就到宣傳部長家拜訪,可他卻說我們教育局長不同意放人。我非常沮喪地回到家,我動員了我所有的關係去教育局長那裡幫我做工作,但都沒成功。從此,我有了調離開這個地方的打算。
但當我在1987年暑假把調動申請書交到縣委宣傳部時,縣委、縣政府卻提出只要我不走就給我妻子解決正式工作的承諾。為了家庭,為了我妻子有一個工作,我在十年內不調離的協議書上籤了字。
我的妻子連做夢都沒有想到她會到我們這樣的省重點中學工作,她會和我一起參加我們學校的教職工大會。
對於高山縣委、縣政府落實知識分子政策的舉措,驚動了很多和我一樣情況的在其它縣的同學,他們紛紛跑到我家打聽情況。但直到我的那些同學退休都沒有能如願以償。
這不僅要感謝高山縣的領導,而且要感謝高考的恢復。恢復高考的前幾年,我們龍門縣每年有幾百農家子弟走出農村上大學,然後在城裡工作,結婚生子,繁衍後代,變成了城裡人。
後來就是每年一千多,現在高校擴招了,我們龍門縣每年就有六七千個農家子弟考上大學,走進城市工作,成為地道的城裡人。
我最近在網上看到有人借批評國家教育制度為名,要批判高考,狂吠什麼取消高考制度,真是讓人很氣憤。
現在的高考加分和高校擴大招生自主權,本身就給貪官們和暴富者創造了許多,低分子女上好大學的不公平的機會,再要取消高考制度,在**風盛行的社會中,老百姓、窮人的子女還有機會得到深造嗎?
我相信,這樣的歷史不會重演!全國人民永遠也不會答應!
還得補充的是:黃永華在省城少管所勞動教養三年後就被釋放回了家。一天,他和他母親一道來我們學校找到了我,說他在少管所管教幹部的幫助下,已經自學完了高中二年級的課程,希望我給他推薦到高三讀書。
看著這個聰明而又讓人氣憤的質樸的孩子,我動了憐憫之心。我動員曾經和我搭個班的化學老師朱秀美說,先收下他作為旁聽生,是否正式錄取他就看他的表現。可不到半學期,他們就正式接納了他。在第二年的高考中,黃永明考了高山縣的理科第一名,成為了狀元。
成績雖然好,但由於是有前科,沒有一所大學敢錄取他。他的母親拿著我們學校和縣政府,以及省城少管所開據的黃永華的表現材料,在省高招辦奔走求助,終於在省高招辦的幫助下,被一所有色金屬冶鍊中專錄取。
聽說,黃永華畢業後分到國營企業工作,當年春節回家就用他的工資帶他父母出去旅遊了一次,惹得他們養路段人人羨慕。
可劉明明回家后,卻沒有那麼好的運氣武動乾坤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神印王座遮天將夜凡人修仙傳殺神大周皇族求魔修真世界官家全職高手錦衣夜行超級強兵仙府之緣造神楚漢爭鼎不朽丹神最強棄少天才相師聖王無盡武裝。由於失去了上學的機會,就接過他母親的馬車為建築工地拉沙石,後來又在他父母的幫助下,把馬車換成手扶式拖拉機,不久后,拖拉機掉下懸崖喪生。聽到這個消息后,我們所有老師都很悲傷,以個曾經多麼懂事的孩子,如今卻悄無聲息地走了。
雖然,他們的所作所為與我的教育沒有什麼關係,但一想到那幾個可愛的孩子,就感覺到些許傷痛。我總覺得是家長們望子成龍心切釀成的苦果,後來,家長們對我的看法表示贊同,他們說:「過去,在四人幫時期,我們老百姓的子女沒有機會推薦去讀書,連招工的機會都沒有。現在,只要成績好就能考上中專、大學,我們只有叫孩子讀好書,才有出頭之日,可事與願違。早知這樣,何不當初?」
家長的一席話,給了我很多安慰,在我後來的教學生涯中起到了很大的鼓舞作用。只要我們有良好的職業道德,只要我們把學生當作自己的兄弟姐妹或子女,做他們成長路上的鋪路石,即使遇到天大的事情,我們的家長也會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