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君恩之鋼

寺廟大廳里，幾個僧侶推著木輪車在人群里分發水和烤得焦香的麥團，份量不多，大家都一一行禮接過，安靜的吃起來。

哭得雙眼紅腫一臉淚痕的薇薇安對著僧侶做了一個提裙禮，從對方手中接過水和烤麥團，喝了一口水后，低頭咬了一小塊烤麥團到嘴裡咀嚼了幾口，眼淚突然又一大滴一大滴的往下掉，滴落在手中的烤麥團上面。時間過了這麼久，門內的牧師和法師們都還沒出來，大家的情緒也越來越壓抑，幾個親眼見到艾格傷勢的人，情緒最為低落，腰上那可怕的傷口，身軀上密密麻麻恐怖的鋼梭箭矢，讓他們心裡實在升不起希望。

就在這時，木門「吱嘎」一聲被推開，所有人都停下動作，看向木門，門內幾個牧師和法師魚貫而出，每個人都神情默然，疲憊不堪。

「吉魯大師！」奧林走上前看向吉魯。

「子爵大人。」吉魯面色蒼白，聲音虛弱。

「艾格騎士怎麼樣了？」奧林有點緊張的問。

吉魯搖搖頭說：「腰上的傷勢太嚴重，只是縫合腰上的傷勢，就用掉了一大半的諾肯丁稀釋劑，身上的弓箭鋸斷，拔除了五支，傷口也進行了縫合。卡羅斯頓只有一個水系魔法精專牧師，但也僅是初級，所以人的魔力幾乎也已經耗光，所以人都儘力了。」說到這裡后，深深嘆了一口氣，不再出聲。

周圍的幾人也都聽到了吉魯的話，拔出了五支鋼梭箭矢，意味著還有六支。

「嗚嗚嗚，嗚嗚嗚～」薇薇安再也承受不住，哭出聲來，雙手緊緊的捂在臉上，不敢置信。

很快，大廳里的人群都知道了情況。悲傷很快傳遞出去，寺廟外的人都知道了情況，一個兩個三個哭聲開始傳開，悲傷最後連成一片哭泣聲，一些受過艾格騎士恩惠的平民不分男女老少，都黯然落淚。

還有一些在路上，快到寺廟的人，聽到了消息後手中河石「吧嗒」一聲落到地上。

寺廟門口，馬車在一片小聲的哭泣聲里停了下來，李玄從車廂下來，心裡有很多震撼和敬意，他一路上看到的平民幾乎有幾千人，越靠近寺廟越多這樣哭泣的人群。

抬腳往寺廟走去，寺廟門口有許多石堆，走到其中最大的一個石堆旁，李玄彎腰將手中的河石放在上面，而後緩緩站起身來，往內部走去。

寺廟是一個巨大的白色石制建築，每一個白色石塊打磨得並不是很平整，外面雕琢著一些粗糙的線條圖案，三級階梯上去是巨大的圓形白色石柱，牢牢的撐住整個蒼穹，石柱的數量很多，分佈均勻，整個廟廳巍峨大氣，穿著形形色色的人群散布在大廳里，或坐，或蹲，或站，石壁角落裡靠坐著一排人群，一扇關著的木門前站著一群人，廳里人群呢喃著像是交談又像是祈禱。

李玄看到了奧林等人，薇薇安雙目紅腫，兩眼無神的靠在曼迪夫人懷裡，曼迪夫人表情悲傷，同樣雙眼通紅，人群里還有幾個李玄不認識的男子跟奧林在小聲交談著什麼。

「奧林子爵，曼迪夫人！」李玄走上前，距離兩米左右的距離才出聲。

奧林抬頭看到李玄，愣了一下，兩眼突然亮了起來，馬上又暗淡下去，開口說了一聲：「李玄閣下。」

抱著薇薇安的曼迪夫人看向李玄微微點點頭：「李玄閣下。薇薇安，你的老師來了。」說著用手帕給她擦了擦臉。

薇薇安好一會才回過神，望向李玄，從曼迪夫人懷裡出來，行了一個提裙禮，沙啞的說了兩個字：「老師。」

李玄對她點點頭。

突然間，薇薇安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兩步走過來，抓在李玄的左手上說：「老師，請救救艾格叔叔，我知道的，你一定能救艾格叔叔。」

薇薇安話音還沒落，大家都抬頭看向李玄。

「求求你了，老師，救救艾格叔叔，求求你了老師。」薇薇安抓著李玄的手哀求著。

奧林第一時間就走了過來，呵斥到：「薇薇安！放開李玄先生！」

「老師，求求你救救艾格叔叔，現在只有你能救他。」薇薇安放開手，哭著哀求李玄曼迪夫人從後面牽住她。

大廳里的許多都都看了過來，大家都聽到了薇薇安的哭喊聲。

奧林看向李玄說：「薇薇安從小被寵壞了，請李玄閣下原諒她的失禮。」

李玄擺擺手，奧林神色暗淡的接著說道：「艾格的傷勢很重，用光了所有的諾肯丁稀釋劑，依然不夠，傷口很大。」

李玄看著奧林，又轉頭看向周圍一臉希翼看著他人群，沉吟了一下開口說：「我聽聞了一些艾格騎士的事迹，他是個值得尊敬的騎士，如果有我能夠幫上忙的地方，我很願意試試看。」

