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風雪之約(三)
黑衣男子急轉而下的態度讓楚言歌有些措手不及,她不禁有些懷疑剛才與自己玩笑講故事的人究竟是不是眼前的黑衣男子了。
不過楚言歌向來不願去深究一些不甚明白的東西,不是不想,而是不願。
只見她好整以暇的轉了轉眼珠,收回擱在半空的右手,再次撐住了自己的下巴。
淡笑道:「我叫楚言歌,你呢?」
「你倒是與普通閨閣里的女子有些不同。」黑衣男子由衷的說道。
楚言歌一笑,也不在意黑衣男子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徑自說道:「我母親從未像教導平常女子一般教導我,她說我不適合生在後院宮闈,教了也是白教,還不如活得自在洒脫一些。」
黑衣男子聽后微微一愣,他倒是沒想到楚言歌的母親是個這麼奇特的女子,如今雖是亂世,可女子三從四德,靜心守道的規矩卻是千古傳承的,難得楚言歌的母親沒有這麼頑固不化。
「那你既知道我是閨閣——女子,又為何亂闖我的房間?我母親說過,你這樣是會毀我清譽的,那樣我就不好嫁出去了。」楚言歌的眼睛彎成一道月牙,臉上雖然掛著笑,可說出來的話卻讓人無故發寒。特別是她還特意的將閨閣女子四個字狠狠的強調了一遍。
可黑衣男子明顯沒有受楚言歌的影響,只見他摸了摸下巴,不無玩笑的說道:「我正巧路過鄭王府,在府外聽到你的聲音就想進來看看究竟是什麼樣的女子,居然敢在天子腳下議論天家之事。」
「那感覺怎麼樣啊?」
「不算失望,是個奇女子。」黑衣男子笑眯眯的說道。
楚言歌好似聽不懂一般眨了眨眼睛,然後站起身走向另一邊,快速的將窗戶打開,滿天飛雪瞬間飄入了溫暖的房間。
與此同時,楚言歌的髮絲被寒風吹得十分紊亂,在風中飄飛,其間夾雜著無數白色飛雪,將楚言歌襯得如同雪山聖女一般空靈遙遠。
迎著有些刺痛皮膚的寒風,楚言歌轉過頭看向黑衣男子,輕聲道:「我想睡覺了,你還是走吧。」
黑衣男子似乎料到了楚言歌的逐客令,只見他狀似無奈的拍了拍身上還未融化的雪花,然後緩慢的站起身,當他走到楚言歌身邊的時候,突然好奇的轉過頭,「你不想知道我是誰嗎?」
楚言歌揚眉一笑,「你想告訴我的時候自然會告訴我,我哥哥說了,勿強求。」
黑衣男子神色一怔,隨即低頭笑了笑,再抬起頭時,一雙紅色的瞳孔已經變成了幽黑的暗眸,楚言歌見了不由得張了張嘴。
「你......你的......眼睛?」楚言歌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不無訝異的說道。
輕瞥了一眼楚言歌的表情,黑衣男子微微勾唇,到底是個十三歲的小女娃,再聰明也不過是個初入世間的女子。
「我的眼睛沒事,今日是臘月十八,恰好發病了而已。」
「發病?」
「小丫頭,來年風雪再至的時候,我會來找你的,到時候我再告訴你,我是誰。還有,若以後真有人因今日之事不娶你,我倒可以委屈一下我自己哈哈!!」
黑衣男子的聲音像是一陣風般消失在空中,楚言歌只覺得自己眼前一陣風雪飄過,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不見了男子的身影,窗外雪地上空無一物,只有大片的雪花從空白無盡的天空上落下,沉入土裡,結成了一層寒冰。
楚言歌雖然震驚於男子的輕功,只是......誰要委屈你啊!!!
楚言歌憤憤的關上了窗戶,兩眼一翻,真是個瘋子,她才不要再見到他呢。
送走了一個陌生的神秘男子,楚言歌忽然覺得困意滿滿,走到火爐邊看了一下那還燒的通紅的炭火,腦海里回蕩著黑衣男子跟她說的那些話,楚言歌不由得深深的嘆了一口氣,然後蹣跚著步子往自己的床沿走去,三兩下便寬衣睡了下來。
這幾日連夜奔波,她確實累得不輕,如今飯飽喝足,故事也如願的聽了,可即便如此,躺在床上的她還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因為她的腦海里,一直回蕩著楚淵跟她說的最後那句話,無論她做多少無關的事情,那句話總是揮之不去。
「歌兒,哥哥離開王府的事情,不能同任何人說起,否則,我們會招來殺身之禍。」
殺身之禍?究竟哥哥是去幹什麼了?為何會引來殺身之禍?這些問題一直盤旋在楚言歌的腦海,讓她無法入睡。
楚言歌平躺在床上,兩隻眼睛咕嚕嚕的轉,秀美緊蹙,幾經嘆氣,心緒煩亂。
哥哥和母親究竟有什麼事情瞞著自己?從白州一路逃到金陵真的只是為了避難嗎?母親到底去了何處?直覺告訴楚言歌,事實絕不是像她看見的那樣,母親一定不是和他們偶然失散的。
因為那日白州城裡,她親眼看到了自己的母親,在遠遠的地方對她笑了笑,那抹笑意,半點不像是驚慌之中的安慰,反而像是.......預謀已久的離開............母親的離開,應該不是巧合。
楚言歌到底是個孩子,這麼想著想著,眼睛不停的耷拉,沒過一會兒便睡了去,一間不大的廂房裡,火爐的炭火仍舊散出熱氣,可床上的女子卻眉頭緊蹙,瑟縮著身子輕呼:「我冷,冷........母親........冷.........好冷...........」
鄭王府外,竹影小院東南方的一座樓閣上,之前與楚言歌聊得十分投緣的那名黑衣男子正定定的站在上面,眼眸晦朔不明的看著鄭王府的方向,或者說,是看著竹影小院南廂房的方向。
「蕭大人。」就在男子不遠處,一名戴著血紅鬼面的男子伏地而跪,言語十分恭敬。
黑衣男子聽后微微轉身,金色雲紋面具上落滿了白色的雪花,此時看來,竟透著一絲詭異的魅惑。
「什麼事?」黑衣男子的聲音冰冷得毫無溫度,與之前判若兩人。
「蕭大人,鬼王大人有令,傳您即日返回鬼獄!」地上的男子似乎十分懼怕眼前的蕭大人,聲音控制不住的顫抖。
黑衣男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挑眉問道:「回去?可是我還沒有找到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