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電影節上的展映

回到BJ，李楊正在做命運之門的後期，陸丘對此插不上手，日子因而有些無聊。

對於習慣於把時間充斥的滿滿的工作狂而言，突然閑下來，真的是渾身上下都不舒服，可陸丘一時又找不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心情為此很糾結。

好在陸丘現在也是有朋友的人，於是就去找張宇、李易祥，拖著他們喝酒打屁，消磨時間。

可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跟陸丘這樣有閑，李易祥事業沒起色，繼續做群演蹉跎，張宇則給李楊打下手，抓緊一切時間偷師，兩人實在沒那麼多閑工夫搭理陸丘。張宇這貨直接道：「小陸你要真閑的蛋疼，就跟祥子學表演去，你那演技，李導剪輯的時候滿滿都是怨念！」

陸丘眼前一亮，對啊，至少目前來說演戲還是很讓他感興趣的，尤其拍命運之門後期那種狀態，讓他很有些想念。

於是陸丘告別了頹廢，開始跟著李易祥跑各個劇組，做群演，回到了重生前的生活。

如果是以前陸丘肯定認為做群演是浪費時間，可經過命運之門的磨礪后，他認識到演技這玩意就得靠多演多積累，才能提高。他現在不缺閱歷，可如何從閱歷中提煉精髓，如何化為己有創造角色，這都需要大量的經驗去積累。

所以陸丘很安心的做著群演，那一個個路人甲路人乙的角色，他都會把他們當成完整人物，去體驗去揣摩，去從自己的閱歷中印證，加上身邊又有李易祥這科班出身的演技小牛隨時請教，這段日子，陸丘的演技突飛猛進。

表演也帶給陸丘巨大的滿足和樂趣。

每一次被殺死，都會體驗到死亡；每一次扮演路人，都會體驗到平凡；每一次哭，每一次笑，每一次憤怒，種種情緒，都可以藉助角色肆無忌憚的表達。

每一次表演都像是經歷了一次人生！

陸丘發現，自己愛上這種感覺了。

一個念頭在他心裡漸漸變得清晰，他意識到，自己找到這世的人生目標了，那就是演戲，體驗百樣人生！

這絕對不是突發奇想的選擇，而是水到渠成。

事實從陸丘和前任的靈魂融合，哪怕他的靈魂佔據主導，他也不再是前世那個自己。

前任的喜怒哀樂諸般記憶興趣情感，不可避免的影響到他。

拍命運之門與其說是為了消解執念，不如說是陸丘在前任影響下，下意識去接觸電影，感受電影。

到現在，他也終於和前任以及李楊、張宇他們一樣，淪陷了。

電影的魔力，便是這般神奇！

而就在陸丘找到這世目標的時候，有一個好消息傳來，就是命運之門入圍了美國聖丹斯電影節，並且參加展映環節。

原來命運之門的後期製作完成後，李楊便跟陸丘建議參加國際電影節，不過李楊的目標是柏林電影節，作為歐洲三大電影節之一，沒有哪個導演不想去那裡走一趟，尤其李楊還有德國留學的經歷。

陸丘對此沒意見，他只是建議李楊網撒大一些，其他電影節也報一下名，譬如早柏林電影節一步的聖丹斯電影節，畢竟廣撒網，才可能多捕魚。

李楊雖看不上聖丹斯，但從諫如流，照做了。

結果當兩大電影節都公布首批入圍名單后，聖丹斯這邊命運之門入選，柏林那邊卻不在其中。

李楊不免失落，不過既然入圍自然就要參加，好歹聖丹斯也是國際性的電影節。

若依正常情況，聖丹斯是推介電影的好地方，一般電影主創都會路演拉人氣，但實際上只有參演歐美獨立電影的人氣大明星才有這種號召力，陸丘、李易祥這樣的外國生面孔，路演只會自取其辱。至於袁立，因為要上春晚，綵排任務重，就算當成旅遊她都沒時間，所以最終只有陸丘和李楊兩人赴美參加。

