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章 浮花盡

又是一萬年後，人間和地府依舊井然有序，妖界則是奉了鹿鳴為王，無盡海那邊聽說也喜事將近，因為三妹終是渡劫成了貓仙，還改了個名字喚作宜修，說是君子攸寧，女子宜修。

而魔界一貫吵吵鬧鬧熱衷於鬥嘴的化月與玄嬰此刻正在九重天的紫薇宮裡，一左一右圍著一個玉瓷般的小娃娃玩耍。

「哇哇哇，這手感真是太棒了。」玄嬰試探性的碰了下小鳳雛的臉蛋，滑滑嫩嫩的還很有彈性，讓她愛不釋手。

「為什麼你倆生了一隻鳳凰，但卻是個小神君？」化月對這個結果非常疑惑，畢竟他從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玄嬰白了他一眼，不想計較他的無知，捏著小鳳雛的手問坐在一旁的後塵與妧蘿，「他叫什麼名字？」

「先知。」後塵與妧蘿異口同聲道。

「啊？怎麼起這樣的名字？」玄嬰嘖嘖幾聲，很是嫌棄。

妧蘿和後塵卻是相視一笑，不甚在意。

為什麼叫先知？因為妧蘿終於想起，她做胎夢的時候小鳳雛奶聲奶氣說的話是，娘親不要擔心，姨母會回來的，這樣可愛的小生命，不僅把自己送給了自己，還將這個消息一併帶來。

所以出於安慰，也出於對這句話的期待，妧蘿與後塵商議后決定給小鳳雛起名為先知，由衷的希望他真的能一語成讖。

玄嬰自然不知道這背後的彎彎繞繞，她只覺得先知可愛極了，明明還很小，卻是乖巧的不哭鬧，惹得她母性大發，抱著他不肯撒手。

妧蘿見了，笑她，「你這麼喜歡，自己生一個去。」

「嘖，我跟誰生去，可別鬧了你，把先知借我幾天如何？」

「先知可不能給你。」妧蘿立馬拒絕，抬了抬下巴說：「喏，跟化月生去。」

化月咳了咳沒說話，玄嬰做出一個出拳的手勢，惹得妧蘿咯咯直笑。

後塵戳了戳她，讓她收斂一些，這隻小鳳凰，自從生了孩子，越來越不害臊了。

「娘親…娘親…奶奶…」先知撲棱這兩隻胖乎乎的小胳膊要妧蘿抱抱，泫然欲泣的模樣惹人憐愛。

妧蘿見狀也不笑了，連忙從玄嬰手中接過先知，抱著哄他，「先知餓了？娘親喂你。」

然後誰也沒理睬的徑直朝著殿內走去。

後塵像是習慣了，也跟上去擺擺手示意玄嬰和化月自己看著辦，他們反正是不奉陪了，隨便還將妄圖賴在他袖子里的小玉石精一併丟了出來。

小玉石精哎喲一聲，正想爬起來跟上，卻是狠狠的撞上了門把子。

「夭壽哦！又趕我出來！」

「嘖，人家夫婦在一塊，你湊什麼熱鬧。」玄嬰將它一把拽起，丟在桌子上，這樣才方便與它對視。

「哼，以前我是把玉扇的時候，主人和翩若還喜歡把我揣在懷裡哩。」小玉石精撅著嘴，「現在倒是不愛搭理我了，都是那個騷狐狸先搶了我的位子，現在又來個小鳳雛，夭壽哦，我是不是失寵了。」

化月看它這圓滾滾綠油油的樣子，定論道，「你大概是從沒受寵過。」

「咦！！你！」小玉石精誇張的瞪大了眼睛，「我可是主人和翩若定情的信物哩，你怎麼能說我不受寵呢？！」

「因為你丑。」化月冷漠道，撞了撞玄嬰的手肘，「走不走？」

小玉石精尖叫著跳起來作勢要打化月，卻是被他稍稍一露邪氣就震落在地。

玄嬰哈哈哈大笑，跟上化月的步伐笑言，「你這樣欺負一個小精怪真的好嗎？」

「怕什麼，它主人都不愛搭理它。」化月不以為然。

小玉石精在原地哇哇大哭，也不管有沒有人聽見，就一個勁的哭訴自己的悲慘經歷，絲毫不覺自己已然與當初不會說話的玉扇不同，這樣會動會說話的玉石精怪，怎麼能在獨處的時候放在旁邊？

