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千面太師
饒是那位太師在最後關頭從媚術中清醒過來,反映迅速,迅速後退擺頭,也禁不住頭髮被火燒著尾部。可憐他今日為了擺一擺下馬威,特地將頭髮梳了好多遍上等桂花油。這一下,迅速蔓延開來。
太師當機立斷拔出配劍將頭髮攔腰斬斷,好好的一頭秀髮,生生變短了一截。太師看著斷髮變成灰燼,兩手握拳微微抖動,氣的兩竅生煙。那一聲「吼」還沒來的及發出來,那廂里幾名侍衛慌著拿水救火對著太師就是一桶水撲面澆去。
這下,真的是從頭到腳澆了個透心涼。
柳明月拍掌而笑。這才叫做以其人之道壞其人之身。
「果然不愧是薛承落看重的人,這個虧,我皇甫浩然認了。」皇甫太師抹了把臉上的水珠,忽然抬起眸子,沖著柳明月咧著嘴洒然一笑。
柳明月心中警覺起來,這個傢伙,居然這麼能屈能伸,果然是個難纏的角色。
已經有人將牢房門打開,給柳明月上了枷鎖,她也沒有反抗,定定的站在台下,想著抽個機會把徐哀的事情說一說。
皇甫浩然端坐台上,烏髮重新梳理過,略短的發尾束的高些,竟然平添幾分不羈,正饒有興味的盯著柳明月。
柳明月直覺不喜歡這樣富有侵略性的眼光。
雖然這個皇甫位高權重,長相也是俊美無比,但是他評估人的目光就像自己是一個奇貨可居的貨物一樣。
柳明月想起了薛承落,他雖然冷冰冰也沒說過幾個好話,但是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從來不是有所圖謀的,哪怕自己冒險暴露血液的秘密,他也從不勉強自己去做什麼,反而大部分時候都保護自己。
「你很好,會武功,不怕迷藥,不懼迷魂術,長得嘛,也還不討厭,難怪薛承落那個傢伙居然為了你捨得……算了,本太師既然答應放你回去就不會食言。」皇甫浩然淡然道。
「你說什麼?薛承落捨得什麼了?你這小人,利用我要挾他,要看我答不答應!相信我,如果你敢做半分對不起他的事情,我會一分一分替他討回來的。」柳明月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著急,但是這些話就是第一時間從她腦子裡蹦出來,從她口裡說出來的。
「哎呦,小美人這就著急了?」皇甫浩然一臉戲謔。
柳明月一眼瞪過去。皇甫浩然起身走到柳明月身邊,深嗅一口氣,一臉陶醉的嘆道:「果然美人就是美人,連血都是香的。」
柳明月渾身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用了全部力氣忍住踢了他的命根子的衝動,一個勁兒在心底碎碎念,要不是為了一會兒打聽一下他怎麼對付徐哀,她才懶得和這個輕浮浪蕩的太師多費口舌。
「你打算什麼時候放我和徐大哥回去?」柳明月朝後略退幾步,順利的躲開了皇甫浩然易欲撫上臉龐的魔爪。
皇甫浩然一臉惋惜,嘖嘖嘆道:「這個時候還不忘你的徐大哥,你倒還真是有情有義的模樣,薛承落那個傢伙原來連你的心都沒抓住啊。」
柳明月心裡很煩,這傢伙老是承落前承落後的,她說徐哀和薛承落有什麼關係,對薛承落念念不忘的恐怕是他吧,難道這傢伙真的對薛承落存了什麼不該有的心思?
看著柳明月的幾個白眼,皇甫太師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實話跟你說,你今晚就可以回去,至於徐哀,進了我府的門,哪裡那麼容易就出去。」
「來人,送客。」皇甫浩然忽然沉下眉頭,臉上氣勢一變,一股長久浸淫官場位居高位的威儀不自覺散發出來,和剛才浪蕩公子的模樣判若兩人。
柳明月雙腳暗自使力,上前推搡的獄卒抓著鐐銬竟是不能拉動她半分。
「要我出去不是不可以,」柳明月想起徐哀的交代,說道「你要讓徐哀有機會見你一面,而且不要傷害他的性命,畢竟是我連累的他。」
「不然,我就不走了。」柳明月越發站的不動如山起來。
火把燒得紅通通,女子的臉龐映射的紅彤彤,兩眼中的倔強竟是艷麗無比。
皇甫浩然看著眼前俏然而立的姑娘,像是有火花嗶啵一聲,濺到他心上,一動。
想他皇甫浩然,貴妃胞弟,皇上親信。自成年後,不知多少人家想把自己的女兒塞到太師府中,只要是他皇甫浩然想要的女子,無一例外不臣服他腳下。
是有多久沒有享受到被人忤逆的感覺了?
