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黑松林遇襲有蹊蹺

第6章 黑松林遇襲有蹊蹺

出了宮牆耳門,轎子竟如飛一般,宋慈只覺涼風絲絲鑽入轎中。轎簾外漆黑一片,三兩熒火在路邊閃爍。這時他的頭腦開始冷靜下來,他細細思索起適才發生的這傳奇般驚心動魄的一幕一幕,心中驚疑不已。

「諸葛容的身份似乎並未戳穿,但應太監、易總管又為何對他一再盤問,他們那些看似雲里霧裡,不著邊際的話,像旁敲側擊,更像是含蓄的警告。但他們又輕易地放過了他,並不點著珍珠項鏈的正題。莫非項鏈的被竊正與他倆或其中一個有關?不然三公主為何要瞞過他們,直接將大任降賜於我?

「但是,蘇綉《清明上河圖》雖說是價值連城,像應太監,易總管這樣的巨宦又未必會垂涎動心,更不敢為這蘇綉畫去冒殺頭甚而掉腦袋的危險。他們畢竟是皇家的奴才,當然不敢公開與三公主為難,但又難保這蘇綉畫失竊的背後沒有複雜錯綜陰謀。他們在宮中固然不敢奈何我,怕擔干係,但等我出了麗人宮回到中州鎮,他們會不會籌劃加害於我呢?或是脅迫我吐出與三公主會面的真相?」

宋慈後悔出門時沒有將他的雨龍劍帶在身邊。可轉念一想,倘使攜劍在身,說不定更會惹麻煩。再說一個大夫怎麼可攜劍入宮呢?在中州鎮佩著寶劍招搖過市也是唐突滑稽之事,必會遇著不測。

宋慈正胡思亂想,忽聽得一聲響,轎子落地。一個黑衣褲的轎夫探頭進來道:「先生,可以下轎了。前面這條路筆直通中州鎮。」

宋慈下轎四望,只見鬱郁蒼蒼一片黑松林,月亮已鑽進了雲里,身前身後山濤超落,樹葉亂響,心中感覺不妙。

「既是這裡中州鎮不遠,煩各位將我抬到鎮上的青鳥客店,銀子少不了你們。」宋慈只覺身子沉重,忐忑不安。

「先生自重。小人們奉命行事,不敢造次。」說著一聲唿哨,六個轎夫抬起空轎如箭離弦一般去了。

宋慈站在山風中獃獃發愣,他想如果有人要謀害他,只需這裡布下幾個弓弩手便行。他倘要逃避松林躲藏,必然被繩索絆倒活捉。生死進退,只有天意了。想到此,索性慢吞吞摸進松林,找一處舒適的草菌歇歇腳。

忽然松林間見有一個黑影移動,接著又聽到樹枝折斷的聲音。宋慈倚在一株大黑松后仔細看覷動靜,那黑影愈泉愈大,待再定睛一看,卻原來是—匹老驢在悠悠然吃草。

宋慈朝老驢走去,迎面又見一株虯松下靠著一對揭拐杖,葫蘆先生正左在松林邊一塊大青石上打盹,腳邊放著他的那個葫蘆。

宋慈又驚又喜,正待上前搭話,葫蘆先生張開了眼睛,「大夫,這夜間漆黑地來這樹林里作甚?」

「我貪圖乘涼,一時忘情竟迷了道。」

「你的劍呢?」

「夜間乘月閑步,要劍何用?」

葫蘆先生哦了一聲,道:「老朽再為你引路吧。你追隨我的青驢後面熳慢行來。」說著收起拐杖爬上了驢背。

宋慈喜出望外,心中一塊大石落地,與葫蘆先生這樣有人望的長者同行,歹徒恐怕不會貿然來犯。

兩人走了一陣,宋慈微微一笑道:「葫蘆先生,你我莫非緣法相投,這葯葫蘆將我們系作一處了。」

「大夫俗緣未盡,恐還有三災六難的磨鍊呢。老朽無端撞著,也算是造化。小心前面有人!」

話來落音,松林間閃出三個大漢攔住去路。為首的一個一手執利刃,另一手上前牽著青驢的韁繩,大聲喝道:「三條老驢慢行!」

宋慈怒起,剛待要上前廝鬥,忽覺身後一陣尖痛,一柄利劍已挑破他的衣袍,「休得妄動。」第四個歹徒不知哪裡竄出,竟伏在背後制服了他。

四個歹徒押著宋慈和葫蘆先生岔人一條狹窄的山道,繞著松林邊沿,來到一幢荒廢的庫房。

宋慈和葫蘆先生被喝令坐在一條長凳上。宋慈怒目圓睜,苦於手中無寸刃。葫蘆先生垂頭坐著,兩支拐杖夾在雙腿間,神色木然地聽任歹徒們擺布布。

只見為首的那個歹徒嘿嘿一笑,用手指試了試刀刃,開言道:「你兩個聽好了,頃刻之間你們便作這刀下之鬼。你我昔日無怨,今日無仇,皆為受人銀子,不敢不道命行事。明日到了陰間,千萬去閻王爺前告我們。」

