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求親
等到重陽這一日,大秦的明衍太子終於到了。
因著正好是重陽,因此冷緒特地舉辦了一個宮宴來迎接明衍太子白道勛,算是為他接風洗塵。
江憐南在綠綺軒中,對於大秦使團的到來自然也有所耳聞,他聽說大秦的明衍太子也來了,心中十分好奇——
在黃粱夢中的天冊九年,大秦使團並未來京都,他甚至都沒有聽說過明衍太子是誰,還是在後來天冊十二年,也就是他十七歲的時候,大秦來犯,明衍太子作為監軍,所向披靡,打得大越軍隊連連敗退,他這才知曉原來還有明衍太子這號人物。
為什麼現在發展會和夢裡不一樣呢?是因為哪裡有變化了,所以才不曾按照夢中那樣發展?還是因為這個黃粱夢本身就不可信?
但是無論如何,江憐南可以確信的是,黃粱夢不一定是可信的,也就是說,他的結局,很有可能也已經改變了。
不過無論是夢中還是現在,他都不曾見過明衍太子,亦不曾見過秦人,他倒是很想看一看,秦人到底長什麼樣,是不是書中和傳說中一樣,胡服碧眼?
不過這日晚上舉行宮宴歡迎明衍太子,江憐南卻不曾收到冷緒的邀請,因為一般這種大宴,皇親國戚乃至位份比較尊貴的妃嬪都是可以列席的,所以他也覺得奇怪,自己身為郡王,怎麼沒有被邀請呢?
他也曾在冷緒面前提過,說:「我可不可以參加夜宴呀?我也想瞧一瞧秦人長什麼樣。」
當時冷緒正在用膳,用筷的手頓了頓,但很快恢復如常,道:「沒什麼可瞧的,秦人與越人長得一樣,只是衣衫樣子不盡相同,與你上次穿得對襟類似,只是他們的袖子很窄。」
江憐南撅了撅嘴,道:「可我就是想看一看嘛!」
冷緒側過頭拿丹鳳眼看了他一眼,面色有些冷凝,道:「此乃政事,不得兒戲。」
江憐南只好道:「哦。」
他覺得最近冷緒似乎心緒不佳,而且看他的時候眼神總是帶著些許複雜,使他整天都忐忑不安,彷彿心中懸了一塊石頭,總是不踏實。
因此他最近甚是乖巧。
重陽日當日晚上掌燈時分,宮中的沁芳殿甚是熱鬧,燈火輝煌,樂聲歌舞不停歇——那裡正在舉行大宴。
江憐南雙手托腮靠在小案邊,一邊看書,一邊聽外頭傳來的歌舞喧鬧聲,眼中帶著些憂愁。
碧扇端著一壺熱茶進來,見他意興闌珊,問他道:「殿下,您怎麼了?可是不高興?」
江憐南抬起頭望了望她,又搖了搖頭。
碧扇問不出什麼,便道:「晚上看書費眼睛,不如早些歇息吧。」說著,拿起一旁的剪刀,將燈花剪去了一截。
江憐南望了望窗外,見不遠處燈火輝煌,又覺綠綺軒寂靜非常,便苦笑了一下,道:「那便睡吧,反正我也乏了。」
說著,起身往床邊走去。
他心想,熱鬧是屬於他們,而自己,卻什麼都沒有。
他明知君王心思不可度,卻仍然忍不住去想、去猜測冷緒的心思,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冷緒上回突然要說那種話,而且最近對他的態度有所變化,雖然仍然與以前一般親昵,但他總覺得冷緒有什麼事情瞞著自己。
他知道,他的感覺向來是敏銳的,很多事情別人雖不說,或者表現得不明顯,但他就是能感覺到,且絕不會有錯。
……
沁芳殿中。
冷緒穿著正式的玄色帝王朝服,頭戴九旒冕,唇角雖帶著笑容,但那透過珠旒看向底下在座人的鳳眸卻是十分冷清,如同一潭月光下的深泉,帶著凜冽的寒意。
