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無常

無常，何解?

人生無常?

生死無常?

世事無常?

……

佛經里記載的無常其意，意思是說一切事物都不會一成不變，都會經歷從生到滅的過程。

但，在很多人的心裡，無常，是勾魂鬼，是殺人刀，是大恐怖，從俗世高手，再到修行中人，無不對無常二字談聲色變。

他們，是收命的人，又也許是勾命的鬼，他們有著自己一套不為人知的聯絡手法，沒有人看過他們的真面目，或許，看過的，已經死了。

正所謂「幽冥有路，無常勾魂。」

無論對方是人，是鬼，是妖，是魔，只有有人出的起價錢，那，便沒有勾不走的魂，沒有收不了的命。

這便是此間最恐怖的殺手組織，一個與眾不同的宗門，無常宮。

在這裡面，沒有那些仙門所謂的外門弟子，內門弟子，亦或是真傳弟子之分，有的，只有殺人，以及收了多少人的命，術法丹藥，皆憑此換取。

而唯一能區分彼此的，只有他們臉上所戴的鬼面，那鬼面材質普通，但內刻禁制，唯一起到的作用，便是防止面容泄露，阻擋神識探查。

……

無名的小城之中，此時夜深人靜，這座小城，乃是當年陳，衛，趙三國相爭之下被毀去的一城，城中大部分人一開始便已背井離鄉另投他處，而如今，那戰事卻是因一橫空出世的趙國四皇子古舒而出現了僵持。

那古舒用兵如神，當初僅用三月便連奪陳衛十七城，其兵法深諳奇詭兩道，之後更是與衛國一位成名已久的兵法大家交戰而不落下風，雙方各有勝負。

只是，如今卻僵持住了，為何？只因陳衛兩國已同盟而戰，北低趙國，南阻姜國，四國天下，正式宣告進入三分境地。

還有一件事，便是趙國之中，傳出趙王壽元將近，恐時日不多，一時間，趙國表面上看似平靜無波，但暗地裡已藏驚濤，好似山雨欲來。

而這城之所以無名，那是因為它的名字早已湮滅在殘垣斷壁之下，如今借著僵持，一些四散流民才得以在此安居，修養了一兩年，如今看起來才有那麼幾分人氣。

慾望這東西，無論如何，終歸都不能抹去，有人的地方，就有慾望，城中既有幽靜之地，自然也有喧囂之地，而且多是煙花巷柳之地。

燭火之下，就見一道如同鬼魅般的青色身影自遠處飄來，什麼聲音都沒有，更是什麼人也沒發現他，就如同一縷青色的風。

正是那個青衫客，他雙臂自然的垂於身側，身形直挺挺的就像是一把劍，飄忽詭異。

直到飛過那幾處風塵之地，他才慢慢落了下來，而在那一處三岔路口的拐角處，一鋪子還亮著昏黃的燭火，鋪子很小，也很簡陋，裡面坐著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婦，一頭凌散的銀髮，穿著滿是補丁的衣物。

青衫客來時，她正就著燭火餘光縫補著鞋，拿捏針線的手不停的顫顫巍巍，像是太暗，又像是上了年紀眼睛發花看不清楚。

青衫客很平靜，他銀制鬼面后的眼睛看著那老婦，隨即右手一拋，一個儲物袋便落到了她身旁的小桌上。

沒有一絲聲響，就好像是一片羽毛，可是那老婦感覺到了。

「不錯。」

老婦人微抬那雙渾濁的眼睛，掃了眼那儲物袋，旋即平淡的說著，語氣就像是普通的老嫗，有些沙啞，有些無力。

「你只用了半個月，就收了七個人的命，很不錯。」

她沒有抬頭，連青衫客看都沒看一眼。

「嗯，無常青衣，三年來領取勾魂令六百四十三次，從無失手，加上今天的這七個，六百五十次。」

「三年，從鍊氣二層升到鍊氣七層。」

說到這裡，那老婦才緩緩抬頭看了眼青衫客，但在他身上停留的時間連一息都沒有，反倒是在他背後的劍匣上多停了半息。「不錯。」

又是一聲不錯，就好像那短暫的一眼她已將青衫客從裡到外看了個通透。

「歸去兮，我要換歸去兮劍訣。」

青衫客站了許久終於開口了，簡潔，直接，更是平淡。

老婦聽到眼前這名為青衣的無常要換的東西后，眼神倒是有了一絲絲幾乎不可察的變化。「唔，劍修的路子……可以。」

也不見她有何動作，就見那儲物袋憑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卷散著淺淡靈光的玉簡，這是一次性的，是自那原本之上拓印的。

青衫客見此，隨即右手一抬五指虛抓直接隔空一攝，便見那玉簡已落入手中，他更是毫不在意，不加掩飾，當著老婦人的面將神識探進了玉簡之內。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見青衫客手中玉簡已是失去了之前的靈光，化作了凡物，然後散成無數細小的晶瑩光點。

那玉簡本就凡物，有此異象只因被人打入了禁制，此刻裡面禁制封存的東西沒了，那禁制自然就散去了。

鋪子里的燭火還在搖曳不定，燈油更是將盡，燈芯上的火苗小的就像是黃豆粒大，似乎隨時都會熄滅，旁邊的老婦人像是沒有察覺，依舊低著頭專心補著鞋子。

而那門口，則已是空無一人，只有一地慢慢暗淡的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