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釋然
送走了滿心只有修鍊念頭的三妹和被她拉著的阿姐,妧蘿的心情愈發的明亮,彷彿心中很多結都解開了一般。
後塵瞥了眼桌子上未能下完的棋局,黑白兩方難分難解,正是困局,「現在輪到哪方?」
「是我的白子。」清以苦惱道,「攸寧將我步步緊逼,我正想著如何破了這棋局。」
後塵略一思索,執起白子毫無猶豫的落下,看似死局,卻是瞬時局勢逆轉,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好棋。」攸寧不由得感嘆。
「有得有失方是棋局。」後塵的話意味深長。
妧蘿扯了扯他的衣角,在他耳邊輕聲說道,「你有失過?是不是醋了?」
某君其實是個相當小心眼又愛吃醋的性子,什麼莫名其妙的醋都要吃上一吃,這話看似是在說棋局,卻也是明裡暗裡的說給清以聽,不要再對過去的紅塵往事糾纏不清。
「沒有。」後塵冷漠的給了兩個字算是回答。
妧蘿撇撇嘴,好嘛,還是這副死不承認的樣子。
「不知後塵神君可有空與我對弈一局?」看不出來攸寧竟還是個棋痴,見後塵露了一手便忍不住邀請他對弈。
清以很是大方的讓出位子,端起茶來品。
「左右無事,便來一局。」
攸寧喜上眉梢,隨即將棋子全數歸為,做了個請的姿勢讓後塵坐下,然後自己坐在對面。
妧蘿靠著後塵坐下,原想看看他們的棋局,卻不知不覺困意上頭,慢慢沒了意識。
滿樹金黃細小的花蕊,被風輕輕帶落至地,捲起一陣又一陣清甜的香氣,她還未能仔細嗅上一嗅,忽然一深一淺的踩踏聲傳入耳中。
是一束耀眼的金紅色光芒,伴隨著清亮的笑聲。
奶聲奶氣的不知道說些什麼。
她想更近些看一看,卻在每次即將觸及的那一刻又變得若即若離,唯有那可愛的笑聲一直縈繞在耳邊,伴隨著桂花香氣。
醒來的前一刻,她看見那雙眉眼,那是與後塵極為相像的桃花眼,彎起了好看的弧度,笑意盈盈的望著她。
「小鳳凰?」後塵的聲音清晰的傳來。
妧蘿揉了揉眼睛,迷茫的問,「我睡著了?」
「你睡了有一會兒了,我們已經對弈了三局。」後塵有些擔憂的看著她,「是哪裡不舒服嗎?」
「沒有,我就是累了。」妧蘿搖搖頭,脖子上的血鮫珠露出來,閃過一道柔和的光。
攸寧注意到了這道光,看向妧蘿的眼神變了變,張了張口正欲說些什麼,妧蘿卻悄悄給他使了一個眼色。
於是他話到嘴邊,變成了,「能與後塵神君對弈這三局,實在受益匪淺。」
「攸寧族長棋藝也不差。」後塵沒有誇張,這三局他與攸寧的確是對弈了許久,所以妧蘿能靠著他睡這麼久他也是感到十分驚訝。
想到這裡又有些擔心,「你真的沒事?」
「沒事,我就是乏了。」妧蘿笑著搖頭,「你們結束了?」
「嗯。」
得到回答的妧蘿於是站起來跟攸寧還有清以告別,「我想起來還要去個地方,攸寧,一一,下次再見了。」
「帝姬慢走。」攸寧與清以齊齊說道。
後塵於是也頷首示意,牽過妧蘿的手向著殿外走去。
「帝姬這是怎麼了?」清以也發現了異樣,偏過頭問攸寧。
攸寧笑了笑,重新將棋子歸位,「今日心情好,我們再來幾局罷。」
「你這鮫人,平日里看著含蓄,真高興起來倒也外露的厲害。」清以笑他,但還是坐了下來陪他對弈。
「不僅僅是我自己,九重天馬上也要有喜事了。」攸寧笑,也不打算繼續說下去,開始專心的擺弄棋子。
走至無盡海邊上的妧蘿停下了步伐,說:「這六界我看的差不多了,我們最後再去看看瑤姐姐罷。」
說是六界,實際上地府與九重天一直相安無事,魔界更是被玄嬰掌握的很好,如今人間上了軌道,妖界也沒有滋生什麼禍事,無盡海更不必說,唯一剩下的,就是東海了。
「想好了,終於決定放下了?」
一開始說後塵不怕是不可能的,妧蘿醒來后沒有大吵大鬧,反而跟從前無異的時候,後塵一直都在懷疑她會不會固執的找盡辦法去救松瑤,甚至不惜再犧牲自己一次,一如西王母和松瑤的偏執,他害怕的要命,乃至於每一次與她同游,他都擔心是她在告別六界,告別自己。
可現在她主動提出要去見松瑤,卻不知為何像是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
「嗯,放下了。」妧蘿的眼眶濕濕的,「瑤姐姐希望我好好活著,我怎麼能辜負她呢。」
「那就好。」後塵滿意的揉了揉她的腦袋,隨後帶她由無盡海進了東海。
妧蘿憑藉著記憶,一路摸索到了無盡海與東海的交界處,她曾經就是在這裡遇到了復生的敖烈,敖烈向六界告知松瑤的修養地,也是這個地方。
海水依舊是那麼溫暖,蘊含著神力緩緩流淌而過。
妧蘿往裡走了走,看見一個身影佇立在一方屏障之中。
「敖烈?」
藏青色衣衫的男子回頭,見了是她便笑道,「小姑娘,哦不,現在改稱你一聲帝姬了。」