殿中地方廣大,燈樹上的火光照得大殿明亮輝煌,一旁的司樂正在演奏令人心曠神怡的樂曲,舞女在殿中翩翩起舞,身形婀娜,舞姿輕盈,容貌美艷,眼神多情,所有的王公大臣和來賓使者都欣然而坐,如沐春風。
一曲完畢,只見一高大男子起身,朝著皇帝舉杯:「陛下,此乃盛會,明衍躬逢勝餞,不勝榮幸,敬陛下一杯。」說著,舉杯飲下。
原來此人正是明衍太子白道勛,只見他身形高大,蜂腰猿背,鶴勢螂形,身穿一件月華白錦衣,外罩一件紫色比甲,上有銀線綉成祥雲圖案,頭戴金冠,長相俊美豪爽,通身的貴氣,真乃帝王後裔,真龍之姿。
冷緒朝他遙遙舉杯,微微笑道:「太子過譽了。」
說著,不甘示弱地舉杯一飲而盡。
飲罷,又對白道勛道:「我大越物阜民豐,民眾熱情好客,自然歡迎遠方之友朋。」
白道勛聞言,自然明白他言下之意,意味深長道:「明衍正是為了兩國友好邦交而來,想必陛下也定然會為百姓社稷著想,與大秦作友好領邦。」
周圍作陪的王公大臣見二人唇槍舌劍你來我往,心中便有了計較:大秦來者不善!
果然,只聽那明衍太子道:「我早聽聞越人文質彬彬,容貌俊美而溫柔多情,我心甚慕之,故願如《越人歌》所唱,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想不到這大秦的太子竟如此光明正大地求親,且他說的對象居然還是男子!
但是他非常巧妙地引用了古越人向楚國王子表白心跡的典故,說明越人並不排斥男子與男子相戀,這倒叫在座的大越人無言以對了。
帝座上的冷緒鳳眸微斂,唇角的笑意已經微微凝滯:「太子,古時越人與如今已經不同,我大越沒有男男婚嫁的風俗,太子不如求娶貴女,如何?」
他心中自然知道,白道勛是不會答應的。
果然,白道勛笑道:「若是明衍不曾心有所屬,轉而求娶貴女倒也罷了,但明衍如今心有所愛,便換不得了。」
冷緒不語。
在座的大臣卻甚是吃驚——這位明衍太子竟然已經有看上的人了?他看上了哪位郡王,或者貴公子?
而且,皇帝怎麼不問他是哪一位?
白道勛凝視著帝座上的冷緒,明知他不會問自己,因此自己主動道:「明衍前段時日來京都遊山玩水,正巧遇見微服而出的淳郡王,對他一見鍾情,心甚愛之,願求娶為太子妃,日後成為我大秦唯一的皇后。」
此話一出,不啻於平地驚雷,在座王公大臣皆開始議論紛紛。
淳郡王江憐南貌美年幼,深受皇帝寵愛,這是朝野上下人人皆知之事,皇帝會讓自己寵愛的弟弟嫁給異國太子以求兩國友好嗎?
且巧得很,江憐南的父親祈安王爺冷流琛、養父江錦笙正好都有事不在座上,如此便無人為他說話,不知皇帝會如何決斷?
只見上座的冷緒無聲冷笑,道:「淳郡王是朕幼弟,年不過十四,恐怕不能勝任太子妃這一尊位,還請太子三思。」
「明衍願給他一世寵愛,無需他操心任何冗雜瑣事。」白道勛雙眼灼灼,滿面自信地看著冷緒,語氣中志在必得,「若陛下願將淳郡王嫁與明衍,大秦願無條件與大越溝通運河、開設互市,並簽定一百年不開戰之盟約,並以戰馬四百匹、黃金萬兩作為聘禮,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在座眾人聞言,皆是倒吸一口涼氣!
這樣的條件,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還是巨大無比的餡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