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四十章 真心否
雲昱風本來就對雲鳳弦的未來中,有了極完整的規劃,自與古凝寒長談過之後,便再也不肯放縱雲鳳弦自由懶怠地混吃等死了。所以,雲鳳弦的工作,除每日的例行上朝之外,還要在下朝之後,陪著雲昱風處理政務。
好在雲昱風知道雲鳳弦一向自由自在慣了,也不能一下子把人完全拘束。每日雲鳳弦只需要用一個時辰陪著雲昱風理政,一個時辰用來看資料,看的內容,包括標記錄最詳細的國家地圖,全國所有城市的特產、糧田人丁數目,還有密探機構送上來的,天下諸國的詳細資料,以及國內一些主要官員的行徑喜好等等。
死記硬背那些枯燥無味的資料已經是極之痛苦的事情了,而每天陪著雲昱風處理國政,更是極費腦筋的辛苦活。開始幾天雲昱風只是默默工作,讓他旁觀,但未過幾日,便動輒拿些典型的事例來考雲鳳弦。有時候雲昱風寫下處理意見,讓雲鳳弦分析自己為什麼這麼處理,如此處理的得失對錯,這還算是比較簡單的任務,最可怕的就是,雲昱風隨便扔過來一件苦差事,直接就要雲鳳弦自己拿主意。
可憐的雲鳳弦懷著四個月左右的肚子,還得過度的使用那些快生鏽的腦子,真是苦不堪言。即使雲鳳弦做出了錯誤的決定,雲昱風也並不推翻重來,就直接把奏摺發下去,令天下遵行。
事後雲昱風才對雲鳳弦分析厲害,當雲鳳弦滿頭大汗,跳起來要追回奏摺時,他只冷冷一句:「身為君王,就應該知道,自己的決定有多重的份量,就應該明白,有的決定根本沒有反悔的餘地。」
雲昱風的這種非常手段,逼得雲鳳弦想裝傻扮呆矇混過關都不可能,只要一想到自己一個錯誤的決定,會影響無數百姓的生活,她晚上連覺也睡不著,為了盡量不犯錯,為了儘可能不損傷百姓和國家的利益,雲鳳弦只得專心一志地跟著雲昱風學習政務,以前所未有的熱情和專註,仔細看雲昱風批示所有奏摺,認真分析理解雲昱風處理每一件事的用心。雲昱風只規定她一個時辰的學習時間,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雲鳳弦已經自動自覺延長到兩個時辰了。
因為她是不願禍及百姓的壓力下拚命苦學的,其專註用心,非普通學子可比,所以學習時間雖短,成績居然不錯。如此這般大半個月焉。雲鳳弦對國家政務倒確定了解了不少,對於國事的處理,也從一竅不通到日漸明了熟悉。雖然她在許多常識上,依舊無知到令人髮指,雖然她一手毛筆字,還是寫得慘不忍睹,雖然她用起局面上的文言措詞,總是拙劣到可笑。
幸好,雲昱風知道她以前不學無術,倒也不甚生疑,反正皇帝的旨意,只要說明意思就行,措詞是由下頭的大學士們去擬的,所以雲昱倒也從不強逼雲鳳弦去加強琴棋書畫的文化修養。
雲鳳弦雖然累死累活,不過心中也明白,雲昱風這樣逼迫她,也是一派為她打算的心意,縱然心下鬱悶,也只得乖乖聽話罷了。原本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真能長長久久把這個皇帝做下去的。一直以為,自己只要永遠不學無術下去,只要將來雲昱風與古凝寒生了兒子,自己就有了自由的一日。
但是,為了保證雲鳳弦的地位不受威脅,雲昱風和古凝寒一直在服藥避孕,且雲昱風如此苦心地成就她,教導她,處處為她鋪路,這份心意,她不能不深為之感。
這也就是雲鳳弦思量計較良久,最終還是接受了這個的命運,認真學習一個皇帝該會的一切。只是雲鳳弦她自己暗自思想,總難把自己和那些史書上勤政愛民的明君們聯繫在一起。當然,那些荒淫無道,橫徵暴斂,甚或幾十年不上朝的昏君們也不是她想學習的對象。