在牢房裡就像在家一樣,換成別人早就哭爹喊娘了,一見面不怕自己媚術甚至敢對自己頭髮動手,如今有機會自由還能想到同伴。
果然,他就知道,薛承落這傢伙一早就說過,他們之間連挑女人的眼光都差了許多。
皇甫浩然暗自扶住額頭,看到這個清麗的小姑娘,他不得不承認,薛承落說的是對的,他府上只知道胭脂和珠寶的美人,都比不上眼前這個有趣。
「明月美人,雖然我很想你留下來,但是我也害怕薛承落那個死相,他可是撂下狠話,等他親自上門要人的時候可是要剷平我這小小太師府的。」皇甫浩然嘿然一笑。
「不過你放心,我跟你保證,我會給那個叫徐什麼的一次機會。」看著小美人馬上準備說情的模樣,皇甫太師拋出了自己的煙霧彈。
他是說沒有性命之憂啊,但是缺胳膊少腿什麼的就可以了吧,這徐哀有膽子惹到他的人,自然要出出氣。不然,自己大張旗鼓的把人綁過來,柳明月不能動,徐哀也不能動,你當那太師府的人都喜歡過家家鬧著玩嗎?
柳明月可沒想到這文字遊戲,還當著皇甫浩然答應自己了,鬆了一口氣道:「這話可是你說的,你要騙我,我就……」一時語塞,自己好像也沒什麼可以威脅的。
「你就怎麼樣啊?」皇甫浩然挑眉。
柳明月靈機一動,「我就夜探太師府,到時候把你剩下的頭髮都燒光,讓別人看看,這堂堂太師的大腦袋是不是一樣圓一樣亮,看看沒了頭髮的皇甫浩然還怎麼浩然。」
皇甫浩然一臉黑線,這小丫頭燒頭髮是上癮了嗎?
看著太師一臉吃癟的模樣,柳明月心滿意足的跟著獄卒走了出去。
柳明月一走,似乎帶走了什麼明亮美好的東西一樣,這本就不大的牢房更是透露出幾種陰森來。
幾名護衛更是大氣不敢出一下,沉默的分列太師府周圍,他們太清楚,眼前這位的喜怒無常,別看對剛才的小姑娘似乎有說有笑的模樣,但是對待其他人可就沒這麼好的耐心了,一個不小心被遷怒,等待的可就是恐怖的刑罰了。
「帶徐哀上來。」皇甫浩然的聲音平淡的沒有一絲波動,若是柳明月還在,恐怕會直撇嘴,這個人肯定是又在擺什麼太師的譜了。
徐哀很快被人拖了上來,攙扶的人一放手,徐哀便伏在地上,胸口的疼痛逼得他不住的喘起了粗氣。
皇甫少華居高臨下看著匍匐在腳下的青年書生,原本就瘦弱的身體還穿著異常寬大的長衫,就被血跡、污跡糊滿,早就看不出原本的顏色,整個人透露著頹廢衰敗的氣息。
皇甫浩然一個眼神過去,有侍衛眼疾手快,托起徐哀的下巴,逼得他仰起臉來。
徐哀感覺非常屈辱,沒有權勢,隨便一個什麼人都可以這樣對待他,就像對待一隻狗一樣!
「你就是徐哀?」皇甫浩然壓低身子,對著伏在地上的少年輕聲說,「孫家想要一個女人很正常,我的人,你是個什麼東西,什麼時候輪到你來管教?還當著我最討厭的薛承落的面?」說完一個巴掌揮過去。
徐哀聽著皇甫浩然這樣的輕聲細語,沒想到說打就打,這一巴掌,打的徐哀嘴裡都出了血,整個腦袋昏沉沉的,半邊臉高高腫了起來。
他知道自己遲早會有這麼一下,眼下這個時候,也是自己在心中模擬了無數遍的場景,這個時候,也是自己最大限度的減少自己損失的時候。
「太師明鑒,在下這樣是為了維護太師的聲譽啊。」徐哀忍住嘴巴的疼痛,努力的仰起脖子,抽出雙手努力的拜了一拜。
皇甫浩然一巴掌也出了氣,這個年輕人,竟然沒有被嚇到。
「有點意思,你說說看。」皇甫浩然抬抬下巴示意。
徐哀努力控制自己的聲線:「在下出身士林,太師您宅心人厚,天下士人都是您的門生,徐哀以為不是外人,這只是太師您麾下之人爭鋒。」
皇甫浩然嘴角的笑渦更深了,有點意思。
徐哀見到有效果,繼續說道:「孫家在大街上強搶民女,落到有心人眼中,就是太師您仗勢欺人,孫大人公堂之上有意偏袒,若不是徐哀據理力辯,恐怕天下人都要以為是太師您不分黑白,在下認為徐哀儘力維護太師聲譽並沒有錯。」
皇甫太師坐直了身子,探究的說:「這樣看來,到時本太師冤枉了你。」
徐哀連忙垂下眼眸,濃密的睫毛在明滅的燈火中投下一片暗影,遮住了原本清澈的目光,聽他低沉卻清楚的聲音道:「太師您並沒有錯,錯的,是不中用的人。」
皇甫太師意味深長,他再一次正眼看著這個讀書人,他雖然匍匐在地,但腦袋可不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