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從昏迷到昏迷
穆東感覺自己漂浮在無垠的黑暗裡,周圍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也沒有任何聲音,無邊的靜謐籠罩了一切。就這樣靜靜的飄著,彷彿一粒塵埃,懸浮在廣袤的宇宙。
微微的,彷彿起了一絲風,穆東感覺被輕輕的吹著,緩緩的向某個方向飄去。慢慢的,風彷彿大了一些,穆東感覺自己輕輕的飛舞起來,身軀好像也舒展開來,很舒服也很愜意。有那麼一會的功夫,不知道是過了一瞬間還是過了好久,風更大起來,狠狠抽打著漂浮著的穆東,穆東覺得自己劇烈上下翻飛著,身體不受控制的四處亂撞。
遠遠的,彷彿有一絲亮光隱隱閃現。風更大了,穆東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把自己推向那一絲亮光。慢慢的近了,亮光越來越大,變成了一線,變成了一團,又變成了一個大大的洞口。洞口傳來無邊的吸力,背後的罡風加上洞口的吸力,狠狠的把穆東拋向那個光亮的洞口,然後穆東感覺自己一下子被洞口吸了進去。耳邊傳來巨大的風聲,穆東感覺自己在一片迷濛的光團中,迅速的穿行,然後突然撞到了一片堅硬的東西,「轟」的一下停了下來。就像從高高的懸崖墜落,突然落到了谷底。
頭暈沉沉的,身體彷彿被巨石壓在了水底,怎麼都掙脫不掉,窒息的感覺繃住了全身每一個氣孔,封閉了一切。身體裡面卻像著了火,在熊熊的燃燒著,有一股氣息,左衝右突,急切的想衝出去,卻只能繼續徒勞的四下衝撞。
不對啊,上一刻感覺身體很舒服的啊,怎麼現在這麼難受,渾身哪兒都疼,眼皮怎麼這麼重?感覺眼球在眼眶裡沉重的轉動了幾下,澀澀的,但是就是打不開眼皮。嗓子里就像冒著火,又干又疼。
持續的努力下,雙眼終於打開了一條縫。刺眼的白光一下子漫卷而來,眼一下子又閉上了。過了許久,終於再慢慢打開。是白熾燈的燈光,還是那麼刺眼,但已經可以忍受。
穆東緩緩轉了一下頭部,四下看了一下,應該是一間病房。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床單,床邊有一些簡單的醫療儀器。
「應該是在醫院裡,好像是一間病房」,穆東默默的想著。順眼看了一下病房的窗戶,窗外黑乎乎的,應該是在夜裡。
「肖肖不在,應該是還沒來得及通知她吧」
嗓子又一陣陣的疼起來,渴的要命。看到床頭有應急電鈴,穆東努力的伸過胳膊,按響了電鈴。抽回手來,穆東不禁疑惑的看了一下自己的兩隻手,不對啊,受傷住在醫院裡,應該輸液什麼的啊,為什麼兩隻手上空空的,沒有注射針頭,床邊也沒看到輸液支架和輸液瓶。
房門輕響了一下,一個圓臉微胖的護士推門進來,輕聲問穆東:「醒了?」
穆東嘶啞著嗓子,對護士說道:「恩,護士,我嗓子特別疼,口好渴,能不能給點水喝」
「你是昨天晚上急診進來的,情況不是很嚴重,我們還沒通知家屬。我們這裡有開水,只是沒有備用的杯子。嗯——這樣吧,我給你找一個乾淨的生理鹽水瓶子,接點開水,你將就著喝一點」
「恩,謝謝您了!護士,問您一下,現在幾點了?」
護士道:「凌晨三點鐘。你喝了水還能再睡一會,好好休息。」
說完,圓臉護士扭身出去了。穆東想著護士剛才說的話,心裡暗自嘀咕:昨天晚上急診進來的?撞車的時候,應該是下午,怎麼晚上才送來醫院,這也拖得太久了吧!就算傷的的不嚴重,也不能下午受傷,晚上才處理啊,這都什麼醫院啊!
幾分鐘后,護士回來了,手裡托著一個用毛巾包著的玻璃瓶,輕輕的放在床頭柜上。輕聲說道:「是開水,很燙,你放一會,涼了再喝。」
說完,抽出手裡的毛巾,又扭身出去了。
穆東嗓子里冒著火,那裡還等得了。他伸出右手,一下子向玻璃瓶抓去,然後又快速的縮了回來。確實太燙了。
穆東急的一下子坐起來,拿過病床枕頭,扯下了枕套,用枕套抱著玻璃瓶,緩緩的把瓶口傾在嘴邊,鼓起腮幫子,狠狠吹了幾下子瓶口,然後希希律律的喝下一小口。很燙,但還能忍受。就這樣吹幾下喝一小口,再吹幾下喝一小口,如此反覆,一會的功夫,一大瓶水就見了底。
感覺嗓子里的火被沖淡了一些,舒服多了。穆東放下水瓶,輕舒了一口氣。緩緩靠在床頭上。然後突然一下子愣住了!
