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六章 做人不能忘本
莫安然心頭一抖,雙腿差點一軟跌坐在地上。她緊緊咬住了自己的下唇,雙手緊緊攥著,儘可能保持鎮定說:「趙叔,我現在的工作特殊,我不能到自由的離開,您懂的。」
過了大約五秒,她肩頭的手才慢慢鬆開。心頭的壓力,也在悄然間消散了一點。
她心底忍不住輕輕舒了口氣。
「丫頭,做人不能忘本。」
尖細的聲音,像針頭,狠狠的砸在她的耳朵上,劇痛中,彷彿失聰。
她忍下抬手捂耳的動作,輕聲說:「我沒有忘。我永遠不會忘,百年前,是您將我從死人堆挖出來。我能走到今天,都是因為您。」
但,這也是她最後悔的事情。
活著,有時候比死了更痛苦。
而她,本來早就是一個已經死了的人。
百年的孤獨,還有三觀的不合。早就快要將她逼瘋了。
若不是遇到她現在的師父,莫安然真的不知道自己該以什麼的姿態在這個世界存活。
在她的觀念中,現在的她,就是怪物,就是一個不該存在於世的東西。
趙高似乎很滿意她的回答,低聲笑了一聲,收起了身上的壓制:「丫頭,聽說你現在手上在辦一個案子?」
莫安然心頭大震,自己的猜測,又被印證了。
蕭楚兒口中的傀儡,果然與眼前人有關。
她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嗯,但是目前,還沒查到什麼有用的東西。」
趙高也不介意,拿了一個文件袋,放到她的面前:「不介意的話,我可以給你點線索。只是,破案后,你要告訴我,這中間的過程。」
莫安然有點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又將目光投到了桌上的文件袋。
疑惑的是,對方為什麼會對過程感興趣?
她不知道的是,被秦贏與蕭楚兒合力弄死的那個傀儡師,是趙高傾盡畢生的經歷,鍛造的,世界上最後的一個傀儡王。
「怎麼,不願接受我的幫助?」
莫安然短暫的沉默,很快引來的對方的煩躁。
她知道,自己與他,不過是一個比僕人高級一點的跟班。
自己的脫離,若沒人保,她早就灰飛煙滅了。
現在再見,不過也是給自己的師父一個面子,還有她自身的利用價值。
「我接。」
莫安然很清楚,現在的自己,根本鬥不過眼前人。尤其,還在他的老巢。
拿起文件袋的瞬間,她心底隱隱有了決定。恐懼和忐忑交織中的人,此刻根本就沒有發現,當她的手,碰到文件袋的瞬間,對方眸中一閃而過的詭譎。
「那趙叔,還有別的吩咐嗎?」
趙高淺笑:「丫頭,我們是一家人,別用吩咐這種字眼,太生疏了。」
莫安然淡然一笑:「那趙叔,還有什麼事情要同我商量么?」
趙高嘴角的笑意加深,這丫頭可真是長大了不少。要是從前,這會肯定會整出幾句刺話來,堵得你不舒服。
「沒事了,就叫你來吃吃飯。我們一家人,好久沒在一起聚聚了。」
莫安然臉色微變,臉上帶著得體的笑容:「趙叔,吃飯我就不參與了。您知道我和佳佳的關係。我怕我在,這頓飯,大家都吃不安逸的。」
趙高想想也對。
莫安然走了后,陳佳佳的脾氣愈發大了。大家都想著,只有她一個女孩,也沒多家管束。加之她最甜,時常哄得趙高身心舒暢,便哥哥寵她了。
這會的性子,多少有點無法無天了。
「好吧,一會讓檀顥送你回去。」
這個莫安然沒有拒絕,這附近已經是近郊,平時根本沒有車輛來往,即使叫車,估計也得等上半個小時。
「謝謝趙叔,那我先離開了。您有空的話,我們可以在外面約一頓。」
趙高輕笑的點了點頭。
他們倆都知道,這不過是一句客套話。
莫安然出來時,檀顥與陳佳佳坐在客廳里,不知在說什麼。
她也沒想知道,走到兩人面前,冷冷的同檀顥說:「送我離開吧。」
檀顥愣了一下起身:「談……」
「你沒腳啊!不會自己走啊!」
他話還沒說話,就被陳佳佳打斷了。
囂張的氣焰、咄咄逼人的話語,換來的卻是莫安然輕飄飄的一個眼神,眸底的神色,如看一樣垃圾一般嫌棄。
陳佳佳一下就炸了:「臭婊子,你斜眼看誰呢?!你信不信我今天就把你眼珠挖下來泡酒?!」
說著就跳起來,想要去撕莫安然的臉。
還好檀顥眼疾手快,千鈞一髮間,一把將人抱住。
「佳佳,佳佳,別鬧。她這會是客人!」
「這種不長眼的客人,就該弄死。」
「呵,你有本事,可以試試。」
