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3 釋懷
「老婆,為什麼我回家了,你又不在了?」秦深無比怨念。
木夕隔著無線電波,都能聽出秦深的哀怨,想象到他正哭喪著臉面對空蕩蕩的房間,她有些不忍心。
「我回江城了,過一陣子就回去。」
「怎麼又會江城了?」秦深知道她回江城了,江恆濤已經跟他說過了,但是沒說具體原因。
木夕看了一眼錢越,不想在他面前再提起小樂安的死,遮遮掩掩地說:「沒啥,就是你不在家我一個人無聊,回來找老朋友玩玩。我現在在外面吃飯呢,晚上打給你哈。」
木夕掛斷電話,錢越體貼地問:「是秦深叫你回去的?」
木夕這個當口怎麼可能回去呢?錢越就錢多多這麼一個妹妹,她這麼一個真正的朋友,她要是走了,留下一個錢多多,萬一錢多多一個閃神,沒看住錢越,再出什麼亂子怎麼辦?
「沒有,他就是問問我在哪兒。」木夕笑笑,雲淡風輕,「他早就不像以前那樣管著我了,現在我還是有很大自由的,滿世界浪都沒關係。」
錢越扯了扯嘴角,笑容十分勉強。
錢多多機靈地拉了錢越一把:「哥,不是說去吃飯嗎?我都快餓死了。」
晚飯又是在很熱鬧的餐館吃的,檔次不高,但人聲鼎沸,賓客滿座,好像人多的地方,悲傷無形中也會消淡幾分。
錢越喝了不少酒,錢多多也跟著喝,木夕沒攔著他倆,默默地看著陪著。等他倆都喝得差不多了,她才把人扶上車,開著車回江城一號。
保鏢們二十四小時跟著,一到地方,馬上有人機靈地過來接手,把兄妹倆扶進屋,丟在床上。
過了一天,木夕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畢竟她沒有親眼見到樂安慘死的模樣,悲痛總歸是輕些的。
把兄妹倆安置好,她才拿著手機去外面打電話,立馬有兩個保鏢在她身後跟著,一臉戒備。
「這都幾點了?怎麼還沒睡啊?」秦深其實已經等得很焦心了,但接到木夕這麼晚打來的電話,還是忍不住責備。
「江城出事了。」木夕嘆口氣,沉痛萬分,「江寒越告訴錢越,爸爸把江氏交給你了,錢越又隨口說給江晚月聽,結果江晚月氣得半死,多多替我說話,跟江晚月吵了一架,然後江晚月就把小樂安從窗戶扔下去了。」
前面的話,秦深倒是滿不在乎,江寒越肯定會搞幺蛾子,這是他一早就知道的。但是他沒想到,這件事居然會牽到錢越那邊,更會引得江晚月親手把兒子丟下窗戶。
「什麼?江晚月她……她把自己兒子給……?」饒是秦深見慣了大風大浪,還是沒忍住驚呼出聲,「那孩子呢?怎麼樣了?」
「還能怎麼樣?剛滿月的孩子,被從十九樓丟下去,就算是哪吒也給摔死了。」
秦深沉默了許久,才重重地喘了一口粗氣:「那你現在……」
「江寒越告訴我樂安沒了,我就立刻回來了。我懷疑江寒越是要搞事情,他一定對爸爸把江氏交給你不甘心,所以才這麼殷勤地聯繫錢越。秦深,你儘快處理好江寒越的事情吧,不能再讓他當攪屎棍了。」
「你放心,我會辦好的。木木,要不你快點回來吧,我怕你一個人在國內,會被別有用心的人傷到。」
「沒事的,我帶了十個保鏢,都是爸親自指定的,絕對可靠。」
木夕現在說什麼都不能回去,尤其江寒越正在打錢越的主意,本來秦深跟錢越就有過節,萬一真被江寒越煽動了,錢越再跟著插一腳,那可就糟糕了。
秦深想了想,答應了:「你要是實在不放心錢越,不肯回來,那也行,但是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出門一定要帶保鏢,盡量別跟錢越獨處,明白嗎?」
「嗯,我知道了。」
木夕相信錢越絕對不會傷害她,但未免秦深擔心,她還是答應了。
掛斷電話,木夕在樓下吹了半天風才慢悠悠地上去,一進門,赫然發現錢越正歪在沙發上,面朝著外,眯縫著雙眼,一副無精打採的樣子。
「越哥,你怎麼起來了?」木夕忙上前,正要扶他,他突然一把摁住了木夕的手。
「小夕,秦深叫你回去的,對吧?」錢越睜著一雙迷濛的醉眼,半昏半醒地看著木夕。
「是的,但我會在江城待一段時間再走。」木夕側身坐下,拍了拍錢越的肩膀。
錢越掙扎著坐起來,認真地說:「小夕,你回去吧。」
「可是你……」
木夕還沒說完,就被錢越打斷了,他強扯了扯嘴角,若無其事道:「我沒事,天底下那麼多死了孩子的人,不都活得好好的么?有幾個真的去尋死的?」
