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 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錢越一直都知道,江寒越是個有雄心壯志的人。可是現在,他再也不想為了成全江寒越的雄心壯志而做任何事了。他默默地聽著江寒越絮叨,一聲沒吭。
江寒越說了半天,錢越一直沒反應,他這才察覺到不對勁,問道:「老七,你在幹什麼呢?」
錢越「啪嗒」「啪嗒」地敲了幾下鍵盤,才慢條斯理地回道:「哦,我在開遠程會議,這兩天在外出差,公司里有些事情需要我處理,只能開遠程會議交代了。」
江寒越悶了一口氣,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試探著問:「老七,你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我啊?」錢越笑著打哈哈,「這我能有什麼看法?」
「你……」江寒越這口氣悶得挺厲害,粗喘了一口,強壓著怒火道,「老七,你難道能眼睜睜地看著秦氏做大做強?眼睜睜地看著你的殺父殺母仇人高高在上,睥睨天下?」
若是在以前,江寒越這句話無異於一把刀子,狠狠地捅進錢越最隱秘的內心深處,可是現在,錢越已經不在乎了。
如果不是他糾結於陳芝麻爛穀子的往事,他的孩子不會死,他的老婆不會瘋,他的家不會散。
更何況當年的事,並不單單是秦深的錯,秦深已經在盡全力彌補了,木夕又幫了他這麼多,秦深欠他的,他們兩口子已經還清了。
「秦深如何,我已經不想再理會了。現在我的老婆瘋了,我的兒子死了,我還爭什麼呢?」錢越慘然笑笑,「晚月瘋了,在精神病院呢,我現在不能看她,一看見她,我就會想起樂安渾身是血的樣子。四哥,你要是有時間,就回來看看晚月吧,好歹兄妹一場,雖然沒有血緣,但畢竟還有二十多年的情分在呢。」
錢越嘆了口氣,做好了江寒越會掛電話的準備。果不其然,錢越的話還沒說完,江寒越就「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江寒越氣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氣,胸膛劇烈起伏,眼睛里都冒出紅血絲了。
秦深,木夕,這兩根眼中釘肉中刺,必須得拔了!
錢越盯著手機,眉眼陰沉地看了半天,驀地笑了。
真要是說恨,秦深該恨,江寒越又何嘗不該恨?如果不是江寒越那個電話,江晚月怎麼會親手殺死孩子?一直以來,他都被定位在江寒越跟江晚月陣營,他欠他們的救命之恩,就該拿命去償還。所以他明知道自己是被利用的,還是不得不配合。
可是現在,他的兒子已經死了,欠他們兄妹的命,他已經還清了。
一切早就該結束了,再糾纏下去,只會連累到更多的人。以後就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吧!
錢越繼續埋頭於工作,現在他什麼都不想,只想著把錢氏打理好,不指望著借任何人的東風,只希望能夠憑藉自己的能力,親手將錢氏做起來。
——
秦深心裡很清楚,帶著木夕來南美,是一件既危險又穩妥的事情。
江寒越就算是再恨,也不敢在南美動手。如果他們兩口子在江寒越的地盤上出事,江恆濤一定會親手弄死他。就算江寒越狗急跳牆,他也會在兩口子離開南美之後動手。
秦深去了一趟礦區,像個大領導一樣,一本正經地視察,然後對江寒越的工作提出了一大堆有的沒的意見,反正是為了膈應他,怎麼囂張怎麼來唄。
木夕摸不透秦深的真實用意,索性懶得猜了。她對江寒越沒什麼好感,說話都是陰陽怪氣的,沒少懟他,哪怕江寒越刻意放低姿態討好,木夕也冷著臉不接話茬。
玩了幾天之後,秦深跟江寒越打了個招呼,要回去了。江寒越假意挽留,秦深拒絕之後,他又提出安排人送他們回去。
「不用了,我已經通知強叔了,他會派人來接我們的。」木夕笑吟吟地看著他,「你外甥還在強叔那兒呢,你直接把我們兩口子送回去了,你外甥咋辦?我們把人帶出來了,要是帶不回去,爸非生撕了我不可。」
江寒越臉一僵,他怎能聽不出木夕話里的示威意味?
