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夢境

旅途疲憊又做了許多準備工作的慕雪兒終於躺在酒店柔軟舒適的大床上沉沉的睡去了。可睡夢中的慕雪兒還是亢奮著，大腦和心靈沒有和身體同步休息。人的生理機構是如此的神奇，即使看上去得到了很好的休息，可是腦子裡的一些東西卻還是沒有消亡，大腦上的神經也還在高速的運轉著。在睡夢中，我們的一些念頭、回憶和想法，將被無限制的放大變強，直到強烈到成為一個新的故事，一段編織出來的生活片段和自己杜撰的新的「回憶」。慕雪兒此時此刻就在經歷著這樣的事情。

慕雪兒做了一個夢，一個美好恬靜可是卻以悲傷和無盡的遺憾結尾的夢。先是在一個熟悉的大宅院里，一位老人在給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兒梳辮子。老人是慕家老夫人，而小女孩兒就是慕雪兒自己。她的頭髮長長的，看上去柔順而烏黑，小慕雪兒的面容是模糊的，可是笑容卻真實而溫暖。奶奶口裡念叨著什麼，看上去精神非常的好，身體也還硬朗，她慈愛的笑著，和小慕雪兒聊著天，手上卻沒有閑著，動作輕柔而溫和，她在給慕雪兒梳辮子，兩根麻花辮兒梳在慕雪兒的小腦袋上，奶奶還細心的給她扎了兩根漂亮的頭繩兒。小小的慕雪兒開心地笑著，看上去可愛極了。奶奶也是愉快的年輕的樣子，似乎歲月並沒有改變著她的容顏，以至於她還像年輕時候的樣子，美麗而高貴優雅。

然後慕雪兒一下子來到了自己曾經最愛的那個遊樂園，漂亮的旋轉木馬，刺激的跳樓機瘋狂老鼠，還有一個個可愛的憨態可掬的人物玩偶，他們盡情的在遊樂園裡穿梭，和小朋友們一起玩耍，慕雪兒領到了他們派發的糖果，心裡開心極了，正在愉快的吃著。那一天的陽光明媚極了，好像從未經歷過陰雨的天氣似的，天空湛藍湛藍的，飄著像棉花糖一樣的雲朵，天氣算不上冷也不熱，而是溫暖的讓人陶醉。慕雪兒穿著漂亮的公主裙，頭髮是奶奶紮好的麻花辮兒，小臉因為開心而變得紅通通的，睜著大大的眼睛想要盡情的看著這陌生而熟悉的世界。

慕雪兒突然聽到了奶奶的呼喚，她一扭頭，就看見奶奶微笑著站在自己的身後，手裡舉著大大的棉花糖，和自己最愛吃的慕斯蛋糕，奶奶張著嘴說話，可似乎聲音卻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似的。慕雪兒想要過去接過奶奶手裡的棉花糖和蛋糕，可是卻看見奶奶的身影一下子消失了。小小的慕雪兒一下子大哭了起來，哭著要奶奶抱自己哄自己，可是奶奶的身影卻始終都無法再看見了。夢裡的場景突然又切換到了慕雪兒剛剛離開的那個和玉村，慕雪兒也變成了現在的模樣，她仍然在不停的尋找著自己的奶奶。只是突然發現，奶奶的身影在自己的前方，那一片金燦燦的油菜花海里，慕雪兒興奮的大喊著奶奶，想要追上去抱著她，可是再一轉眼，奶奶的身影卻早已經漸行漸遠了。模模糊糊的奶奶的身影，像是要獨自的離去似的，朝遠方走去，慕雪兒始終也追不上。