98年1月13號，陸丘和李楊終於來到聖丹斯電影節的舉辦地，猶他州帕克城。

踏足這座小城立即感受到即將揭幕的聖丹斯電影節的熱度，從美國各地湧來的獨立電影愛好者聚集於此，興奮等待著隨後將要持續十天的狂歡。

走在小城街頭，隨處可見電影愛好者們留下的印記，熱烈的狂歡，激情的街舞，高昂的音樂，陸丘也被感染到，越發篤定了自己這世要追求的目標。

第二天，1月14號，電影節終於開幕。

當天，作為首映影片的是名為煙火訊號的美國電影，這是由聖丹斯協會資助，從編劇、導演、製片到演出全部由美國原住民擔任的作品。

陸丘兩人在埃爾克斯劇院看完影片，結束時全場掌聲不斷。

這是一部很有深度的影片，深刻探討了美國印第安人所面臨的一些社會問題，不少影評人都認為影片很有希望獲獎。

李楊看完后忍不住問陸丘，「你覺得我們這次能拿獎嗎？」

陸丘笑而未語，對他來說拿不拿獎無所謂，他更看重的是實際的利益，對於這點，他自信是一定能得到的。

隨後幾天陸丘盡情融入電影節，和那些普通影迷一樣，去享受電影帶來的愉悅和快樂。

他跑去看了女同影片《高潮藝術》，欣賞女導演麗莎.克羅登執導，兩位主演艾爾麗.莎蒂和拉達.米契爾帶來的情慾大戲，嗯，的確讓人有些上火。

他還看了電影《她和他和她之間》以及《水牛城66》的路演，兩部電影共同的女主，90年代最著名的童星克里斯蒂娜.里奇不僅在電影里奉獻了突破性的成人表演，路演時也完全不像一個十八歲的女孩，激情放縱，贏得了無數影迷的歡呼。

陸丘還參加了在埃爾克斯劇院舉辦的論壇，關於數字電影製作、先鋒電影還有重新定義電影類型片的討論如火如荼，因為參與的電影人實在太多，劇院還不得不加設了1300個座位。

在聖丹斯，陸丘又經歷了一次電影的洗禮，堅定了成為一個優秀電影人的信念，然後他的處女作，終於要與影迷見面了。

首映當天，陸丘和李楊坐在影院里，等待電影開場。

李楊很忐忑，從頭至尾都在觀察有多少影迷進場。

陸丘笑道：「老李放輕鬆，能參加展映的都是優秀作品，總歸會有影迷識貨的，我覺得人不少。」

李楊卻臉色難看，「去掉受邀的影評人，真正買票的影迷不到三十人，也就你才會覺得人不少。」

陸丘不以為意，說道：「第一場人少點正常，後邊就好了，不說了，開場了，趕緊看電影，這可是咱倆共同的處女作。」

好吧，這話怎麼聽怎麼彆扭，不過李楊無心計較，開始用心觀察影迷們的反應。

電影直接開始，沒有片頭，頓時就有觀眾笑出聲，用英語議論。

「這電影也太不專業了，連個出品公司標識都沒有，簡直就跟我拍的家庭錄影帶一樣。」

「希望內容不是錄影帶級別的，不然我們的錢就白花了。」

李楊聽到臉色難看，陸丘則充耳不聞，全副精神都放在電影上，在大屏幕欣賞自己的作品，絕對是這個電影節讓他最開心的事。

與原版開場不同，這一版的開場不再是車庫門打開，而是採用推進式的拍攝手法，用鏡頭緩緩追著幾個腳步，最後進入到滿是各種儀器設備的地下室中，然後鏡頭拉起，全景呈現，陸丘、李易祥還有另外兩個演員在忙碌著。

