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011 【這不是喝茶,是喝老子的血】
秋色金風中,黃依依身著一件鵝黃色上衣俏立在一輛紅色的馬自達最新豪華版跑車前很顯眼,也很順眼,彷彿她就是這大自然正待收穫的果實,那樣協調、那樣自然,與道旁的風景樹一起也成了這邊城的一道靚麗的景觀,行人頻頻回頭,她兩隻秋水為神的眼睛卻只在人群中找我。
我下車第一眼就發現了她,感覺很好很強大,看來她真的很重視我這個窮老鄉,眼巴巴的開車專程來接我。
網上聊得很熟,現實卻讓我很現實,雖然咱長得不俗,畢業面試買的一套西服也很筆挺,但是,越走近她我心裡越是不安。李冰冰說她手裡這個「樸素」的小包就值幾大萬,我很在意看了一眼,果然是「LV」。
「該不會是水貨吧?」這樣想著,心裡便好過了許多,唉,咱窮人就是,自尊心特強特敏感,易碎品,小心輕放!
黃依依一見我,陽光燦爛,滿大街灑下一片金色的光輝。
「上車吧。」
我爬進副駕駛,跑車輕盈的滑出了車位,疾馳上斑馬線,在兩邊四季綠蔭的大街上飛奔……耳旁一陣沙沙聲,悅耳動聽。我有一種異樣的感覺——腳踩在雲端里做夢,雙手很拘謹的擱在腿上。
「怎麼這麼久?秀水到廣德多少里?」
「一百多里吧。」還慢,我感覺那客車毛師傅為了一路多撿客,差點把油門踩爆了。
她瞟我一眼,微微一笑,「你今天好帥氣。」
我很不好意思,「哪有你光彩,我已經感覺自己是領導了。」
「什麼意思?」
「關注度高啊,而且還有美女開車。」
「咯咯咯……你就損我吧,哪有你女朋友美。」
我突然很認真的說:「她真的不是我女朋友。」
黃依依不說話,似乎很專註開車,這時候我們來到了跨江大橋上。兩岸高樓林立,柳樹依依,風景如畫,我裝作看景色,心裡暗自嘀咕:她為什麼這樣在乎我有沒有女朋友?難道她對我還有意思?以她目前的氣派和消費水平,不可能還是獨身,看起來也不是那種行業的工作者,那些人沒這麼一股富貴中透著高雅的氣質,有的只是俗氣。
「陸川,吃飯的時間還早,咱們到茶樓坐坐?」
「沒問題,我一切聽你安排。」
黃依依奇怪看我一眼,說:「你好像沉悶了,沒有網上的幽默。」
我靠,這排場、這富貴,沒把老子壓抑死已經很不錯了,還他媽幽默,幽默是居高臨下才有的,「我哪裡幽默?其實,幽默只有領導才有。」
她扁扁嘴,紅艷艷的很性感,「領導?領導幽默個屁!」
「嘿嘿嘿……」
「你笑啥?」
「你好像很了解領導。」我本想說你原來也和老子一樣,本性難移啊,張口就說粗話。
「電視里天天見,木頭木腦,裝模作樣,沒一點人性。」
「這可是你個人偏見,你沒看見那些大領導下來,隨便說一句,就有人嬉笑?可見領導最具幽默感。」
「我靠,那也是幽默?那是陷媚,陸川,你在說反話吧?」
「我在學校都入黨了,怎會反?反了我哪裡領工資去?」
………
閑扯一陣,我才慢慢元神歸竅,自覺就精神層面講,比她高一個層次,也算找到了心裡支撐點,不然我還真是陸姥姥進城了。
她把車開進一個茶館的停車場。我下車一看,腿有些哆嗦,那茶館裝飾得金碧輝煌,光看這氣派,沒有幾十元一杯拿不下來。喝茶總不能讓女士結賬吧,再怎麼說,咱不能丟了一個爺們的臉。
幸好昨天搜了李立秋的身,把那小子唯一的七佰元搶了過來,加上自己這個月工資和上個月吃鹹菜省下來的余錢,也有千八百元大票了。我伸手進褲兜里摸摸那登還算厚實的鈔票,心一橫,「管她媽的,先進去看看再說。」