又見後塵神君也在一旁,敖烈頷首,「後塵神君,不知兩位到訪所為何事?」
「她想來見見松瑤。」後塵指指妧蘿。
敖烈一貫就是個大方的性子,總歸後塵與妧蘿是知情的,他也就毫不掩飾的讓開身子,將自己面前的一方屏障展現出來給他們看。
那是一方極其小範圍的屏障,其中有一縷淡淡的金紅色靈識隨著海水微微晃動。
「當時她將三魂還給你之後,連著肉體也因為無法支撐而逐漸羽化湮滅,剩下的只有這縷靈識。」敖烈說道:「松瑤不希望我救她,可我卻還是想要嘗試一下,我想靈識既然還在,或許若干年後,如果有奇迹的話,也許她會是一個嶄新的松瑤。」
敖烈並不確定這縷靈識能夠存活多久,又能不能慢慢復甦乃至復生將松瑤帶回來,可他能做的,就是將她安放在這裡,然後一天天一年年的,慢慢等待。
「也就是說,瑤姐姐或許真的會回來?」妧蘿的眼睛亮了亮,有些興奮的說道,「瑤姐姐還是有救的對不對。」
「我不能給你確信的答案,但希望松瑤回來這件事,我不比帝姬你期待的少。」敖烈苦笑著說:「哪怕回來的松瑤不是以前那個松瑤了,可她依舊是松瑤,是我最喜歡的松瑤。」
「太好了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妧蘿笑著笑著就落了淚。
後塵輕輕抬手替她拭去眼淚,「無盡海曾是上古神裔的冢,消解融合了他們所有的神力,而與東海的交界處,便是神力融匯鼎盛之地,所以即便松瑤帝姬只剩下一絲絲靈識,也不是沒有機會復生。」
「沒錯,當初的我也是臨近魂飛魄散,但數萬年的修養,還是讓我蘇醒了。」敖烈的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無論如何,我都會守在這裡,等待奇迹發生的那一刻。」
「可以讓我和瑤姐姐單獨待一會兒嗎?」妧蘿盯著那縷靈識,「我有些話想對瑤姐姐說。」
敖烈默不作聲的退後幾步,拉開了距離,而後塵也同時走開了一些,留出一定的距離給妧蘿和松瑤獨處的機會。
「瑤姐姐,謝謝你。」妧蘿輕聲說道,「其實我還有好多話沒能跟你說,那時候的我三魂未歸,腦子也不好用,記憶一下子全部湧現出來,我就慌亂了。」
「瑤姐姐,六界我替你看過了,現在六界很平和很安穩,尤其是妖界,在鹿鳴的治理下已經是欣欣向榮,想必假以時日又是另一番繁榮景象了。」
「對了,母后她終於肯放你自由了,不過她還是很生氣,氣我們兩個都不聽她的話,可她似乎也知道自己錯了呢,所以瑤姐姐,如果你能回來的話,也就不要跟母後置氣了罷,其實你們很相像,都是固執到偏執的性子,傷了身邊人也都不知道。」
「還有啊,化月似乎還沒有放下你呢,雖然他已經變回了原來的樣子,懶散又紈絝,他身邊有玄嬰陪著,假以時日應該也會放下的罷,說起來玄嬰還有話要我帶給你,她說如果化月心中還有你,她就不肯表明自己的心意,不願意做個搖尾乞憐之輩,你說她的脾氣是不是很犟?也不知道這樣耗下去要花上多少年。」
「至於我,我很好,也很幸運,從一開始我遇見的就是後塵,然後瑤池,人間,每一次遇見的都是他,他對我很好,雖然有時候有些不要臉,不過那大概是他孤傲了萬萬年的壞毛病,我就大方點原諒他啦。」
…
妧蘿的聲音輕而細膩,將所有的事情娓娓道來,海水潺潺的劃過她的臉龐,帶走了她還未能流下的淚水。
松瑤僅剩的靈識毫無動靜,只是一如既往的閃爍著微弱的光芒,妧蘿更靠近了一些,最後說了一句話,微微勾起了唇角嫣然一笑。
然後她後退數步,轉身對著後塵喊,「後塵,我跟瑤姐姐告別好了,我們走罷。」
笑著跑過去,經過敖烈身邊的時候還跟他揮了揮手,「你好好照顧瑤姐姐,我可是一直看著的。」
「好,謹遵帝姬之言。」
後塵張開雙臂,任由妧蘿撲進他的懷裡,「都說什麼了?」
「噫,不告訴你。」妧蘿嬌俏的笑著,環住他勁瘦的腰離開東海,「後塵,你知不知道母后和父王曾經以為瑤姐姐是上古鳳凰先祖轉世?」
後塵瞥了眼她左耳廓處,「就因為她有別的鳳凰沒有的兩根銀羽?」
妧蘿點點頭,「瑤姐姐自己是不信這個的,但我卻覺得沒錯,所以我相信瑤姐姐呀,一定不會這麼容易就湮滅。」
難得他的小鳳凰心情這麼好,歡呼雀躍的,後塵也就懶得去掃她的興緻,隨她說什麼都應下。
「還有,今日有件事讓我更確定了瑤姐姐一定會回來。」妧蘿神神秘秘的說。
後塵疑惑的眼神立刻飄了過來。
妧蘿嘻的一聲,雙手環的更緊了,小臉貼著他的胸膛,一字一句清晰道:「是只小鳳雛告訴我的。」
「小鳳雛?」後塵一開始沒反應過來,但妧蘿緊緊靠著他心臟的位置,能夠感受到他心跳越來越快,到了最後像是要跳出來一般,「你,懷孕了?」
他的聲音微微顫抖,卻是掩不住的欣喜。
妧蘿抬起小臉,笑靨如花,「是呀,後塵,我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