無論如何,她不能心甘情願,一輩子困在皇宮裡,當個囚徒似的皇帝,卻又不想像此次的出宮,弄得人心惶惶,風靈國差點為之在亂。雲鳳弦這般思來想去,思想負擔越來越重,每天對著高高的宮牆,也就常常發獃了。
好在雲昱風也不忍太過拘束了雲鳳弦,古凝寒也睜隻眼閉隻眼地對她的諸多行動不加干涉。雲鳳弦很快就得到了自由出宮的權利,甚至連古奕霖都要扮做男裝,也可以陪在她的身邊出入宮禁,當然每次離宮,都一定要明裡暗裡帶足護衛,而且出行範圍,絕不越過城門的。
就只是這樣而已,雲鳳弦也已經感覺到非常幸福了。
在風靈國的京城裡四下轉悠,看著國家如此繁華,百姓生活越來越安定,街上行人多帶笑容,即使是雲鳳弦這種不負責任的皇帝,也會有深深的滿足感,閑時深入民間,啪啪百姓疾苦,看看民間物議,悄悄記下米、油、鹽、布等生活必須之物的市價,有意無意之間,了解了京城各級官員的盡職狀況,雲鳳弦也就算是假公濟私,以私訪為名,閑逛為實的享受了奢侈的自由。
這段日子,學習政務,背誦國家資料,在京城巡遊閑逛,雲鳳弦也發現風靈國不只越來越繁榮富強,還有更多更好的變化,在悄然進行中,而且這些變化,大抵都是因雲鳳弦而來的,當初雲鳳弦離京之時對雲昱風提的幾點建議,雲昱風都真的下苦心去落實了。
從雲鳳弦上次離京,到如今還京,時間相隔並不是特別長,但眼前所見之繁榮景象,遠比當初熱鬧繁盛,這其中不能不說是朝廷扶持高家的功勞。因為進行獎勵對人們生活有幫助的發明,並儘力推廣農具、織機,以及相應各種各行各業常用的器具,都有了極大的改進,很多人的工作效率有了很大的提高。民間百姓,已隱隱感覺到將來的出頭之日,不是只讀聖賢書一種了。便是販夫走卒、商戶匠人若有出眾之處,亦能得重用嘉許。
也許她自己去炎烈國只是陰差陽錯,但最後得到的結果,卻是炎烈國和風靈國之間多年不動干戈的盟約,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去發展變革,行前人所不敢行之政,用世人所不悄用之經濟機巧之道,風靈國必將有一日,不再懼怕任何威脅和攻擊,便是天下五強,也再沒有哪一國能凌駕於風耿國之上。只有足夠的強大,才能有國家的和平,只有足夠的力量,才能有百姓的安樂。
當然,相比提高國力,讓國家更加富強的若干政策,雲昱風更注意的,仍是國家戰力、軍隊力量的提高。為所有死去的軍人建立碑的提議,早在雲鳳弦返京之前,已然開始實施了。雖說不可能立在太廟之外,但云昱風的確專門派人建立了宏大的廣場,並以將士的塑像環繞四周。那些雕像,既有一代名將,亦有無名士兵,或策馬賓士,或執戈守衛,或大勝而歸,或沙場垂死,無不惟妙惟肖。石碑和廣場已經建成,但云昱風卻故意一直拖到雲鳳弦回京,才逼著雲鳳弦出面,主持開碑儀式。
當時禮部籌備的大典,雖不奢華卻絕對隆重肅穆。參與儀式的除了朝中官員,皇親國戚之外,還有駐京各支部隊的士兵,朝中武將,不論品級,一概出席,包括很多已經告老,不問國事,不參朝議的將軍也奉旨同行。而京中仁紳名流,諸國使節,多在受邀之列,百姓亦在嚴格的管制下,在遠處觀望。
雲鳳弦本心就對軍中將士滿懷敬重與愧疚,縱然平時不正經,行禮之時,卻絕對莊重的,本來雲昱風早就讓人準備了一篇詞章華麗的發言稿給她到時候照著背,可是,隨著吉時一到,雲鳳弦輕輕一拉,四周十餘名將軍同時用法力,把巨大的錦布扯下來,露出無比肅穆莊重的石碑,雲鳳弦竟在所有人的震驚目光和無數驚呼聲中,以皇帝尊對著石碑大禮拜倒。隨後雲鳳弦起身,目視所有人,只揚聲大喝了一句話:「國家不會忘記你們,朕不會忘記你們。」