莫安然有種見鬼的感覺,這兩天壓抑的夠多了。打一架當發泄也好。
說話間,她眼神一凜,身上的氣已經發生了變化。
檀顥死死的抱著陳佳佳,同她吼:「安然,別鬧。去門口等我。佳佳,你給我消停一點,你想爺出來罰你么?!不管怎麼說,現在的莫安然是爺的客人!」
莫安然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冷嗤一聲,轉身離開。
她為什麼要浪費力氣在一個白痴身上。
檀顥見自己說完后,莫安然就轉身出去了。心總算放了下一點,現在就只要把懷裡的丫頭安撫好就行了。
「檀顥,我告訴你,你放開我。你今天要是不放開我,我明天就弄死你!」
響亮的喊叫聲,在他的耳邊迴轉,他覺得自己都快聾了。
「我的祖宗耶,我求求你了,別鬧了!鬧大了,吃虧的是你。你要想清楚,她,莫安然,已經不是我們的人了。」
話剛說完,就感覺懷中的人掙扎的動作變輕了一點。他吁了一口氣,再接再厲:「你要想清楚,爺還在樓上。現在沒下來,只是還不想計較。你要是把他惹出來,你清楚後果,想想昨夜的五人。」
陳佳佳身體一顫,瞬間安靜下來了。
檀顥又抱了一會,見她真的完全安靜了,才慢慢的鬆開手說:「還鬧么?」
陳佳佳一秒變斗輸的公雞,弱弱的搖了搖頭。
檀顥這才算真正的鬆了一口氣,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在家乖乖呆著,我一會就回來。」
陳佳佳蔫蔫的點了點頭:「早去早回,注意安全。」聲音無精打採的。
檀顥點頭說好,便離開了。
走出門,就見莫安然如來時一樣,站在門口,一瞬不瞬的盯著大門。
「又在看什麼?」
她聽到聲音,把目光轉向對方:「沒,就覺得,這裡的一切,很陌生。」
檀顥挑眉:「這裡的裝潢,從未變化過,怎會陌生?」腦海中浮現出進門前兩人的對話。
莫安然輕笑:「也許吧。」說完轉身離開了。
檀顥帶著滿腔的疑惑轉身去開車。
上車后,還是沒忍住,又問了一次:「你怎麼說,那裡的一切很陌生?」
莫安然看著窗外一直在發獃,聽到她的問題,忍不住笑了:「你還在糾結?」
檀顥精明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不好意思的疑惑,點了點頭。
莫安然調笑了一句:「我要是不說,你今天晚上,是不是睡不著了?」
檀顥篤定了點了點頭。
看他正兒八經的樣子,莫安然更是笑的合不攏嘴了。
「好好好,我說。」她笑夠了,才悠悠然開口:「因為氣味不一樣。」
檀顥一愣:「氣味?」
莫安然低頭,帶著一點失落的點了點頭。
「你應該知道,我們倆人,現在已經站在了天平的兩端,我們是完全對立的兩人了。看事情的方向已經不一樣了。」
你世界中稀鬆平常的味道,在我聞來,卻是刺鼻作嘔。
檀顥彷彿讀懂了她眼中隱藏的含義,一下陷入了沉默。
接下來的路程,誰也沒有再開口,空氣中瀰漫的尷尬,幾乎令人窒息。
車停在莫安然家樓下。她推開車門下車的瞬間,就聽:「我以為我們至少還是朋友。」
她的手一頓,眼眶內溢上一層水汽,她咬咬唇,冷冷的說:「我們,永遠都不可能是朋友。」
她閉上眼,心底默默的說:「以前,是戀人,現在,是陌生人。」
莫安然一躍跳了下車,大步流星的離開了。
聽懂她話的檀顥坐在車上,滿目神傷的看著她離開。握著方向盤的雙手青筋暴起,心底如暴雨風的中心,沒了安寧。
莫安然用最快的速度沖回家,打開門就丟了鑰匙,連門都忘記關,直直的衝到窗戶邊。目不轉睛的盯著樓下的那張車。
她沒有發覺,自己眼中滿是貪戀與不舍。
她不知道過了多久,久蹲的雙腿已經漸漸沒了知覺。耳邊才響起發動機啟動的聲音,下一秒,他的車在自己眼前,漸行漸遠。
憋了一路的淚,終是忍不住從眼眶中滑落。
她腿一軟,跌坐在地上,蜷縮起身子,抱著自己「嗚嗚」哭了起來。不知不覺中,靠著牆壁,睡著了。
半夜,一陣冷風呼嘯而過。莫安然不由打了一個哆嗦,心頭一個激靈,一下醒了過來。
她下意識的揉了揉眼睛,清醒時發現自己的狀況的同時,冷的又抱緊了一下自己。扶著牆慢慢坐了起來。
「原來,初春的天,亦是寒刺骨。」
自嘲的笑笑,搖搖頭走回卧室。
這一夜,註定又不是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