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郎中

第一百零九章 郎中

『三』果然聰慧,瞬時便猜到了我心中所想。只見『三』歪頭苦思,緊蹙眉頭。

我亦是苦思,將此事前前後後串在一起,雖是蹊蹺,但也只是猜測,為了求證真相,我心下已有計量,我對『三』道:「你現在抄錄一份藥方,出宮去尋一位齊雲城裡靠得住的老郎中,讓他瞧瞧這方子。」

『三』領了命點了點頭。

我又對『四』道:「『四』,你現在去……,去……旬府。」(我本已不願再跟旬甲有何瓜葛,但此事對我來說事關重大,此時節也只能靠他幫我一幫),思慮至此我下了決定道:「讓旬大人再幫我一個忙,讓他查查這孔太醫到底是什麼來路,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這人的身家背景給我搞清楚。」

而後我對她二人道:「你二人攜手出宮,若是侍衛問起便說是出宮替我買些雜貨,甭跟他們細說,他們也不敢細問。」

「諾——」她二人領了命出了廳門準備。

門剛一開進了一股子冷風,光滑的蠶絲睡衣貼著我的身子冰涼,我轉身走到木施旁,『五』趕緊上來伺候我換好了一身普通的宮中朝服。

『五』問道:「主子不歇息了?」

我搖搖頭:「此時哪還有心思歇息。」

『五』疑惑的瞧著我,又轉首瞧了瞧正在出宮門的『三』、『四』。我並不想對她解釋太多,這樣的事,或者說這樣的猜測告訴她也沒什麼好處。我只淡淡對她道:「隨我去院子里坐坐透透風。」

「諾——」語畢她又為我取了一條貂絨的圍脖,護住了脖子不受風寒才開了門。

坐在院中的鞦韆上,微微晃了晃身子,腳輕輕擺了擺,踢到了一根長長了的細草,此時的我就如同臘月寒冬里的山間結冰的溪流中被凍實的魚兒一般,全身上下宛如被一根粗重冰涼的鐵鏈捆綁,只敢用那驚懼的眼珠左右轉動。

事到如今,倘若我真的猜的不錯,我才知道我這脖子上一直懸著一面鋒利的鐵刀,那執刀人只要看我稍不注意便會砍下我的頭顱,讓我魂飛魄散。

但我不能坐以待斃,我一定要知道那執刀人是誰,究竟是誰。

高空之上一點星光月明都沒有,厚重的烏雲攜帶天威緩慢向人間壓來,空氣悶得讓人喘不上氣。

『又要下雨了么?』我心內想到。

下罷,就算那烏雲之內雷聲轟鳴,就算猙獰的閃電咳的人心悅誠服,總有一天會有一絲亮堂的曙光衝破重重阻礙降臨大地。

此時該是正子時了罷,皇上是否安睡了,景蕊是否如同我先前一樣睡在了他的臂彎。我不知道,摸了摸手腕上的如魚得水,他的音容笑貌慢慢浮現在心間眉頭。

大約有兩三炷香的時間,在我五味陳雜等待的時候,『三』與『四』終於叩響了宮門,在門外喊道:「主子,奴婢回來了。」

『五』趕忙跑上前開了門,我瞧見『三』與『四』一臉驚慌的朝我跑來,我心底一沉,『三』正要慌張開口,我擺了擺手:「進去說。」

等進到裡間坐定,她二人匆忙喝了杯涼茶,看來是跑的累了。

我盡量柔聲道:「不急,慢慢說。」而後我轉首向『三』道:「你先說。」

『三』定了定神,喘了兩口氣才說道:「奴婢去城裡一家門上掛著濟世懸壺旗子的藥房,扣了半天門又花了五兩銀子才見到郎中,給他看了藥方。」

我急問道:「他怎麼說,是不是毒……」

『三』卻搖了搖頭:「不是。」

我驚訝道:「不是?」

『三』點點頭,又道:「郎中將藥方細細查閱,又捏著手像是推演了一遍,又再紙上寫寫畫畫,才交還給了奴婢,且囑咐了奴婢諸多事宜,娘娘請看。」

說著她從腰間絲絛掏出一張紙,遞到了我手上,我展開看去,正是『三』所謄抄的一張藥方。那藥方上幾味藥材用圓圈劃出,有幾味藥材下划橫線,剩下的大多數藥物皆用朱紅的筆墨塗過。

『三』走到我身旁,一手指著那張紙,說道:「主子請看,這用圓圈劃出的確實是治風寒的藥材。」

我點點頭,『三』繼續道:「而這幾個下划橫線的藥材,是些補藥,並無大用。」

「補藥?」我皺著眉頭,莫非是為了掩人耳目故意弄些有的沒的故布疑陣。

我指向其中一個被朱紅筆墨塗過的藥材名問道:「那這些紅色。」

『三』俯下身子悄聲道:「這些被朱紅筆墨沾染的藥材,合在一起,是解藥。」

我驚呼:「解藥?什麼解藥。」

『三』重重咽了口口水道:「是治『奎腹散』的解藥。奴婢……奴婢將這幾日主子的癥狀說與了那郎中,郎中說主子這絕不是病,正是中了奎腹散之毒,奴婢問了那毒藥有何用處,郎中說……說……。」

『三』突然哽咽,像是有些驚懼。

事到臨頭,我反而更加平靜,微微抑制住了腦中的眩暈感,把著『三』的手說道:「不用怕,說吧。」

『三』用袖子搵了搵眼角,說道:「此毒可致人渾身無力,偶犯暈眩,又致內腸粘連,中毒重者會因不能進食而日漸消瘦,最主要……最主要是會,會使女子不孕。」

手中的茶碗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瓷片碎裂聲,熱茶傾倒在棉布的鞋上滲入,我卻毫無知覺。

『三』忽而噗通跪倒,大聲哭泣喊道:「主子,主子,快些將此事告訴皇上吧,不管是誰害的娘娘,定要將他碎屍萬段。」

『三』的話飄蕩在這間屋內,但我一個字也未曾聽進去,腦中的眩暈感不斷襲來,我的指甲緊緊扣住桌案,目光獃滯的看著房內橫樑上那美輪美奐的鵷鶵雕刻,昨日那羽毛看著還柔順如水,今日看著倒更像是刺蝟身上的鋼針,而那鵷鶵就像一隻被鋼針釘滿全身的可憐凡鳥,張大的鳥喙並非是在喜慶的啼叫,而是在絕望的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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