這一句,已勝過千言萬語,三軍拜倒,諸將含淚,萬歲之聲,不絕於耳。原本雲昱風就刻意宣揚此番盛舉皆是皇上的主張,又把許多新近推行的有益於軍隊的善政皆推功於雲鳳弦,在舉**隊之中,雲鳳弦的聲望本來已經不知不覺達到了很高的地位,今日這一番作為,這一跪一喝,更是收盡軍心。未幾,此事傳遍舉國各處軍隊,從將軍到士兵,無不有感於心。
雲鳳弦做為一個世人眼中的傀儡皇帝,至此才一次,被天下人以嶄新的目光來看待。至此,舉世之人,才真正地相信,風靈國的主人,確實是這個年少的,肆意的,胡作非為的,卻每有奇思異想的年輕人。發間從軍之聲漸漲,多有少年滿懷報國熱忱,只覺為了這樣的國家,這樣的君王,戰死沙場,亦可無憾;只覺便是身為最卑微的士兵,能留名於青石,萬世而不滅。
世人都知風靈國的皇帝雲鳳弦脫胎換骨成為了一代名君,可是又有誰能明白她的難言之隱。
這天,古奕霖看著雲鳳弦對著自己越來越突出的肚子暗自生悶氣,又想到了躺在冰晶棺內沒有生機的衛靖臨,不由地搖了搖頭,輕嘆一聲走到了她的身邊。「鳳弦,你就放心吧,婧儀(衛靖臨還是以衛婧儀的身份入宮,所以才會有點誤差。)一定會吉人天相的。」
「嗯!。」雲鳳弦回頭看了古奕霖一眼,沉沉地應道。她的腦海里又浮現出衛靖臨那張漂亮得沒有半點人氣的容顏,心情越發的沉重,臉色也變得極為尷尬起來,「可是我現在所想的除了這件事情,還有另一件事情。」她一邊說著,一邊四下瞪著一眾殿里的宮女,太監:「看什麼看,我的樣子很可笑嗎?全給我滾出去。」她身旁服侍的太監下人,早知道皇上的性子好,就是生氣也沒什麼大礙,倒也沒有誠惶誠恐受驚嚇,只是知道皇帝陛下今天心情不好,誰也不想觸她的霉頭,悄然退下了。
古奕霖眉頭輕蹙了一下,倒不知道雲鳳弦除了衛靖臨的事情,還有什麼可煩惱的,「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再這樣下去的話,對你……」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望了下雲鳳弦的拱起的腹部,「對孩子都不好啊。」
「孩子……」雲鳳弦的手輕輕地按著自己的肚子,想到裡面正慢慢地形成一個小小的生命,她的嘴角那抹慈母般的微笑一閃而過,她嘆息一聲,「可是這個孩子來得實在是讓我措手不及。奕霖,我都不知道他好不好,更奇怪的是,他知道我的真實性別之後,既然都不曾對任何人說過,這,這未免太不可思議了。到了現在,我便越發感覺到他對我的心思,可又怕自己的想法太過天真了……」
古奕霖生是應和般地點了點頭,到了之後倒是越聽越覺得事情不對勁,孩子的父親不是正躺在冰晶棺里養傷嗎?難道衛靖臨為了雲鳳弦付出了這麼多,她還不能確定他對她的真心嗎?「鳳弦,到現在為止,他為你所做,還不足以說明一切嗎?
「是啊,所以我更加的迷茫,他對我的情若是真的,為何又要離我而去呢?還去的那樣的瀟洒……」雲鳳弦說完,輕撫肚子的手微握,平坦的衣裳被她抓出幾條深深的褶皺。
咦?!古奕霖奇怪的挑了下眉,感覺到雲鳳弦說的人,越來越不像他所想的那樣,不由地問道:「鳳弦,你說孩子的父親是誰?「
「啊~你不知道嗎?」雲鳳弦遲疑了一下,方道:「也對,那時的你自我的身邊離開了,當然不知道之後發生的事情,你更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水忘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