黃依依似乎和這裡的人都很熟悉,一路有漂亮清雅的小妹引著我們進了一個小雅。
小妹很熱情,笑得也很專業,甜蜜而令人身心舒暢,一口正宗的「川普」:「黃小姐,還是老樣嗎?」
黃依依點點頭,「這位先生喝點什麼?」
這還真是一個尷尬的難題,我哪裡知道喝什麼,幸虧老子不笨,以退為進,說道:「拿茶譜來。」
小妹轉身遞上一本印刷絕對精美的茶譜,我接過一看,心裡倒吸一口涼氣,從頭到尾瞟了一眼,最便宜一杯毛峰也要122元,她奶奶的,這不是喝茶,是喝老子的血。
小妹依然笑得很甜,可我感覺心裡發虛,猶豫了一會,指著中等價位的碧螺春說道:「就是它。」
小妹甜甜一笑,說:「好的,馬上就來,先生先請休息。」說畢出門去了。
這喝茶的環境真的很舒適,溫度永遠是你感覺最舒暢的刻度,君子蘭在幽雅的暖光下,碧綠青翠,蟹爪菊已經盛開,送來一股淡雅的芳香,還有四壁進口的牆布,光澤柔和,暗紋流雲,仿古色的紅木雕花茶几、藤編的座椅,名貴的煙缸等等,無一不透露著一個「雅」字,當然,我看到的全是它媽的是人民幣,光這間屋子的裝飾、擺設,少說也要值個三四十萬,「一杯茶166,也值。」
「這間茶樓的老總和我很熟,茶葉都是從產地直接過來的,正宗。」
我坐下來,見她果然像在自己家裡一樣隨便,也放鬆心情,回道:「這老闆會做生意。」
「是啊,他一年少說也要掙個這麼多。」她豎起三根好看的指母。
「三十萬?」
「咯咯咯,你真逗,三十萬他不如躺在家裡養生,三百萬。」
我又一次受傷,「三百萬?老子幾輩子不吃不喝才能掙夠三百萬?!」於是感嘆道:「這些人掙錢太容易了。」
「有權有錢才能掙錢,而且來得也容易。」
我深以為然。
不一會,小妹把泡好的茶端了上來。我點碧螺春還有一個原因,清朝大才子紀曉嵐最愛,文化人喝碧螺春,也算是一種高雅,既然橫豎要出血,為什麼不高雅一回呢。
果然,這正宗碧螺春不同凡響,只見高級透明的玻璃杯中少許開水已經潤開葉片,小妹將滾水充沖滿,一時間綠葉舒捲,杯中猶如雪片紛飛,真箇是「白雲翻滾,雪花飛舞」,觀之賞心悅目,聞之清香襲人。
黃依依要了一杯黃山嫩芽,淡淡的綠,配著她修長,白嫩的手指,白的愈白,綠的愈綠,相映成趣。她用櫻唇淺淺的品嘗了一口,很愜意的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軀,彷彿抖落了身上的重負。
我也跟著淺淺嘗了一口,只感覺一股清香,其他什麼也沒感覺。
「怎麼樣?」
「好,不錯。」我豬八戒吃人蔘果,哪裡吃出了什麼味道?於是又喝上第二口,細細在口中品味了一下,假裝內行,贊道:「口味涼甜,鮮爽生津。正宗的碧螺春就是不同。」
黃依依開心說道:「你們知識分子就是厲害,一喝就能說出個子丑寅卯來。我喝了七八次,聽別人反覆解釋、誘導才找到一點感覺。」
我感覺一陣輕鬆,原以為自己味覺失靈,看來不是,富貴不是天生的,是慢慢培養出來的。
臨近十一點半,我們品茶結束,我呼一聲:「小妹買單。」說著從包里「唰」掏出一疊百元大鈔,小妹很禮貌,聲音十分可愛:「先生,茶費已付,您請走好。」
我回頭看黃依依,她很隨意的說道:「我常來,記賬。」
我假裝遺憾,把鈔票塞進兜里,心裡一陣莫名的輕鬆:節約三分之一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