「別丟下我！！奶奶！！別走別丟下我一個人！！！嗚嗚嗚嗚。」

慕雪兒被嚇醒了，哭著喊了起來，可是睜開眼才發現這只是一場夢而已，而窗外早已經是太陽高懸的白日晴天了。回到現實中的慕雪兒，因為恐懼而掙扎的她，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她爬到窗戶邊打開窗戶想要讓自然的空氣讓自己清醒，可是沒有用，這夢境是那樣的真實，真實到慕雪兒害怕的哭了起來。獨在異鄉的自己，在這個時刻是多麼的想有一個寬厚的肩膀依賴，可是從小父母就沒有寬慰過自己，而奶奶又年紀大了不在自己的身邊，所以，慕雪兒總是孤獨的，一個親人都沒有。慕雪兒看著A市的天空，雖然並不是很藍，但是卻異常的晴朗。溫熱的空氣衝破了慕雪兒心中的一點恐懼，讓她漸漸的回到了現實生活中。這裡是A市，自己的家人全都好好的，而剛才那也只不過是一個夢境罷了。可是不管慕雪兒再怎麼自我安慰，也仍然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她又重新躺回到大床上，看了看錶，才早上七點，用柔軟溫暖的被子包括著自己，慕雪兒想要再踏踏實實的睡一覺，以此忘掉夢境，可是心裡記掛著奶奶，她怎麼都無法入睡。

終於，慕雪兒還是忍不住用手機給奶奶打了個電話。沒一會兒就打通了，電話那頭傳來了奶奶一如既往親切的聲音，慕雪兒忍不住又哭了起來。奶奶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猜測著自己的孫女兒可能是想自己了吧，就一個勁兒的說著安慰的話，還說讓慕雪兒在外面好好玩，等這趟旅行結束了，就還來和玉村，吃奶奶親手給她做的飯。慕雪兒感覺到了奶奶聲音的溫度，這才覺得真真切切的腳踏實地了，心裡也從那種半懸空的恐懼感降落了下來，她和奶奶說了幾句，又叫來管家仔仔細細的囑咐了幾句，這才踏實的掛斷了電話。重新躺回床上，手機才顯示到七點十五，慕雪兒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做法是多麼的不妥，大早晨的就打擾奶奶休息，真是該死。

可是慕雪兒是真真切切的感到害怕了，慕雪兒從小就什麼都不畏懼，無論有什麼艱難和挑戰，她都能也都願意自己扛過去，可唯獨親人的離去讓她有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感。或許是這麼多年慕雪兒總是一個人看日出日落，行走在這廣袤的大地上，所以她從事格外的珍惜和親人在一起的機會，尤其是那麼疼愛自己的奶奶，慕雪兒害怕自己的夢會變成真實的，害怕自己唯一的奶奶會離開自己。

雖然自己的奶奶年輕的時候，曾經叱吒風雲，把家族企業經營的風生水起，可是慕雪兒明顯的感覺到，奶奶這幾年的身體愈發的不如意了，雖然遠離了大城市的喧囂和污染過的空氣和水源，可是奶奶還是因為年輕時候過於勞累不中意身體而產生了各種各樣的毛病，在慕雪兒的親眼所見下，奶奶變得遲暮了，這是的的確確的，即使她仍然是那副英氣逼人，雷厲風行的模樣，可是卻也無法改變天命，還是按照時間和歲月的流逝逐漸的衰老了下去。慕雪兒對如水的時間感到萬分的恐懼，她多麼希望時間的腳步能慢一點兒，再慢一點兒，讓自己和奶奶有更多相處的時間和機會。慕雪兒也曾一度希望自己不要再長大了，就那樣做一個乖乖的小女孩兒吧，始終扎著漂亮的馬尾，跟在奶奶的身後，小手在奶奶的掌心裡，感受著溫暖的熱度。

可是慕雪兒卻也清楚的知道，這一切都不是能夠依照自己的意志更改的，所以，自己現在所能做的，也只是盡量的完成奶奶的心愿，然後每日長陪伴在她的身邊吧。也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微微的安心那麼一點兒。

慕雪兒突然想起來自己今天還有要辦的事情，於是就立刻從床上跳了起來。當她進入衛生間照鏡子的時候，被鏡子里的自己嚇了一大跳，眼睛腫的像個桃子似的。慕雪兒笑了起來，自己都一大把了，還是這麼依賴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