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照片

慕雪兒輕輕的敲了敲443號的門，心裡有一絲忐忑。她靜靜地等待著，順便觀察了一下這座古樸的宅院，斑駁的牆壁看上去已經很有年頭了，木質的門窗，歷史感很明顯，在門上有一隻小巧的綠色信箱，信箱的周圍爬滿了薔薇花朵，正面牆壁都零零散散的覆蓋著綠色的爬山虎，即使是盛夏，也顯得春意盎然，清新可愛。慕雪兒等了不一會兒，門裡面就傳來了應答的聲音，是一個年輕的女性。

慕雪兒退了幾步，在院落門前的台階下站定，然後等待著有人給自己開門。門開了，出來的是一位年輕的女孩子，穿著打扮應該是這家的保姆。女孩子穿著藍紫碎花的圍裙，頭髮高高的束起來紮成了一個馬尾，雖然看上去比自己要小一些，但是卻顯得十分的精明和幹練，眼睛里充滿了光芒，神采奕奕的。她疑惑的打量著慕雪兒，半晌才問慕雪兒的來意，看上去眼神里滿是懷疑。慕雪兒微笑著像她解釋說自己只是來給這家的主人送信的，並沒有說明自己的身份，為了讓小姑娘相信，慕雪兒還晃了晃自己手裡的信封，慕家的家族標誌三角梅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小女孩點了點頭，放鬆了警惕，這才打開房門把慕雪兒給讓了進來，並且請她先坐在客廳休息一下，自己去叫家裡的主人。

慕雪兒懷著一種非常複雜的心情，對於奶奶這次神神秘秘的行為，慕雪兒充滿了非常濃烈的好奇心，她下意識的認為這一定和奶奶年輕時候的風流往事有關係，在慕雪兒的心裡，甚至勾勒出了一副醉人的圖景。在戰火紛飛去也是思想變革的歲月，每個年輕人都有著自己獨特的思想和見解，他們用鮮血和永不熄滅的熱情之火書寫著自己的青春歲月，生怕在這個國家和這個時代的歷史中沒有留下自己的痕迹。他們積極、他們向上，他們懷著極其飽滿的熱情和好奇心面對這世界上一切的一切，他們敢於挑戰權威直抒胸臆，他們揮斥方遒書生意氣，慕雪兒覺得，奶奶那一代是自己艷羨的一代，在特殊的時期，擁有正在翻天覆地變化的大背景環境，並且能夠自由的放任自己的思想，一切都變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著，每一天都會有新的學術理論出現。

在慕雪兒的想象中，這封信的背景是神秘而富有傳奇色彩的。那是在一個特殊大背景下的A市，古老的城市正遭遇著千百年來都不曾遇見過的變革和挑戰，年輕的女子和少年穿上了那時候流行的學生裝束，他們在這座城市美麗的校園裡說笑談天，有時候也說起國家大事，有時候也辯論的面紅耳赤，可這些卻都不影響他們之間逐漸滋生的濃濃愛意，終於，少年對女子說出了心事，而女子也嬌嗔著默默地應允。只是歷史潮流和戰火卻從不理會年輕男女之間的私密情事，它無情殘暴而自私冷漠，打破了這對年輕愛侶的聯繫紐帶，他們最終還是沒能逃過命運的安排，彼此天各一方。在若干年後，在午夜夢回時，自己也會默默的想起那段往事，而彼時美好零碎的記憶碎片也終將成為這一生的遺憾。所以，才有了這封信的出現，只是對往日美好和遺憾的追憶罷了，那個人也不再是曾許諾相伴一生的愛侶，而是共同走過那個年代的舊相識，在這孤單的人世上，彼此能有個念想。