「哎呀呀，先知真是可愛，我還想抱一抱他，要不我們等一等罷？」玄嬰走了幾步又停住，極度不舍的望向紫薇宮。

「嘖。」化月掀了掀嘴唇，「我說小姑娘，你倒是比那些在旁伺候的仙娥更盡職，魔界不要了？在這蹲娃娃。」

「不要了不要了，你去管罷，我就住在這裡了。」玄嬰現在整個痴迷於先知的狀態，「哎呀我們先知現在就這麼可愛，長大了一定迷死六界所有女性生物。」

「怎麼？你這樣子該不會是要等他長大然後去勾引他罷？」

「不可以嗎？反正我們看不出年紀，差個幾萬歲也不算什麼罷。」玄嬰笑嘻嘻的，半點沒有察覺身邊的化月臉都黑了。

「阿蘿肯定不能接受。」化月神色正經道。

「管她接不接受，勾引到了就是我的。」玄嬰越說越興奮，還真有點想實施的意思。

「那小娃娃這麼沉默，性子肯定像後塵，你受得了？」

「那怎麼了，後塵雖說面上看著冷淡，可人家心思細膩著呢，比你不知道好了多少。」

「嘖，小姑娘你這是看不起我。」

「就是看不起你怎麼了？你能拿我怎麼樣？」

「我能讓你懷孕。」

…

玄嬰的腦子一下子一片空白，嘎吱嘎吱的好像被什麼東西打中了，這作古修羅說的什麼玩意？？？

「幹嘛，不信？」化月挑眉，語氣挑釁。

…

這是信不信的問題？

玄嬰覺得自己快要無法呼吸了，臉上也火辣辣的燙的厲害，左看右看的生怕別人看了去，「你這作古修羅不要臉我還要，走走走，回魔界了！」

「怎麼？不蹲在這裡繼續勾引那小娃娃了？」

「不勾引了！」

「為什麼？」

「怕你不行嗎？」

「怕我什麼？」

…

「怕你讓我懷孕！」玄嬰低吼，隨即頭也不回的麻溜逃走，一邊逃離現場一邊在想，這作古修羅什麼毛病，這一萬多年來都很正常，怎麼這會子好像受了什麼刺激似得？但好像也不錯的樣子？完了完了，她一定是瘋了。

化月在原地勾了勾唇，滿意的眯起眼睛，又變回他懶散的模樣，將袖子掩了掩，下了一個決定。

「我覺得不久之後魔界就能迎來大喜事了。」妧蘿和後塵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紫薇宮大門后，悄悄的看著化月和玄嬰離開的背影。