不對啊,我是坐著的!!!我是剛才自己坐起來的!!!
穆東回想起來,一些畫面從腦海里飛速閃過。撞車,受傷,記得頭上流血了,穆東摸了摸頭,頭上沒包紗布,倒是覺得臉有點腫。記得當時胸部疼的厲害,掀起衣服看了看,胸部沒事,腹部也沒事,又看了看腿部,也沒事,就是感覺半邊屁股,火辣辣的疼。
咦,衣服也不對啊,不是那種條紋的病號服,也不是自己的衣服。想了一會,百思不得其解。頭又昏昏沉沉起來,穆東往下縮了縮,躺在病床上,又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穆東被一陣喧鬧聲吵醒。好像是來了新病人,在旁邊的房間里急診。看看窗外,應該是天亮了。穆東感覺又口渴起來,就又按響了電鈴。
還是那個圓臉的護士,穆東說自己還是很渴。護士拿起床頭的玻璃瓶,又去接了一瓶開水回來。然後對穆東說:「你昨晚失血有點多,所以會感覺很渴。不過你放心,問題並不大,只是屁股上縫了幾針,今天觀察一下,下午就可以回家了,給你開些消炎藥,注意別感染了,別沾水。過幾天來拆線就行。臉上有些皮肉傷,沒破皮,不用處理。」
說完,圓臉護士轉身出去,快走到門口又停下來,回身道:「昨晚給你處理傷口的醫生下班了,今天下午三點上班,你要等他來了再離開,估計他有有些情況要交待給你。還有就是,你的費用還沒交,你看……」
穆東道:「我打電話叫人來交費,能借用一下您的手機或者你們院里的電話嗎?」
護士說:「你的手機在你身上啊,你找找,看看枕頭下面有沒有?哦,對了,這裡是泉城第一人民醫院急診科」說完,再次轉身離開了。
穆東找了一下,還真在枕頭下找到了一部手機。只是,這不是自己的手機啊!自己用的手機是華為P8,手裡對的這部手機,竟然是一款老式的直板手機,這是部老人手機啊,怎麼在自己身上?難道是救護人員在撞車現場撿的?算了,不管了,先給肖肖打電話。
試著撥了肖肖的電話,剛接通,就聽見肖肖一陣嚷:「穆東,你的電話怎麼一直無法接通,你在哪兒?你怎麼了?」
穆東不由一滯,心想,肖肖怎麼知道是我,看來等電話都快等瘋了。趕緊說道:「我沒事,我在醫院,受了一點小傷,你過來吧,我在泉城第一人民醫院急診科。帶點錢過來,有些費用需要處理,還有,給我帶點吃的,有點餓。」
半小時后,肖肖匆匆而來。臉上滿是焦急和關切。一看見穆東,眼淚刷的一下流出來,兩步衝到穆東前面,一把抱著,哭喊著:「你怎麼了,怎麼成這樣了啊!臉怎麼這麼腫啊,我都快認不出你了啊,穆東,怎麼回事啊?」
穆東輕拍著肖肖的後背,悄聲到:「沒事沒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這也算大難不死,好事呢」
「還好事呢,穆東,你可嚇死我了!」
「好了好了,不哭了,我身上有點疼,你快起來」
肖肖一下子跳起來,帶著哭腔道:「我不哭了,我不哭了,你不是餓了嗎,我給你帶了東西,你吃點。」
說完,取出手裡的食盒,一樣樣擺出稀飯、鹹菜、包子。服侍這穆東慢慢吃下。
穆東邊吃邊想:肖肖怎麼把頭髮剪了啊。最近幾年,一直是留著馬尾啊,怎麼還剪成齊耳短髮了。
吃飯間,穆東問肖肖:「車呢?」
肖肖說:「在樓下啊,我們下午打車回去,車先扔在這裡」
在樓下?先扔在這裡?穆東困惑了,這都什麼跟什麼啊?事故車輛,還拖到醫院來了?
吃完飯,肖肖去大廳繳費。穆東自己半坐在病床上,想想要等到下午見完大夫才能走,感覺有點無聊。看到房間里有電視,隨手打開了遙控器。
電視里是新聞,看著看著,穆東的嘴慢慢的越長越大,慢慢的傻掉了!!!
「各位觀眾,早上好,今天是2008年8月13日,星期三,農曆七月十三日,歡迎您收看早間新聞」
「各位觀眾,現在繼續向您介紹奧運賽事。在昨天進行的男子佩劍個人比賽中,中國選手仲滿獲得金牌,這是中國擊劍隊自1984年以後首次奪得奧運冠軍,也是亞洲人在佩劍項目第一次獲得奧運獎牌。」
「在昨天進行的男子體操團體比賽中,中國男子體操隊獲得金牌。」
「我國選手王鑫,陳若琳在昨天的女子雙人跳台比賽中摘得金牌」
「美國游泳名將菲爾普斯在昨天進行的200米自由泳項目中奪得金牌,這是他在本屆奧運會取得的第三枚金牌」
……
……
就像一道閃電,擊中了穆東昏沉沉的大腦,他瞬間變得思緒無比混亂又無比清晰。往事氤氳而來,一個個畫面在腦海里快速閃現又急速消失,他終於有些明白了。
我這是……穿越了!!!