李玄的話說完，人群里開始傳出嘈雜的交流聲。

奧林聽完，走到門前，提起門把上的門扣，敲響木門。

「咚咚咚。」

門很快被推開，一個牧師走出來，看到奧林，行了一個禮。

奧林手掌示意向李玄，說：「這是李玄閣下，他可以幫上忙。」

「好的，請進來吧。」牧師客氣的說著，請了李玄進去后，很快的把門關上。

邊境線一帶，一個背風的山坡下面。

一堆堆篝火燃燒得很旺盛，不時的響起一兩聲「噼啪」的輕響。

篝火堆旁的「紅翼騎士」波比利斯·羅得此刻的心情簡直糟透了，下午的伏擊，明明可以留下對方的騎士艾格，結果卻被對方逃了。他對阻止追擊的「君恩之鋼」希倫·沃茲爾奇不滿又疑惑，幾次追問，都沒得到回應的他更加的憤怒，而另外一個讓他很氣憤的事情是，自己一方竟然還埋伏了五十個神射手，身為這次行動的監察騎士，這件事情，他事先竟然毫不知情。

越想越不爽的波比利斯看向希倫的目光越來越冰冷，心裡暗下決心后，緩緩站了起來，扶著劍柄向希倫所在的篝火堆前走去。

「希倫騎士！」波比利斯站到火堆前開口。

火堆前的人群聞言紛紛看向波比利斯。

「請你解釋一下，今天放走艾格·普瑞維亞的原因。」波比利斯目光凌厲的看著「君恩之鋼」希倫·沃茲爾奇。

希倫停下與旁人的低聲交談，抬頭看了他一眼，回過頭對那人說：「注意安全。」後者點頭離去。

希倫看了看波比利斯，依然沒有回答他。

被無視的波比利斯積累的怒火瞬間爆發，怒喝：「希倫·沃茲爾奇！」

所有人都望向這邊，波比利斯的幾個心腹立刻站起身，走到波比利斯身後。

希倫面色沉了下來，目光冰冷的看向波比利斯，他身邊的幾個人也都面色不善的望向波比利斯等人。

「我們在哪裡？羅得先生！」希倫淡淡的問。

「我在問你，為什麼放走艾格。」波比利斯再次發問。

「我也再次問你，我們在哪裡？羅得先生。」希倫無動於衷。

「你想說什麼？」波比利斯聽到希倫平淡的語氣，很憤怒。

「我們在哪裡？羅得先生！」希倫三問，語氣依然平淡。

「我不知道，卡羅斯頓的某個山丘下面。這與你放走艾格有什麼關係？」

「卡羅斯頓的某個山丘，原來他還記得我們在哪裡。」希倫笑著跟火堆旁的眾人調侃，眾人很配合的噗噗憋笑著。

「星！」波比利斯抽出長劍，惡狠狠的看向希倫。

拔劍的聲音讓營地里所有的人都站了起來，都注意到了波比利斯這邊的動靜。

希倫對此沒有反應，從篝火堆上面的架子上拿下來一串兔肉，翻看了一下，用手撕下一塊，塞進嘴巴前看了波比利斯一眼問：「你知道卡羅斯頓邊境總共駐紮了多少個士兵嗎？」

握著劍的波比利斯顯然並不知道希倫提提出的問題，或者說知道得並不詳盡。

看到波比利斯答不上來，希倫一邊嚼著兔肉，一邊說：「一千編製長戟士兵，六百編製的銀甲神射手，三百編製的大劍十字軍，還有五十個騎兵，三個初級法師，一個中級法師。」說完咽下嘴裡的兔肉，拿起羊肚酒囊「咕嚕咕嚕」的灌了兩大口麥酒，打了個嗝。

再次看向波比利斯，淡淡的說：「你明白了嗎？」

波比利斯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犯了個嚴重的錯誤，這個錯誤從一開始收到伏擊騎士艾格消息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一門心思的想著那個曾經擊敗並差點生擒自己的騎士艾格，而陷入了思維盲區。

自己一行人全副武裝，而艾格一行騎兵都是輕裝，第一次衝鋒，以逸待勞，並且是下坡衝鋒對方很難逃離，只能硬碰硬，調轉馬頭后發起的第二次衝鋒，是因為對方不敢翻過山坡去賭山坡後面還有沒有埋伏，只能回身往來時的路殺出去，才有一線生機。希倫阻攔追擊的原因也很簡單，一來追的話，勢必要深入卡羅斯頓的腹地，二來是希倫準備了後手，五十名神射手。

想清楚這些后，波比利斯頓時開始後悔自己的衝動。

這個時候希倫站起身來又一次問他：「你明白了嗎？」

波比利斯尷尬點頭。

「很好。」

希倫說完右手一記右勾拳狠狠的砸在波比利斯右邊臉上，說：「這一拳是給你今天擅自進攻的。」

沒等波比利斯站穩，左手一記勾拳已經打到他左邊臉上，說：「這一拳，是給你質疑我命令的。」

緊接著又一記重拳打到波比利斯臉上后說：「這一拳，是因為你在我面前拔劍。」

波比利斯終於反應過來的時候，希倫已經一腳踢到他肚子上，波比利斯只覺得肚子一陣劇痛，整個人便被踢飛，跌撞到地上，耳朵上，臉上，鼻子上全是鮮血，痛得眼睛都睜不開。

「最後這一腳，唔，讓我想一下原因，好像沒有原因，就只是想踢你。」希倫說完后不再看他，回到篝火旁，解開手上的帶血的鋼製拳套，遞給一旁邊一個人說：「拿去洗乾淨，弄乾了再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