這話雖然是大實話,但說出來真的很殘忍。木夕心一酸,有些像掉淚。
「沒事的,我挺得住。」錢越一手抬起木夕的下巴,一手捂住她的眼睛,「別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木夕心裡越發酸了,她是來安慰錢越的,沒想到反而要錢越安慰她。
「小夕,你回去吧,你在這裡很不安全。」錢越深深地看著木夕,他對不起她的太多了,唯一能為她做的,就是把埋在伸出的危險扒出來。
木夕心裡「咯噔」一下,整個人僵住了,緩了好一陣子,才將目光聚焦在錢越臉上,哆哆嗦嗦地問:「越哥,你、你說什麼?」
「你在這裡很危險,秦深在歐洲也不平靜。小夕,我沒什麼能報答你的,唯一能為你做的,就是不讓人悄沒聲地把你們害了。」
錢越的臉色很平靜,小樂安的死,江晚月的瘋,已經令他大徹大悟了。
犯下的錯就是造下的孽,早晚是要還的。
心裡藏著仇恨的人,永遠別想真正幸福。
陰謀詭計算計別人的人,早晚要被人算計回來。
木夕沒想到錢越會主動向她提起這些,她怔怔地看著他,一言不發,等著他自己說。
「小夕,江寒越沒安好心,他以前是爸爸選定的接班人,精心培養了三十年,你一來就把他的位置搶走了,他很不甘心。他一直在籌謀怎麼害你們,包括這次秦氏出事,也是他在暗中做的手腳。他找過我,希望我跟他合作。」
錢越緩了一口氣,沒看木夕的神色,接道:「我也不騙你,我原本是想等到秦氏垮台了,再給秦深致命一擊。可是現在我想明白了,秦深的的確確傷害過錢氏,可那是因為我睡了他老婆。雖然這事兒是假的,但我縱容溫可人,造成這一切卻是真的。他報復我理所應當,只是連累了我爸媽,但這也是我的罪孽,不能全都怪在他頭上。」
「後來你幫我要回錢氏,秦深又幫助我擴大錢氏的生意、資金,幫助錢氏高速發展,我真的很應該感激你們。這次樂安沒了,你二話不說拋下丈夫孩子過來陪我,照顧我,安慰我,如果我再做對不起你的事情,那我還是人么?」
錢越一番話說得十分懇切,木夕聽得熱淚盈眶。她忍不住抓住錢越的手,顫聲說:「越哥,你能想通,我真的很開心。」
她一直以為錢越已經跟秦深化解了仇恨,沒想到錢越卻還一直記在心裡,逮著機會就要算總賬,現在錢越親口說出來,她才算是能夠徹底放心。
「江寒越向秦氏下手的事情我雖然知道,但是沒插手。他畢竟曾經救過我的命,以後我也不會插手秦氏跟江寒越的恩怨。江晚月瘋了,是她咎由自取,只是可憐了樂安,才剛剛滿月就……」錢越悶悶地點了一支煙,狠狠地抽了一口,才在一片繚繞的煙霧中沉痛地說,「也好,走了也好,天堂那邊不會再有傷害了。」
木夕默默地拍了拍錢越的手背,無聲地安慰。
錢越抽完一支煙,轉回目光,望著木夕的眼睛,神情認真:「小夕,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一定會越陷越深,被江寒越牽著鼻子走。你放心地回去吧,秦深一定很需要你的支持。」
錢越能說出這番話,說明他是真的想通了,也不會做傻事,木夕這才舒了一口氣,抹了一把冷汗。
錢越盯著木夕的小動作,咧嘴笑了笑,抽了一張紙巾遞給她:「別怕,以後再也不會了。越哥還是那個越哥,就像二十年前一樣。」
木夕「嗯」了一聲:「那你早點睡吧,我也回去睡了,明天一早我就回義大利。」
錢越默默地盯著她看了很久,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低低地絮語:「如果能……唉!哪兒來那麼多如果啊?」
木夕嘴裡有些苦,眼看著錢越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步履蹣跚地回房,她腦子裡突然空了。
難受,心裡就像堵了一團破棉花,浸透了鮮血,悶沉悶沉,生疼生疼,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木夕站起身,走到陽台上,拉開窗戶想要透透氣,窗戶開了一半,濕冷的空氣撲面而來,令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好像聞到了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