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 只有你知道的名字
?宋辭拖著少女出去時,果然看到保安已經往這邊涌了,與此同時不少參展的人也注意到了這邊的「特殊情況」,可以想見,之後會引起騷動是一定的。
而蘇凜的情況……
他側頭看了眼依舊低著頭一言不發的少女,心裡嘆了口氣:這根本沒辦法帶回去啊。
如此想著的宋辭一手繼續提溜著人,另一手則從口袋中拿出了手機給田叔以及兩個好基友發了條簡訊,告知自己和蘇凜這邊遇到了意外情況,大概暫時回不去了。做完這一切后,他徑直出了場館。
冬日。
天很藍。
陽光很暖。
帥氣的「少年」與美麗的少女手牽著手並肩走在樹葉飄落的街頭。
無疑是頗為賞心悅目的一番畫面。
可惜,表面和現實壓根是兩回事。
走到路邊的座椅邊時,宋辭拉著蘇凜坐了下去,然後,他鬆開手,縮回的瞬間卻被身側的少女一把抓住指尖。她握地那麼緊,就好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所以他沒掙扎,只是任由她繼續抓著。
兩人就這麼沉默地靜坐了片刻后。
宋辭緩緩呼出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話音聽起來輕鬆地問:「我們該從哪裡開始呢?自我介紹?」
少女終於開口,她的聲音不似普通女孩的聲音那般或甜蜜或輕靈或清脆,反倒像是交擊的刀劍,難以形容的動聽又包含著一種不可思議的魄力。而此刻,她的聲音聽起來卻像是即將折斷的刀劍發出的最後哀鳴——
「……害怕我嗎?」
「不。」
「會討厭我嗎?」
「不。」
「……兩年多前的事情是真的。那時的我失控了,就像今天一樣。」
「嗯,我知道。」宋辭點了下頭,看今天那情況,他不知道才叫怪事了,但是,「你是為了幫我。而且,我不認為你是會無理由傷害他人的人。」
「……你為什麼可以那麼肯定?」蘇凜睫毛顫動了下。
「就是那麼肯定。」
「哪怕我可能下一秒就會折斷你的手指?」
「你做得到嗎?」
蘇凜想,怎麼可能做得到。她的手指捏起來那麼纖細柔嫩,簡直就好像三月枝頭開出的嫩芽,春天,綠色,生命,一切最美好的意味都涵蓋於其中。她與自己不同,她們就像是兩個季節,象徵著冬天的自己既憧憬著即將到來的春天,又……清楚地知道兩者的不同。
「怎麼說呢?」宋辭抬起另一隻手,有些困擾地撓了撓臉頰,「我不知道你身上曾經發生過什麼事,也不知道兩年多前的事情是因何而起,但是……今天的事,謝謝你。還有就是——」他趁她不備,驀地抽回手指,就在她驚愕抬頭的瞬間,做出了一個「請與我握手」的姿勢,「以後的午休時間,也請繼續允許我借用你的休息室。」
少女驀地瞪大雙眸,眼中的情緒從痛苦轉為不可思議,最後,這一切都化為了幾乎溢出來的暖意與笑意。
下一秒,她伸出手……
一把抱住了宋辭!
「……」喂喂,宋辭有些無語,心想妹子你怎麼不按常理出牌?看到我伸手了就該握手才對啊,不然我多尷尬。
「謝謝你……」
「……不客氣。」宋辭的手有些生硬地落到對方的肩頭,輕輕拍了拍,「還有你能小力點嗎?我覺得快窒息了。」這不是誇張的說法,他現在終於知道傳說中的「如同鐵籠一般的擁抱」是個什麼情況了,不,這簡直不是鐵籠,而是豬籠,還是已經浸在了水裡的那種,要命,快喘不過氣沒法呼吸了!
蘇凜略微鬆了下手:「這樣?」
「再、再小力一點。」
「這樣?」
「呼呼,差不多了。」
宋辭長長地鬆了口氣,心想這妹子的力氣也真是夠大的,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懷中抱妹殺」?
最終,他沒有多問些什麼,哪怕用腳趾頭猜,這種事也是她痛苦的根源。所以,在她想說之前,他選擇什麼都不問。而且說到底,他想見她一次也不是為了求根究底,而是想確定她是否如他判斷的這般能夠長期交往,事實證明,他的眼光完全沒問題。
而今天的事情……
倒霉是倒霉了點,但是把它作為理由的話,想必姐姐桑也不會再反對什麼了吧。畢竟,蘇凜可是救了他啊,雖然手段稍微暴力了一點點。
蘇凜就這麼一言不發地抱了眼前人很久,久到後者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有些尷尬地說「那什麼,我們差不多該該回去了……」,她才依依不捨地鬆開懷中的少女,離開前深吸了口氣,將這獨屬於她的味道牢牢地烙刻在腦海中。啊啊,人為什麼要呼吸呢?如果不需要呼吸的話,她就要從這刻起屏住呼吸,將這包含著她氣味的空氣長久地封存在體內,永遠不叫它離開。
習慣性寡言少語的好處就在於,哪怕內心在瘋狂的os,臉上依舊是看不出什麼波瀾的。
所以宋辭雖然突然覺得後背有點發涼,卻沒覺得是因為眼前的少女,只覺得是在外面坐太久了。他笑著站起身:「回去吧。」
「嗯。」
「對了,問你件事可以嗎?」
「什麼都可以。」
宋辭心想妹子你這麼回答就不對了,萬一我問你內衣顏色呢?你是回答還是不回答?
然而他並不知道,他如果問,對方還真的會回答。
當然,他想問的也不是這個,而是——
「以後我該怎麼稱呼你呢?」
紫蘇,蘇凜,還是……
他這個馬甲特多的人是完全理解這種困擾啊。
「冬冬就好。」
「這是你的小名?」
「嗯。」
「是嘛。很可愛,誰給你取的?」
「……爺爺。」
準確來說,是已經過逝的爺爺。爺爺去世后,她只把這個名字告訴過眼前人,也只希望她如此稱呼自己。
「是嘛。」
「你呢?」
「我?哦哦,反正『詞』和『辭』諧音,所以怎麼喊都無所謂啦。」
「阿辭。」
「什麼?」
「可以喊你『阿辭』嗎?」
「啊……啊,可以的。」宋辭低下頭,笑了。
這大概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喊他宋辭的人吧。畢竟她在認識宋詞這個人之前,先認識了一個名叫「宋辭」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