慕雪兒獃獃的望著空蕩蕩的客廳，越想越著迷，自己對這個房子的主人「徐帆」也充滿了旺盛的好奇心，而且在潛意識裡，慕雪兒也已經把這個素未謀面的人當成了是奶奶的舊情人，想著奶奶的往事，慕雪兒不僅偷笑了起來。再強悍的女人也註定會有一個心裡永遠都不能提起的人啊，慕雪兒嘴角一揚，幻想著自己現在的模樣就是奶奶年輕時候的樣子，可那個人，慕雪兒卻不知道為什麼按上了寧燁的面容。一陣羞澀，慕雪兒面紅了，自己怎麼會這樣呢，和人家幾乎是不相識的。

為了轉移注意力，慕雪兒打量起了這座房子的裝飾和風格。這是一座複式的二層小樓，有漂亮的木製樓梯，可以通往二樓和閣樓。慕雪兒是在一樓的大廳里等待的，其實客廳並不是很大，但卻裝修的非常的精緻和復古，有一種民國時期的味道。這是一種又滄桑又清新的感覺，一方面，繼承了中國傳統建築的風貌，擺件厚重而古樸，木色沉澱渾厚；另一方面，卻又因為複雜的歷史原因，糅雜了西式建築的風格，在裝飾中，隨處可見漂亮的雕花，還有那座立在窗戶邊的大鐘，古樸而富有西洋味道。慕雪兒不由自主的站起了身子，細細的在這棟房子里打量了起來，她漸漸發現，這房子設計的非常巧妙，不僅僅是在裝飾風格上，一些小的細節也體現出了主人的用心和考究。

已經過了十五分鐘，正在慕雪兒自信認真的研究著一隻花瓶的時候，她的身後傳來了一陣咳嗽聲。慕雪兒知道是主人下來了，但還是嚇了一跳，差點把花瓶打碎。她故作鎮定的轉身，然後擠出了一個燦爛的微笑。

身後走在保姆前面的，的確是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只是他和慕雪兒想象中的不太一樣。老先生並不是慕雪兒幻想中的高大的形象，而是大約在一米七到一米七五之間，頭髮已經全部都白了，但是卻顯得精神矍鑠，戴著金絲眼鏡，一副文質彬彬的紳士模樣。慕雪兒覺得他年輕的時候一定是一位非常有文化的人，奶奶或許是被他的才華所吸引的吧。還有，他的目光非常的炯炯有神，一看到慕雪兒就開始上下打量了起來，慕雪兒覺得自己彷彿是被他的目光穿透了，腦子裡的想法被看了個一乾二淨。

「你就是她的孫女兒？」老先生徐帆操著有些重的A市口音，詢問著慕雪兒。

「嗯，您好。」慕雪兒有禮貌的回應著，然後掏出了奶奶親手交給自己的那封信，遞給了白髮蒼蒼的徐帆，「這是我的奶奶讓我交給您的。」

徐范怔了怔，然後顫抖著接過了那個信封，上面的確是自己想著的那個人的字。他輕輕的把信封拆開，然後緩緩的掏出了信封里唯一放著的那個東西。是一張照片，一張已經明顯泛黃了的黑白照片。慕雪兒看的不太清楚，但隱隱的看出來那照片上是並排站立的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男子的手臂搭在女孩兒的肩膀上有些親昵。慕雪兒覺得那女孩兒和自己長得有些像，應該就是年輕時候的奶奶吧，而那男子，慕雪兒覺得眉梢眼角上看，明明就是自己對面的這位老先生——徐帆。

徐帆的臉上顯現出了複雜的表情，茫然而有些無措，似乎是陷入了深深地回憶里。他不由自主的輕輕撫摸著照片上年輕女孩兒的面龐，然後忍不住重重的嘆息，似乎回憶里有太多美好也有太多無奈，而時至今日，剩下的也只有這一聲長嘆了。

良久，徐帆才從回憶中回到了現實，可卻沒有對慕雪兒解釋什麼。

「好吧，從明天開始，你就來我這裡上課吧。」徐帆半晌才說了這麼一句。

慕雪兒一臉茫然，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