強叔那可是一把刀哇!在整個江氏,強叔絕對是舉足輕重,跺跺腳都能讓人肝顫三顫的。
「強叔現在的脾氣可真是越來越好了,居然干起帶孩子的活計來了。以前我小時候可怕強叔了,他那時候特別嚴厲,我一犯錯,他就揍我,我沒少挨他的打。」江寒越不動聲色地笑著跟木夕搭話。
「真的呀?」木夕挑了挑眉,咧了咧嘴,「那我可得跟強叔好生說道說道,不能這麼粗暴,要不然以後我哪兒放心讓他給我帶孩子?倆孩子怪調皮的,萬一他火爆脾氣上來了,還不給我打個半死哇?」
江寒越整個人都氣扭曲了,臉上卻還是掛著滴水不漏的笑:「那也不一定。我小時候挺笨的,強叔教我學功夫,我老是學不好,他就揍我。安然安和那麼聰明,強叔寵還來不及呢,怎麼捨得揍呢?」
饒是他控制得好,臉色總歸有些不太自然。木夕看著江寒越那副吃了蒼蠅的模樣,心裡簡直樂開了花,天恩浩蕩地放過他了。
「那我們這就走了,哥,你好好乾啊!回頭我跟大老闆說說,給你加工資!」木夕笑著拍了拍江寒越的肩膀。
江寒越嘴角一抽:「越來越貧了啊!」眼睛卻不自覺地向秦深瞟了過去。
秦深不動聲色地看著兩人,一手攬著木夕的腰,滿滿的保護姿態。
沒過多大會兒,強叔的人過來接兩人了,兩人上了車,一道閃電似的,飛快地消失了。
江寒越臉上的笑容一分一分冷了下來,眼神銳利如刀,死死地盯著兩人消失的方向。
有些位置不是那麼好坐的,命里沒那個福分,就別想望著不該想望的!就像紅孩兒,亂坐菩薩的蓮台,無異於找死!
木夕靠著秦深的肩膀,一臉疑惑地問:「哎,秦深,你能不能告訴我,咱們這一趟美洲之行到底是來幹嘛的?」
「帶你玩玩呀。」秦深打定了主意糊弄過去。
「騙鬼!」木夕翻了個白眼,「誰信啊!你都忙成狗了,會突然帶我出來玩這麼長時間?肯定有事情要做!」
秦深不置可否,把她放倒在自己懷裡:「累不累?要不要睡一覺?」
木夕知道問不出來,也就不多說了。很快到了機場,上飛機前,木夕給強叔打了個電話,告訴他,他們要過去接孩子了。
到強叔家時,強叔正抓緊最後的時間,帶著孩子們在院子里玩。原本平整的草坪已經被挖開了一塊,做成了半邊泥坑半邊沙坑,一老兩小玩得渾身髒兮兮的。
「媽媽!爸爸!」孩子們看見木夕跟秦深走進來,歡呼著跑過去,小手一張要抱抱。
木夕忙往秦深身後躲了躲:「去去去,別碰我,臟死了。」
孩子們小嘴一撇,委屈了。強叔連忙站出來打抱不平:「小夕,你怎麼能這麼說孩子呢?孩子們釋放天性,自由自在地玩,這樣才能有一個快樂的童年。」
「是哦,反正又不用你給孩子們洗澡,是吧?」木夕連連搖頭,「強叔,老四跟我說,您以前脾氣超級火爆,為人超級嚴厲,他小時候沒少被您揍。怎麼您現在對這倆孩子這麼毫無原則呢?」
強叔臉一板:「那能一樣么?這倆孩子多可愛呀!我疼還來不及,怎麼捨得揍呢?」
這話木夕愛聽,嘿嘿一笑,討好道:「強叔認可孩子,那就是認可我這個孩子媽,謝謝強叔這麼給面子。」
強叔沒兒沒女,對於江恆濤突然蹦出來個又美又萌的女兒,他簡直能羨慕死。木夕嘴這麼甜,這麼會哄人,他哪兒能剋制得住爆棚的父愛?抬手摸了摸木夕的腦門子,笑道:「你倒是挺能往自己臉上貼金,一點兒也不害臊。」
木夕頓時黑了臉,皺死了眉頭吐槽:「強叔,您的手……」
強叔看了看自己滿是沙土的手,尷尬了,嘿嘿直笑,索性一把拉過木夕:「來來來,一起玩吧!」
木夕還沒來得及拒絕,老爺子又說:「反正一兩天的,你們就要走了,下次再來看我老頭子,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了。」
木夕頓時不忍心拒絕了,只好勉為其難地蹲下身子,陪著這一老兩少玩泥巴。
秦深一個大男人,讓他蹲在地上玩泥巴,這種事兒總歸是干不出來的,於是笑著說:「你們玩吧,我去做飯。」
強叔脖子一昂,想叫住他,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這一家四口,他是打心眼裡喜歡,能跟他們多待一會兒也好,再吃一頓秦深做的飯吧,吃一頓少一頓了。
「強叔,您怎麼了?」木夕察覺到強叔有些不對勁,老是背過身去拿肩膀蹭眼睛。
強叔低垂著頭,微帶哽咽:「沒事,沙子進眼睛了。」
木夕知道他是在為離別傷感,想了想,說:「強叔,要不您跟我們一塊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