「也算是玄嬰苦盡甘來，總算是等到這一天。」

妧蘿抱著後塵的手臂，莞爾一笑，「嘻，真好。」

身後先知罕見的哭鬧聲響起，妧蘿急急忙忙甩開後塵的手飛奔過去查看，後塵垮了臉，心想一點都不好，這小崽子竟然這麼小就會爭寵了。

「主人，你也失寵了？」小玉石精扯扯後塵的衣角。

「沒有。」

小玉石精咦的一聲表示不信。

寂靜的東海里，敖烈守在交界處的屏障前，給松瑤說著九重天近日的大喜事，妧蘿帝姬和後塵神君有了小鳳雛，很乖很漂亮，是個小神君，叫先知。

他語氣輕鬆詼諧，表情愉悅，以致於都沒有注意到那微弱的靈識稍稍豐盈了一些，甚至連光芒都泛著淡淡的金紅色。

「妧蘿帝姬現在一切都好，松瑤，你也很開心的罷。」

敖烈日復一日守在此處，也不覺得厭煩，或許有些感情就是這樣，不需要一觸即發的濃烈，只需長長久久的陪伴，細水漫流的溫柔，便是最好的愛情。

而這頭回到魔界的玄嬰剛想翻閱公文，化月便伸手將她拉過來。

「作古修羅你幹嘛？」玄嬰不耐煩道。

「小姑娘，給你看個東西。」化月從袖子里翻出那件他一直完善保存的鳳凰羽衣。

玄嬰不悅，「不是早看過了。」

化月不語，反手就是一團紅蓮業火，熊熊燃燒著包裹住了鳳凰羽衣，金色的羽毛先是變紅再是片片燒成灰燼，最後散作煙塵散了開去，他呼的一聲吹乾凈，又拍了拍手。

玄嬰被他這個舉動怔住，一時說不出話來。

「早該作古的東西，是我留的太久了。」化月笑，這笑容裡面是毫不摻假的輕鬆恣意。

他呀，終於是放下了。

玄嬰一股酸意湧上鼻腔，彆扭的說道，「燒就燒了唄，給我看做什麼。」

「專門燒給你看的，有點表示行不行啊小姑娘。」這作古修羅笑起來真是魅惑的不講道理，薄唇一啟一合皆是誘惑。

玄嬰被他迷得慌了神，迷迷糊糊的就說：「那生個孩子罷，要比先知好看。」

化月勾起嘴角，「那是自然，臭小子哪及得上我十分之一的美貌？」

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的玄嬰啊的一聲大叫，捂住臉跑走了。

而留在原地的化月盤算著自己大概多久能讓玄嬰生一個孩子出來，省得玄嬰一天到晚的痴迷阿蘿和臭小子的先知。

紫薇宮裡睡得四腳朝天的先知打了個噴嚏，嚇得妧蘿一個激靈就爬起來看是不是著涼了。

清醒之後一想她的兒子可是小神君，哪就這麼容易就著涼？於是安心的妧蘿用手臂環住先知，再一次睡了過去。

還是鵝黃色的點綴落滿了整個庭院，先知拉著她的手向前走，然後指了指一個小小的背影。

周圍的溫度驟降，她哆嗦了一下。

小小的身影像是注意到了身後的動靜，回頭來看，在見到來人是誰之後，她嘻嘻一笑往前撲了上來。

妧蘿猛地睜開眼睛，推了推身邊的後塵。

「後塵，我又做胎夢了，這次是個小龍雛。」妧蘿笑，「還是個小神女。」

後塵一驚，去看她平坦的小腹，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半是喜悅半是憂心，喜悅的是他一雙兒女終全，憂心的是又來一個小崽子分妧蘿的心思。

妧蘿倒是不在意，撲上來蹭了蹭他，順勢就懶在他的懷裡。

…

又又是一萬年，九重天的紫薇宮又多了一個古靈精怪的小龍雛，喚作清芷神女，整天歪歪斜斜的跟著自家小神君哥哥的後頭，脆生生的一遍又一遍喊先知哥哥先知哥哥。

後塵很欣慰自家女兒的行為，只要不來纏著妧蘿一切都好說。

而這一次玄嬰沒有再來紫薇宮探視，原因是她自己也生了一個小小的燭九陰出來，剛出生的時候灰不溜秋的像個發育不良的小蛇，但因著化月基因的強大，沒多久就長成了討喜的模樣，玄嬰喜歡的要命，也就不跟妧蘿去要先知或是清芷玩耍了。

這天後塵又做了桂花糕，拿過來給自家夫人品嘗。

妧蘿捏了一塊整個放入嘴中，含糊著誇後塵，「唔，好吃。」

「怎麼還是這副急躁的樣子，也沒有人跟你搶。」

妧蘿指了指在不遠處玩耍的清芷和先知，咽下去說：「喏，這兩個沒準會跟我搶。」

後塵覺得好笑，怎麼還跟自己兒子女兒計較起來了。

「他們就是跟你搶，也少不了你那份，笨蛋。」

「咦，怎麼又叫我笨蛋。」

「你不是？」

「不是，我聰明著呢。」妧蘿向著先知和清芷揮揮手喊，「乖兒子乖女兒，娘親聰不聰明？」

「聰明。」兩道脆生生的聲音同時響起。

妧蘿滿意的一笑，給後塵一個看吧我兒子女兒誇我呢的表情。

後塵無奈一笑，不再多說什麼。

這樣就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他很知足了。

自然而然去牽她空著的那隻手，在她掌心習慣性的撓了撓，漫漫歲月長河，他們還有無數個這樣的日子要一起攜手並進。

即便待到浮花浪蕊俱盡，他們也依舊相知，相伴，相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