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變故
銀葉心中一怔,背脊直冒寒氣,她從來沒有想過純良的三小姐會有那麼犀利的眼神,就好像刀子般,割開她的皮肉筋骨。
她趕緊垂下腦袋,試圖遮掩自己蒼白的臉色以及恐慌的眼神:可奴婢若是不乖乖聽四姨娘的話,她一定會折磨死奴婢的,就像當年的墨鳶一般。
善兒抬眉,示意欣兒把房門關了,這才沉聲詢問:墨鳶不是失足溺死的嗎?這個四姨娘有什麼關係,況且當年四姨娘還沒進門吧。
見魚兒上鉤了,銀葉這才抬起柳眉,慌張開口:小姐是聽錯了,奴婢並沒有說什麼。
墨鳶是母親身邊的大丫鬟,更是母親最為信任的人,對母親的突然病故,她也是不相信的,後來是墨鳶姑姑告訴她,她這才放下了疑竇,可如今墨鳶也是被人謀害的,這就說明,當年墨鳶說的話,並不可信,母親的死還有疑點。
善兒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嘴角噙著濃郁的冷笑:你這條胳膊要是一直放任下去的話,恐怕會傷及性命,如此說來,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難道這就是你對待恩人的態度嗎?她拔下了髮髻上的一枚三寸鎏金西番蓮簪子,放到了銀葉的手中,還請姐姐看在善兒自幼喪母的份上,告訴善兒事情的真相吧,雖然善兒的力量很是渺小,壓根無法對抗仇人,但是善兒一定不會讓母親死的如此不明不白的。
銀葉嘆了口氣,驚疑的看了眼佇立一旁的欣兒,很是為難。
銀葉姐姐你就放心吧,娘子對奴婢有救命之恩,所以奴婢一定不會出賣我家娘子的。欣兒笑得燦爛,一派純真。
善兒也微笑著點頭,銀葉這才鬆開了嘴:四姨娘當年的確是沒有進入府中,可卻是被老爺養在了別苑,自從三夫人病重之後,老爺回府的次數也是越來越少了,二夫人原本以為老爺是為三夫人尋找大夫去了,等四夫人入門之後,這才明白,原來老爺的心早就飄到四夫人身上去了,而墨鳶也是個衷心的人,三夫人就那麼沒了,扔下了年幼的善姐兒,您應該還記得,您小時候無緣無故發疹子,險些丟了性命吧,而墨鳶就在那個時候沒的。
善兒蹙眉,努力的回想,等確定了這個信息之後,這才眼前一亮:的確是如此,我還記得我哭著喊著要找娘親呢。
正是因為這樣,所以墨鳶這才到了南苑,那個時候四姨娘就住在那裡,她希望去求求姨娘,讓老爺過來見您,可沒想到卻發現了四姨娘一個大秘密,四姨娘表面上溫良純善,可卻是個毒蠍心腸,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她竟然痛下殺手,把墨鳶妹妹溺斃荷花池中,這些都是奴婢當年親眼所見,可奴婢人微言輕,怕說出這個秘密,就會被四姨娘害死,所以這麼多年來,都是昧著良心過日子,可萬萬沒有想到,四姨娘還是沒有放過奴婢,把奴婢要到她那裡去,日日伺候著奴婢,還放任那些奴僕對奴婢齷齪之事,奴婢抵死掙扎,又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金銀之物這才保住了清白
一想到這些日子來她受的苦,她立刻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鼻涕眼淚更是糊了一臉,這樣懼怕的情感是無法偽裝出來的。
善兒看了欣兒一眼,她趕緊掏出了絹帕為銀葉擦拭著眼淚。
纖細有力的玉指不停捏著衣擺,沉吟了片刻,目光變得幽冷起來:那個大秘密究竟是什麼?
美人蠍。
聽到這個答案,善兒和欣兒同時吸了口寒氣,她們沒有想到,沒有一點家世背景的四姨娘竟然有美人蠍這種價值千金的毒物,它並不是一種草藥,而是一種蠱,生長在棺材中,最喜歡食用腐肉,一旦它們進入了人體,就成了害人奪命的利器,除非人死,否則此蠱無法取出。
一般來說,這種蠱毒很是珍貴,用在母親的身上就是浪費,一想到中蠱者的名字,善兒的瞳孔逐漸放大,一臉驚疑:母親是懂得一些醫術的,所以四姨娘才要除掉她對嗎?
