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天幕盡頭之殿（下）

屹立於龍殿高台處的黑袍人微微低頭，從兜帽后射出兩道比冰雪更皎潔更寒冷的視線，徑直穿過數千米的長階，落到紅龍額頭上，直入靈魂深處。

紅龍謙卑地低下頭，雙翼合攏，

面前的黑袍法師是神皇陛下最得力的下屬，在天幕龍殿被稱為「尊者」，如今地位不下於被封印在祭壇里的四位強大存在，雖然如今只剩下了三位。

這數百年來，天幕龍殿在各大主位面的行動，均由尊者一手策劃，他的身份和實力一樣，都是一個深不見底的謎團。

巨龍們不清楚神皇陛下為什麼會如此信任一位人類，甚至將龍殿的大權都交給這位神秘的黑袍法師，但是，沒有任何一頭龍敢於表示不滿，神皇陛下的權威不容置喙。

同樣沒有巨龍敢於在尊者面前隱藏內心的想法，過往的歷史讓巨龍們明白，要想在尊者面前說謊成功，難度不下於戰勝全盛時期的祭壇四巨頭。

而說謊，尤其在有關祭品的事項上說謊，後果同樣不堪設想。

「我已經知道了。」黑袍人收回目光，淡淡道，「你提供的情報很有用，這是你應得的獎勵。」

尊者伸出手，輕輕勾勒出一個燃燒的魔法符號，符號剛一出現，便化作無數條深紅色的火鏈，宛如道道紅綢沒入紅龍的胸口之中。

年輕的紅龍渾身一震，雙翅不由自主地張開，火紅的龍翼剛剛舒展，便揚起兩團直達天際的光焰，宛如遮天的火雲。

驚人火焰元素力量充斥它的體內，足足是它休眠三百年所獲得的魔力的數倍有餘。

沛然的烈焰環繞紅色的龍軀，散發出焚山煮海的熱量，比朝霞還要璀璨數分的火焰光芒將龍殿下方的長階映照得通紅如血。

給人的感覺，就算是異位面的火神降臨，也不過如此。

「從這一刻起，你就是紅龍族的族長。」尊者說道。

新生的紅龍族王者驚喜地打量著自己的全身，感受著每個毛孔被純粹火元素填補的充實感和力量感，幾乎想要仰天長嘯，用一口精純的炎龍吐息來發泄心中的暢快之情。

但是，尊者如冰似雪的目光讓紅龍迅速恢復了冷靜，恭謹地低下頭行禮后，方才拍打雙翼，掀起澎湃的火流，帶著無比欣喜愉悅的心情，飛離龍殿長階。

臨走的時候，它感應到有三道目光分別從三個浮島祭壇上傳來。

同時被三個至高無上的意志所注視，縱使它如今已經是紅龍之王，身軀也不由一陣戰慄。

尊者依舊靜靜地站在長階上，兜帽下，目光閃爍不定。

「人類，你究竟看到了什麼？」天空中，響起了克洛諾斯雄渾的聲音。

見那個古老的存在發問，黑袍人偏過頭，微微躬身，「尊敬的克洛諾斯陛下，我剛剛獲悉一個至關重要的情報，奧丁似乎已經重新蘇醒。」

聽到奧丁這個名字，三個古老祭壇同時劇烈震動了一下，顯然奧丁的名字，對他們的觸動極大。

克洛諾斯的語氣變得凝重了許多，「既然如此，我想，龍殿是時候要加快動作了，祭品的收集必須要更快一些。」

「是的，這也是我的想法。」

紫色祭壇上光焰大盛，芬里厄發出恐怖的咆哮聲：「快給我祭品，人類，把我從這該死的封印里弄出來，我現在就能重新把奧丁咬成碎片。」

「恐怕事情遠沒有你想象中的那樣輕鬆，芬里厄。」

黑袍人淡淡說道，面對毀滅魔狼，他的語氣就顯得不那麼恭敬了，「別忘了，目前的局勢和億萬年前已經截然不同，我們的敵人可不只是奧丁而已，而是整個秩序位面的生靈，還有天界的那群傢伙。」