2008年?我這是從33歲,回到了25歲?
終於想起來,這是怎麼回事了!身上的衣服,是幾年以前的衣服。那個奇怪的老人手機,根本就是自己以前的手機。肖肖接到電話喊出自己的名字,是因為他們倆從來沒換過手機號碼。肖肖的髮型變了,是因為肖肖剛參加工作時,一直就是齊耳的短髮。至於剛才肖肖說的車在樓下,應該就是說的他們倆那輛電動踏板車了!
至於身上的傷,確實是發生在2008年8月份的一起事件造成的。
當時穆東還在通訊公司上班。因為公司完成了一單和魯東省聯通公司合作的手機採購項目,當天下班后,公司組織市場部員工聚餐慶祝。做為公司的市場部經理,穆東是這一訂單的主要負責人。理所當然的,被大家灌了不少酒。
餐后,公司老總和副總先行離開。餘下的全部是市場部的同事了,這時有人提議去KTV唱歌,穆東不想掃了大家的興,於是幾個人轉場,繼續喝酒唱歌。一番折騰下來,等到活動結束的時候,已經晚上11點多了。幾個同事陸續打車離去。穆東因為KTV離住所很近,加上在房間里待了一晚上,感覺有點悶,就決定散步回家。一晚上白酒啤酒喝了不少,行走間,風吹在臉上,穆東覺得腦子一下子沉重了許多。就在穆東醉醺醺的經過一條大約50米長短的窄巷時,出事了。
三個二十歲左右的男青年,兩前一后,圍住了穆東。前面是一個一輛橫肉的矮胖子和一個染著亂七八糟爆炸頭的瘦高挑。穆東回身看了一下後面,是一個穿著夾克的小平頭。
矮胖子說道:「朋友,手頭緊,借點零錢」。說完突然跨前一步,伸手去抓穆東左側手臂下單肩包。
包背在穆東左側肩頭,包里有錢包,身份證件,還有一部穆東剛買的卡片式數碼相機。穆東當然不會輕易放棄。於是他往左側一閃,右手一下子揮拳擋住了矮胖子伸來的手。大聲說道:「滾蛋!」
三個人一下全部圍了上來,一個人抓住單肩包,使勁拉扯,另外兩個在穆東身上拳腳齊下。穆東覺得自己人高馬大的,又喝了些酒,膽氣較大。於是激烈反抗,一度打倒了那個瘦瘦的爆炸頭,然後奪路而逃。
另外兩個劫匪追了上來,再次圍住穆東,一陣混亂的廝打中,再次追過來的爆炸頭,摸出一把匕首,對著穆東的屁股連刺兩下,突如其來的疼痛讓穆東一下癱坐在地上。矮胖子和小平頭趕上來,對著穆東的頭部臉部連續幾下猛擊。接著,爆炸頭割斷了穆東緊抱著的包的背帶,撕扯著搶過單肩包,三個劫匪一窩蜂的跑了。
幸運的是,手機裝在褲兜里,沒被搶去。穆東忍著劇痛,往前走了一段,來到一盞路燈下,倚靠著路燈桿頹然坐下,摸出電話,強忍著撥打了110和120,然後就昏了過去。
「原來,我是從撞車昏迷,穿越到了幾年以前的遭劫被刺昏迷!」穆東心想。這難道是我的一絲善念,換來的回報嗎?穿越,這麼狗血的事情,竟然發生在了自己身上!太恐怖了!太意外了,太驚喜了!
腦子裡太亂了,好多事情,一下子湧進腦海。穆東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慢慢梳理一下混亂的思緒。想到這裡,穆東拿出順眼了許多的「老年手機」,打通了肖肖的電話。
「肖肖,錢交了嗎?恩,那就好,消炎藥取了嗎?馬上就好了啊?取完葯就回病房來吧,我想出院,不想待了。恩,恩,沒事,你放心,你快上來吧。對了,去醫院小超市看看,給我買一身換的衣服,沙灘褲和T恤衫就行。再買一頂帽子和一個醫用口罩,恩,太陽帽,口罩買一次性的那種。」
一會功夫,肖肖回來了,穆東先換下身上的那身沾滿血跡的衣服,然後說醫院太悶了,先回家,醫生那裡,有什麼事,晚上打值班電話問一下,電話號碼護士站那裡有。
肖肖勸了一下,見穆東態度堅決,也就依了他。穆東戴上肖肖買來的太陽帽和口罩,捂住了臉上的青淤。兩人簡單收拾一下,和護士站招呼了一下,打了一輛計程車,離開了醫院。
肖肖哪裡知道,醫生要給穆東說什麼,穆東心裡可是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