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曼珠莎華(末)
曼莎在見過紅毛怪之前都以為鬼怪和人類沒有多少區別,只是高大了一點,只是村裡的人和山中怪物的結合體而已,見過厄剎之後,這一切印象都化為了虛無。
並不是因為厄剎長得嚇人,走進青石大門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厄剎,他一頭的紅毛,樣子也和平常的人類沒有什麼區別,甚至還沒有牛頭馬面長得嚇人,曼莎從小就養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所以,見到厄剎的那個時候,她心中的恐懼並沒有多少,至少是沒有流露在臉上的。
人都還沒有走進去完,厄剎一聲怒嚎,就像是粗魯的野獸一般,這猝不及防的一聲吼叫,讓所有人都嚇了一跳,甚至一個女人當場暈了過去。
人都走進來了,青石大門怦然關上,所有人都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面前的這個人是誰?但是他們都知道這扇門關上也許就永遠也見不到外面的一花一草一樹一木了,這裡就是他們的墓地。
牛頭馬面一個一個地排好站在那裡,其中那個抱著孩子的也位列其中,孩子一路的哭喊已經精疲力竭,現在睡在他的臂彎里也不知道安不安心,大家都以為小女孩幸運,被殺了父母但至少自己是險些保命的。可這時,大家又錯了,那個牛頭馬面直接將孩子遞到厄剎的手中。
看著厄剎本是焦躁的表情,看到孩子就像是看到了人間瑰寶一樣睜大著眼睛露出了一個猙獰的笑容,眼角皺起了深深的魚尾紋,像是一個變態一樣。
厄剎抱過小女孩,動作很粗暴,小女孩本來就睡得淺,現在醒了又大聲哭喊了起來。突然,厄剎開始撕扯小女孩的衣服,小女孩又哭又喊又捶又打,死命地掙扎著,但怎麼可能掙的脫一個成年男人的手!
人群里雖然並沒有人站出來,但是「嗡嗡嗡」的一陣騷動,也不知道聲音具體是從誰的嘴裡傳出來的,也許是一個人,也許是每一個人。
曼莎對此沒有一絲的同情,不是因為她鐵石心腸,還記得以前她也是不大的年紀,去旁聽了隔壁私塾后歸來,在路邊看見幾個大個子的男孩圍著一個小女孩撒尿,曼莎一時義憤填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直接撿起身旁的石頭就往男孩頭上砸,那幾個男孩子都比小曼莎高一個腦袋,圍過來和曼莎展開了一場搏鬥。
不管戰鬥是不是勝利了,只是那天小女孩遭的罪全都加在了曼莎的身上。那幾個小男孩將曼莎推倒在地,尿了她一身,連頭也沒有放過。
回到家裡,當父親聞到她身上一股尿騷味兒時,小小的她也學會了撒謊,揚言是掉進了糞坑裡了。小曼莎在洗自己衣服的時候,雖然極其嫌棄,但內心還是挺自豪的,因為她保護了一個比自己更弱小的人,她不求小女孩能回報她什麼,準確地說,那時的她根本就不懂利益,只是憑藉著自己最原始的品性,也不求小女孩能記得她。但是曼莎是不會忘記小女孩倒在地上無助的表情的。
當曼莎再一次看到小女孩時是在「槍林彈雨」中,因為自己的異香,被別人稱做是異類,所以有成群結隊的小孩子向她扔石子。
曼莎剛轉過頭時,就看見那日自己救下的小女孩,現在正揮出手中的石頭,重重地砸在曼莎的額頭上,瞬間鮮血就順著眼線淌了下來,一滴一滴的鮮血彷彿是從心裏面流出來的。
那日她將好人沒好報,好人沒好命,這句話理解得透徹,當時她只有八歲。
再一次,父親問她是不是又闖禍了時,她又撒謊了,說是自己摔在了地上,恰巧腦袋磕在了磚頭上。
所以現在的冷漠都是她平日里積攢而來的,冷眼看著小女孩被強迫剝掉了衣物,雖然面前的孩子不過是十歲,但內心應該也是感受得到侮辱的,在被剝掉衣物之前還在奮力地反抗著,全部褪下之後,就蜷縮著不再動彈。
這時候,曼莎感到身旁的父親蠢蠢欲動,一臉的憤憤不平,想要制止厄剎這種變態的行為,曼莎拉住了父親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小女孩赤裸著,眼淚「吧嗒吧嗒」大顆大顆地掉落在地面上,在石地上開出了一朵朵雛花。就像是用墨水在地上繪畫的一樣,這也是小女孩在人世間最後一次繪畫了。
不知道這個禽獸,不對,這個禽獸不如的傢伙會對小女孩做什麼?一旁的牛頭馬面轉身像是摁下了一個開關,小女孩畫在地板上的花也分成了兩半。
「轟隆隆」地面開始發出巨響,劇烈地顫抖了起來,升起了一個石池子,池子里翻湧的全是暗紅的液體,一陣讓人作嘔的腥味飄散出來,還帶著一個死屍腐爛的味道。人們紛紛拉起袖子將鼻子捂著,曼莎也不例外,她靜靜地觀察著這個騰著熱氣,冒著泡的池子,這是人沸騰的鮮血?