「一旦你出手，必然會驚動天界，而要想對付天使軍團，至少也得等到尊敬的克洛諾斯陛下、耶夢加德閣下還有芬里厄，你們三位同時恢復實力才行。」

「世界樹議會裡的幾個傢伙，也不能忽略。」克洛諾斯緩緩說道，「尤其是，他們之中，還有凱蘭卓斯這個叛徒。」

聽到神聖巨龍的名字，黑袍尊者朝那個熄滅的祭壇掃了一眼。

「神皇陛下自有安排。」尊者最後留下一句，然後轉身踏入龍殿之中。

千米大門重新合上。

龍殿內部，同樣是一片深黑的虛無，亘古的極寒統治著一切。

尊者不疾不徐地踏在龍殿內部，就像行走在永夜時節的極地冰洋上一樣。

從龍殿深處時不時吹出幾縷柔風，那也不是真正的風，而是混沌之海上涌動的能量暗流，可以輕易湮滅秩序位面的大多數物質，唯獨無法分解掉尊者那比夜色更幽深的黑袍，只能吹起一小片衣角。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遠，即使是尊者這樣的大智慧者也不知曉，因為在這片混沌的疆域里，時間和空間都已然失去了意義。

走到某處，尊者停下腳步，彷彿在他的腳邊有一道無形的分界線。

在他的眼中，混沌之海的深處，緩緩浮現出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之中，似乎有一隻眼睛睜開，古老的存在從混沌中蘇醒，降臨。

整個大殿輕輕顫抖了一下。

虛無中，隱隱有閃電降生，風暴四溢，無數消失在時光長河中的片段生成，隨後消失無蹤。

尊者彎下腰，向混沌海深處，那位龍殿的主人行禮。「吾皇，您也感應到了么？」

「是的，直覺告訴我，我曾經的宿敵奧丁，已經醒來。」一個充滿威嚴的意志出現在尊者的精神世界深處，如海嘯般轟鳴，如極夜般深沉。

「不過，好消息是，奧丁現在必定還並不完整，大概率只覺醒了一小部分。」

虛無之中，那個聲音顯得漠然而冷酷，「你現在唯一需要做的，是將祂找出來，連同他手裡的昆古尼爾，不惜一切代價，這樣，我至少能恢復一半的力量。」

「當然。」

尊者微微頷首，「在不久的未來，星辰之主便會和世界樹的碎片一起，成為您最滿意的祭品。」

「我忠實的僕人，這裡有個好消息。」

混沌海中，那個聲音說道，「奧丁要想再度從命運長河中回歸，必須要得到昆古尼爾的碎片，由於耶夢加得的努力，我已經獲悉了昆古尼爾其中一塊碎片的位置，另外兩塊還有待確認，不過，其中一塊必定在奧丁現如今的宿主手裡。」

「是的。」

「所以，該怎麼做，你應該很清楚了吧！」漩渦中，龍殿的主人俯瞰著下方的人類。

尊者略一思索，便明白了龍殿主宰的企圖。

「是的，而且，奧丁的宿主如果在秩序位面覺醒，那麼，他必定只能去一個地方。」

龍殿之主緩緩說道，「興許，再過不久，你就要跟你那些自稱守護者的老朋友打交道了。」

「我明白。」尊者的語氣十分平靜，宛如冰封的古井。「不過，即便是他們，也不能改變註定的命運，龍殿的大軍即將踏破虛空絕境的長城，毀滅是破曉之城唯一的結局。」

「深淵的那些傢伙，他們同樣畏懼秩序的光輝，這一場戰爭中，他們會配合我們。」尊者說道。

「你說的是那些惡魔？他們並不可靠。」龍殿主人說道。

尊者回答：「確實如此，不過，惡魔雖然畏首畏尾，涉及到這等規模的位面戰爭，他們沒有袖手旁觀的餘地，無論如何，他們也是混沌種族的成員，」

「況且，七大天使長之首-----米迦勒的分身在伊卡迪亞位面出現過多次，我相信，其他的深淵領主不會視而不見。」

龍殿主人說道：「你已經有了對付世界樹議會的計劃？」

「是的，早在很久以前，我已經開始布局，並在十多年前，找到了合適的人選。」

尊者輕輕一揮手，一幅畫面出現在虛無中。「她會成為我們手中，用來瓦解黎明要塞最鋒利的一把尖刃。」

畫面中央，斷裂大陸的一座孤峰上，一位身著青色戰甲的武士正站在漆黑的千米斷崖上，神色漠然，面罩下的視線卻凌厲無匹，像是眺望著千軍萬馬的統帥所發出。

「她來自伊卡迪亞位面的蠻荒大陸，在我的訓練下，她的忠誠和能力都無需質疑，最重要的是，她身上有著逆臣凱蘭卓斯的血統。」

尊者說：「在攻打破曉之城時，這一點絕對不是毫無意義的。」

漩渦中，龍殿主人掃視了畫面中的武士一眼，流露出一絲代表滿意的精神波動來。

「那麼，我靜候佳音，我忠實的僕人。」

「當然。」尊者再次俯首，「期待您重新君臨世界之日，尊敬的尼德霍格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