接著電話音一響，陸丘的旁白響起：「接下來我將讀一段話，你們要留心聽，不要掛電話，你們不要插嘴，不能以任何理由發言，我想從頁面頂端開始讀。他們是非常謹慎，非常細心，非常有教養的人。他們像普通人一樣，並不是極端分子，他們也曾犯錯，也曾偷懶，也曾內訌，在他們順利的日子裡，人們會覺得他們很聰明，沒人覺的他們做的事情很複雜，也沒人覺得他們做的事很新潮，他們從自己周圍獲取所需，回饋更多的東西。」

伴隨電話旁白，鏡頭移動，切換到男主公寓，四個合作者圍桌而坐，一邊整理文件，一邊相互交談。遠一些的廚房裡，袁立扮演的男主女友做著打掃，一閃而過。

這就是影片的開始，內容與原版基本一致，只是背景完全本土化，不再有原版那種典型美式家庭的優裕環境，變成中國式的局促空間。

應該承認原版電影的開頭還是不錯的，起碼不像後面，沒有技巧，只剩兩個男主靠對話推動劇情。

李楊又比原版導演高明的多，在劇本基礎上進一步藝術加工，通過鏡頭的遠近變化，模糊處理等等，把平淡的開頭硬是製造出一點科幻感，至少讓觀眾對後面的劇情生出了幾分期待。

陸丘對自己的表現也很滿意，旁白是後期錄製的，那時他已經進入狀態，加之本身強大的語言感染力，因此把這段重要的旁白朗讀的很到位，效果極佳。

然後劇情繼續推進，合作四人組開始出現分歧，兩位主演在是否還要與另兩人合作的問題上展開討論，男主女友也有戲份，這基本都是殺青那天拍攝，陸丘的表演能撐住。

但隨著劇情推進到只有陸丘和李易祥兩人對戲時，差距就暴露了。

李易祥的演技基本把陸丘爆成渣，那種表演能力上的壓制，讓內行人有不忍直視的評價，即便普通觀眾也能感覺到強烈的差異感，因為節奏完全是李易祥在帶，陸丘就像附屬物，機械應對罷了。

陸丘不免尷尬，心虛的看眼一旁的李楊。這都是最先拍攝的戲份，在李楊的咆哮下才表演成這樣，他不敢想象如果李楊只是敷衍的話，效果將會是何等慘不忍睹。

當然，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原版電影的敘事一直都很沉悶，沒有亮點，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槽點，會讓現場觀眾產生昏昏欲睡的感覺，但現在有了陸丘這個槽點，觀眾反而精神了，一個個忍不住吐槽。