宋慈思忖必死,浩嘆連連,閉目引頸,不再言語。

那葫蘆先生卻開口問道:「只不知你們幾個受何人指使,貪昧錢銀,害我性命。吐個名兒來聽了,死也眼闔,他日化冤魂也不纏你們幾個。」

那為首的叱道:「老賊奴,休得羅嗦!臨到死前還不自揣,問東問西,卻管人家姓氏作甚?只記住明年今日是你們忌日便是」。

葫蘆先生淡淡一笑,「貧道和有一言相問,也好死得明白。不知諸位是與我有仇,還是專一對付這位夫夾?」

賊首喝道:「委屈你這條老驢陪殉了他,還不謝恩?」

葫蘆先生驚問:「後面是誰來了?」

賊首愕然回頭,說時遲那時快,只見葫蘆先生從腿間掣出一支拐杖一抖,突然射出一束寒光。原來那是一柄帶鞘的尖劍,劍鞘墜地,劍刃已刺入那賊首的喉嚨,賊首大叫一聲,仰面跌倒。

宋慈猛醒過來,眼尖手快,向前賊首搶過手中的闊刀便舞向那三位歹徒。葫蘆先生已抖出了另一柄劍,雙劍如蛟龍出雲,青光抖擻。那三個歹徒早嚇得面面相覷,腿腳麻軟,特要回手,哪可抵擋?只幾個回或便一一刺倒在地。

宋慈上前一腳踏了一個在血泊中掙扎的歹徒肚子,厲聲喝問,「快說!爾等究竟是哪個主兒派來?」

那歹徒翻了一下白眼,吐出一大口血,歪頭死了。再看那三個,早已沒了氣,不覺生憾,只恨心粗魯莽,沒留下一個活口到軍寨對證。

宋慈看那葫蘆先生時,只見他早已收了雙劍,仍是拄著一對拐杖坐在條凳上。趕忙上前作揖道:「葫蘆先生有此絕招,好叫我開眼。今日之事,若不是先生,真可是做了屈死之鬼。」

葫蘆先生道:「你去庫房門外看看,還有什麼動靜。這裡究竟是何處,老朽可從來不曾到過。」

宋慈走出庫房,見慘淡的月光下,一片荒涼的河灘,沿河灘的碼頭邊有一排四、五間舊庫房,葫蘆先生的那匹青驢悠悠然正在最未一間庫房後面吃草哩。富春江白波閃光,水聲浩蕩。遠出浮棧下閃動著一支桅燈,停泊了十來條小舢板。

宋慈發現最東一間庫房的門上還殘存褪了色的字樣:「上官記綢緞莊躉庫。」他猛地記憶起批,平安客店湯池裡遇到的那個上官大掌柜上官坤。嬋娟不是說他在中州鎮有一處綢緞莊躉庫么?

正遲凝時,葫蘆先生蹣跚地走了過來。宋慈道:「我們現在富春江的東端,這周圍並不曾見著有人,看來我們得將此事申告軍寨的溫校尉。」

「大夫主張的是,不過老朽又餓又累,想告辭了。這早晚還有見面之時哩。倘軍寨要作證時,自會來找我的。」

宋慈只好應允,說道:「我這裡還想去搜索一下適才那四個歹徒,倘有片語隻字的證物,豈不更好。先生去鎮上時勞煩叫醒鐵匠鋪的鐵匠,要他將我的坐騎牽來這裡,答應牽來時給他銀子。」

葫蘆先生答應,解了韁繩,爬上驢背,自去了。

宋慈回到庫房內仔細搜查了那四條橫屍的身,什麼都沒有搜出,顯然他們的僱主已作防備,不肯留下一絲證物。

宋慈坐了下來,細細思索。這陰謀必與三公主的蘇綉畫有干係。他一從麗人宮出來,便在松林里遇上這幫歹徒,聲言要壞他性命,險些還殃及葫蘆先生。

忽然,他想起了三公主所賜的那幅黃綾,忍不住撕拆了線腳,抽出細看。不看則已,一看不禁暗吃一驚。原來那幅黃綾並非三公主的密令,而是一道皇上的聖旨,四面綉著蟠龍,首尾相咬,御璽早已蓋好。旨文稱:欽命宋慈為巡閱欽差,依制建節,所過州縣,全權專擅軍務刑政,除弊宣恩,先斬後奏等語。

宋慈細讀一遍,心中大喜。再細看,唯「宋慈」二字及日期是新填之墨,且字跡絹秀,系出女子手筆。心猜這黃綾聖旨必是皇上預擬了特賜予三公主的,遇有緩急,填了人名日期,即可宣頒。

「如今三公主失竊了蘇綉《清明上河圖》,將大任垂付予我。我理當力排眾艱,追回國寶,以報皇家隆恩眷顧、信任不疑。轉念又想,皇上對三公主如此寵愛和信賴,這珍珠項鏈被竊的背後會不會還隱藏有陷害三公主的陰謀,此間利害,不可不察。或乃是偵破此案的關節所在。」

正思想時,漸聽得馬蹄細碎聲,見鐵匠乘一馬牽一馬一路尋來。宋慈大喜,出去喚過鐵匠,賞了他一兩碎銀,一面牽過坐騎翻身上馬,徑向中州鎮疾馳而去。

宋慈來到了魚市,只見街頭巷尾圍著許多百姓,指著鎮西議論紛紛。幾十名軍健提著燈籠,風塵僕僕馳驅回營。後面跟著數百名精疲力盡的兵丁,各提著水桶、木梯和浸濕了水又發著焦臭的麻袋、棉被。

宋慈下馬一打聽,乃知是適才鎮西門內的米倉起火,燒紅了半邊天,軍營聞訊立即調撥人馬趕去救火。如今剛將大火撲災,狼狽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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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神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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