曼莎開始猜想池子里的東西,根據這刺鼻的味道應該是,而且再加上紅毛怪現在剝光了小女孩的衣服,所以,現在小女孩的命運只有一個!
那就是被扔進這個血池,這個答案幾乎是和厄剎的動作發生在同一時刻的,小女孩被高高舉起,直接扔進了池子。小女孩甚至都還沒有來得及喊叫一聲就淹沒在了池子里,沸騰的血水將她淹沒,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驚恐的面部表情和站在池子外邊一臉歡笑的人的表情截然不同。
通過曼莎的眼睛,他們彷彿是在慶祝著又一個人被扔進了池子,或者說現在就像是自己和父親一起殺鴨子一般,沒有一點點同情,反而為殺掉了鴨子而感到自豪。
人群集體往後退了一步,因為現在嬉笑著的厄剎現在視線又放回了人群中,每個人都低著頭,心中祈禱著倒霉的不是自己,可就算這一次不是,那麼又會僥倖幾次呢?大家就像是坐在同一艘船的人,現在船翻了,只是先死後死的問題,根本就沒有商量的餘地。
厄剎微曲著手臂,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人殺多了,竟顫顫巍巍了起來,像極了一個耋耄之年的老者。他向人群走過來,有些欣喜地觀賞著每一個人,突然鼻子一顫,緊接著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徑直向曼莎走了過來。曼莎的心跳漏了半拍之後又劇烈地響動了起來,下一個會是自己嗎?
正是!
厄剎過來抓住曼莎的手,曼莎抬眼剛好與厄剎對視,厄剎的眼睛里像是住著一隻毒蛇,一下就探進了曼莎的心底。曼莎的內心一緊,感覺自己從小到大發生的一切都被厄剎窺視了一般。
突然,父親一揮手別開了厄剎拉住曼莎的手,「父親!」曼莎有些不知所措,只要是被選中的,就是死路一條,她知道父親不忍心看著自己死,但是自己又何嘗忍心看父親被投入池子呢?
父親抬手揚了一下,曼莎對著這個動作太熟悉不過了,每次去竹林找父親,正在砍柴的他會揚一揚手,示意自己聽見了;每次和父親爭吵時,父親會揚一揚手,示意不和她爭論了;每次在外邊玩耍,父親總會在遠處揚一揚手,示意回家吃飯了……
可這次是什麼意思?曼莎不懂也不願意懂,她是沒有眼淚的,彷彿從出生開始她就註定鐵石心腸了。
憑什麼要讓自己看著父親死,這對於她來說比自己死還要難受,曼莎毫不示弱,直接向前踏了一步,走出了人群。
厄剎帶著一臉的笑意,看著這父女倆有意思的表演,最終厄剎是牽著曼莎的手走上了石階的,那雙手有蒼老又粗糙,就像是風乾了的老樹皮一樣,曼莎心裡直作嘔,一點也不給厄剎面子,抬手就要甩掉,死也死得痛快一點,曼莎不想遭受小女孩的凌辱,於是衝下血池就要縱身躍下去。
厄剎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攔下。
「小姑娘,怎麼?人事待你太菲薄,這麼想死?」
村子里的人是挺菲薄的,不過這和想不想死沒有半毛錢關係,曼莎厭惡這個怪物的懷抱,伸手想要與厄剎保持距離。
可厄剎非但沒有放開曼莎,反而摟得更緊了,將鼻子湊在她的發梢耳際,脖頸鎖骨,曼莎覺得眼前的這隻怪物像極了那種拴在大門口的老黃狗,不停地在她身上又是蹭又是聞。
最後竟然伸出舌頭在她脖頸最柔軟的地方舔了起來,曼莎只覺得他的嘴也是臭的,一股屍臭味兒,就像是有成千上百的人慘死在他的嘴裡一般,曼莎簡直要被這噁心的味道給熏吐了。
曼莎的雙手被厄剎的大爪子鎖在了背後,使她動彈不得,不過蹭著厄剎還在專心舔舐時,曼莎一頭就撞在了厄剎的腦門兒上,霎時,鮮血就從厄剎頭上流了下來,曼莎自己都辨別不出這是自己的血還是怪物的血。本以為他的頭會是金剛鐵銅的,沒想到自己這麼一撞竟然還撞破了頭。
厄剎一雙猩紅的眼望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