善姐兒心思縝密,就如同三夫人一般,你猜的一點都沒錯,三夫人正是因為如此才會命喪黃泉,她的身子骨一向極好的,怎麼可能會無緣無故的暴斃呢。銀葉眯起雙眸,再次丟出了一個秘密來,當初伺候三夫人進葯的,都是一位叫杜鵑的三等丫鬟,而這位丫鬟後來成為了四夫人跟前最得力的一等嬤嬤。
善兒身形一晃,險些從椅子上跌下,她閉眼長嘆,過了半晌,這才睜開了紅潤的雙眼,艱難的張口:多謝你告訴我這些,至於四姨娘那邊,你且放心,我一定會保住你的。
銀葉趕緊跪下,感激涕零:多謝三小姐恩慈。
玉手抬起,有一下沒一下的按著額頭,面露疲色:你去告訴二娘,我不舒服,就不去她那裡吃飯了。
小姐可要保重身子才是,您若是垮了,三夫人在天有靈,可是不能安息。銀葉搖晃著站起,蹣跚的離開了屋子。
過了半晌,靜寂的屋內才有了動靜,欣兒重新倒了一盞溫熱的茶,塞到了善兒的手中:這個秘密的確過於驚駭,但是這麼多年她都能忍下去,如今卻一股腦兒全都告訴了娘子,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貓膩。
善兒慢慢嘬了口茶,讓冰冷的心稍微暖和了起來:我能不能相信她的話,就得靠你的了。我不但要你去查墨鳶姑姑是怎麼死的,你還得去查查看我的母親究竟是怎麼死的,你應該知道怎麼下手吧。
為娘子分憂解難,奴婢義不容辭,只是查到了又如何,如果真的是四姨娘下手的,娘子又該如何?
欣兒微抬眼皮,試探性的看著她。
有細微的陽光透過窗欞照了進來,襯得她的眸色越發的凌厲冷冽,卻沒有半點衝動,欣兒這才放下了懸著的心,她的娘子終於長大了,只有沉得住氣的人,才能笑到最後。
真是個多嘴的丫頭,幸好你我情同姐妹,否則我還當你是探聽消息呢。
善兒陰陽怪氣的話讓欣兒心中一凜,她趕緊垂下眼瞼,心緒開始不寧起來。
善兒好似沒有看到她的表情一般,來到了床邊,慵懶的躺下,玉手死死攥著錦被,將它拉上來蓋過頭,止不住的眼淚如串般掉落,打濕了枕頭,那上面的萱草還是母親親手繡的呢,那上面似乎還殘留著她淡淡的味道。
欣兒見到凸起的被子微微顫動著,就知道娘子又在偷偷哭泣了,娘子的自尊心很強,就算心酸了,也不願再人前流下一滴眼淚。
欣兒的心也跟著揪痛起來,臉上也不復婉約起來,隱隱透著一股子瘮人的森冷。
在她扭身出屋的那一剎那,原本還在被窩裡哭泣的善兒坐直了身子,水眸中的悲傷不復存在,有的只是冷漠。
她和那個所謂的母親壓根沒有一點感情,剛才她之所以會悲傷,那是體內殘餘的魂魄犯下的蠢事,哭泣是永遠解決不了問題的,只有付諸行動才能為三姨娘報仇。
現在唯一要弄明白的疑點就是南楓絕到底有沒有中美人蠍,如果沒有的話,這就足以粉碎銀葉的故事。
打定了主意之後,她起身洗凈了臉,重新施了一層薄粉,確定衣服上沒有任何的褶皺,這才拿著胭脂盒,施施然朝著後門走去,被銀葉纏了一會兒,倒是耽擱了她送葯的時間,也不知道武娘子的丫鬟是否還在門外等候著。
她下意識的加快了腳步,當她看到巷口那一抹淡橘色的倩影后,這才鬆了口氣,舉步上前,一邊將胭脂盒塞到她的手中一邊道歉:剛才被雜事纏身了,真是對不住了。
不打緊的,奴婢也是剛來不久。冬茹忽閃著羽睫,兩頰生靨。
快去把葯給你家娘子用了吧,雖然它不是靈丹妙藥,不能立刻解了娘子身上的毒,可是也能夠讓她的皮膚不再潰爛,至少不會在明日的宴席上出什麼岔子。善兒揚起唇瓣,眸中隱晦不明,她看了眼天色,便匆匆的回到了南楓府中。
再過一會兒時辰,父親就要回到書房處理公事了,她得趁著這段時間,找出一些蛛絲馬跡才行。
打定了注意之後,她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步伐也變得沉重。
可緊趕慢趕還是晚了一步,她躲在游廊柱子後面,看到了父親那張陰沉的臉,趕緊縮回了身子,眉間染上一絲疑惑,莫不是四姨娘那裡又出了什麼事情,所以父親才會如此生氣?
正想著,她的皓腕被用力拉住,她回眸一看,正對上銀葉那雙驚恐不置信的眼睛,對方長著嘴巴,費力的想要說些什麼,卻吐不出一絲的聲音。
銀葉越是著急,她的臉就越是通紅,一股暗紅色的鮮血緩緩從她的鼻腔蔓延下來,一滴又一滴的,看得讓人莫名心慌。
善兒反手扣住她的脈搏,正想查探什麼的時候,她卻猛地絕了生息,嬌軀緩緩癱倒在地上,一大片的血液從她的七竅流出,配上那死不瞑目的眼睛,要多可怖就有多可怖。
她正想離去的時候,卻聽到了院子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心下一驚,現在想逃已經晚了,看來只能將計就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