「這個演員是專業的嗎？簡直演的跟狗屎一樣！」

「導演是瞎子嗎？為什麼讓這樣的人做主演，一定是有黑幕。」

好吧，中外影迷一個德行，德不配位就認為有黑幕。

類似的罵聲不絕於耳，連陸丘奇厚的臉皮都有些受不住，翻起衣領，擋住臉不讓人注意。

不過也正因為觀眾忙著吐槽，反倒沒有退場的，基本都留下來打算看陸丘還能狗屎到什麼程度，好大噴特噴。

這其實跟後來國產爛片能大賣有些類似，爛到一定程度，吐槽有時候也成了一種樂趣。

然後就來到陸丘和袁立那場激情戲了，那是陸丘在電影里表現最好的一幕，因為完全被袁立挑逗起來，演出狀態幾乎真實。

這頓時掀起一個小高潮，尤其與之前陸丘渣一樣的表現一對比，不少人都發出驚呼。

「哇喔，我感覺這兩個演員好像是真做了，你們敢不敢打賭，他們一定在被子底下真來了一發！」

「贊同，那個女演員好饑渴，身材也是火辣型，沒想到東方人也有這麼惹火的！」

也有女同志對露出半身的陸丘色授魂與，「我喜歡那個小子，他的身體有著東方人的勻稱美，肌肉下面又不缺乏爆炸力，哦，我都忍不住想吻他了！」

「哈哈，麗莎，你是想上他才對吧！」

大尺度的調笑，陸丘不免撓頭，西方的小妞們還真是開放啊。

連心神有些不屬的李楊都忍不住看看陸丘，「你和袁立不會真那個了吧？不然你的演技怎麼會這麼好？」

「去你的！」陸丘直接白這貨一眼，懶得搭理。

話說損友這玩意才是最該人道毀滅的存在。

一段小高潮過後，燒腦劇情接上，觀眾們安靜下來，注意力集中到劇情上，可以說前邊沉悶的劇情因為陸丘的緣故被完美撐了過去。

而進入後半段，李楊作為導演功底完全顯現。

原版從頭到尾都沒有配樂，極其枯燥，李楊雖然沒有花大價錢去請人創作配樂，卻也精心選用了一些版權已經開放的音樂進行搭配，用的地方不多，重點集中在兩個男主從準備穿越到穿越完成這段時間。

從兩個男主把自己關在賓館，避免對時間線造成影響開始，然後鏡頭快切，時間飛速流逝。這過程音樂從舒緩漸趨激烈，再到兩人拖著氧氣瓶走向時間機器，這時慢動作開啟，音樂彷彿鼓點敲擊在人的心頭，感覺特別燃，特別調動情緒！

這一段戲份從音樂到內容都被李楊再加工，效果比原版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而當音樂聲戛然而止，龜縮在封閉穿越箱里的兩個男主帶著氧氣罩，大口吸氣，在極致安靜的背景下，只有兩個男主急促的呼吸聲，那感覺讓每個人都感同身受那種煎熬和等待。到時間流逝的差不多，兩人打開時間箱，穿越成功，舒緩的音樂才再次響起。

這一段確實和那些大場面科幻片沒有可比性，但李楊硬是用音樂用畫面營造出了穿越氛圍，帶給觀眾強烈的代入感，完全被吸引。

然後後邊的劇情變得複雜，詭異，讓進入到劇情的觀眾移不開眼，大腦也跟著轉動，不知不覺電影來到尾聲，陸丘扮演的男一留了下來，繼續試圖阻止最初始的自己和男二，而李易祥扮演的男二則遠走國外，影片最後是他在建造一個更大的時間機器的鏡頭。

命運之門到此結束。

影院里一片寂靜，停了會觀眾們才有反應。

「這是個什麼電影？我怎麼完全搞不懂，這難道不是一坨狗屎嗎！」

「我也沒搞懂，好像是同一個時空出現了好幾個共同體，搞不懂，不過我倒是感覺這像是在探討一些關於人們貪婪本性的問題，倒也不是多差。」

「切，你們根本沒看懂，這電影太棒了，重新定義了時間穿越的規則，每一次穿越回去，他們的本體都在做出不同選擇，這是一種命運觀，是想說明人的命運沒有必然性，這想法太絕了。」

「是嗎？想想好像是這麼回事，可我還是一團亂麻的感覺，不行，得多看幾次才行。」

「恩，我也要再看一遍，我還要把麥克喊來，那小子總說他沒有看不懂的科幻片，我就不信這個他能看懂。」

「我也要叫朋友來，人多力量大，就不信搞不懂這電影的劇情。」

種種評論，種種反應，李楊心情忐忑，陸丘卻是眼睛漸亮。

而隨著之前的觀眾呼朋喚友，外邊的影迷也被驚動，一時間有一部中國科幻片劇情複雜沒人能看懂的傳言在電影節散播開來，這造成的直接後果就是命運之門的後邊幾場展映場場爆滿，科幻迷們把影院擠得水泄不通。

陸丘和李楊自然把座位讓出去，來到影院門口，陸丘笑道：「老李，這下你該放心了吧，咱們的電影可是大受歡迎啊！」

李楊確實高興，只是他在意的不光是有沒有人看，因此克制的道：「有人看也要有好口碑才行，我可是觀察過其他影片，有幾部質量上乘，我們作為外語片，怕是沒什麼競爭力，很難獲獎。」

陸丘則道：「在聖丹斯，獲獎不是最重要的，總之別多想了，既然來一趟不遊玩一番可是對不起旅費，走，咱們滑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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