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瘋了
顧錦沅只帶了孤帆一人,來到顧時引的營帳里。
顧時引示意幾個近身的侍衛到外面把守。
顧錦沅已經得知顧時引的意圖,如今,宇文晉與夏國結為同盟,夏軍在牽制著華軍的主力,這便削弱了盟軍的力量。
想要完全擊退敵軍,夏國是一個很重要的因素。
因此,盟軍這邊一面要在日月山這邊穩住宇文晉,一面需要派人前去夏國遊說,勸其退戰。
而夏國皇帝跟宇文晉關係匪淺,遊說夏國皇帝的人,由寧國儲君擔任最為合適。
「侄兒願意立即動身前往夏國,勢必說服夏國皇帝退戰!」顧錦沅懷了決心,目光堅定,神態自若,「如果出了什麼意外,還要勞煩裕皇叔主持一下朝政。」
顧時引微一頷首,肯定地說道:「你絕不會有意外。」
說著,他遲疑了一瞬,又道:「不過,你此次秘密前去夏國,需要小心行事,不能讓其他任何人發現。」
一旦消息傳到宇文晉或者顧錦城耳中,便會功虧一簣。
顧錦沅默了默,隨後,他說道:「這點我也考慮過了,而且,軍中耳目眾多,我秘密地離開軍營前,需要找一個人來喬裝成我,代替我留在軍營里。」
說罷,顧錦沅和顧時引都在思考著該讓誰冒充他。
這個人需要是他們十分熟悉,絕對不會變節的人,而且,還要有隨機應變的能力。
這時,站在顧錦沅身側的孤帆主動走出來說道:「王爺,太子殿下,我素來擅長喬裝打扮和模仿別人的聲音,不如,讓我來代替太子殿下留在軍營。」
顧時引凝眸,打量了一下孤帆,不由疑惑。
顧錦沅也略是詫異,「可你是位姑娘家。」
「顧准一個大男人,都可以喬裝成女人,我扮個男人而已,難度比他的要低。」孤帆的笑容柔和,接著,她說道:「你們等我一會,等我換裝回來,你們再看看。」
孤帆迅速地過去喬裝打扮。
不多時,她身穿杏黃色的衣袍,以金冠束髮,手中搖著一把繪有水墨畫的摺扇,翩然而來,柳葉眉已被畫成了入鬢的劍眉。
顧時引和顧錦沅皆是愣了愣,若不是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在流轉著波光,他們還真的要把她當成是哪位模樣俊朗的小公子。
「現在,你們兩個總不會反對了吧?」孤帆在他們面前轉動了一圈,后將摺扇闔起,放在手心。
顧錦沅心道,只要身形能夠再符合一點,再離得遠,光線差一點,基本沒什麼問題。
孤帆的眸光轉了轉,她想了會,說道:「十六,你從這裡日夜兼程趕到夏國,一來一回需要二十多天,加上你在夏國需要停留幾天,一共需要近一個月的時間。」
「這一個月的時間,應該不會出什麼大問題。」
「這樣吧,平時沒事的話,我就裝作毒發,在營帳里休養,實在迫不得已要出去,就戴上頭盔。」
反正她對顧錦沅的一切都一清二楚,別人想要從習慣和話語里一探究竟,是探不出什麼來的。
顧時引見狀,便對顧錦沅道:「如果你同意讓她代你留軍中,本王就沒意見。」
顧錦沅看著她洋溢著自信的面容,眸子里劃過一絲愧疚,心中百味雜陳。
思忖良久,他終是點了下頭。
決定好之後,顧錦沅在當天晚上就告別了顧時引,悄悄地出發去夏國,知情的只有幾個人。
錢緋緋依依不捨地擁抱著他,給他送別。
顧錦沅亦是深情地望著她,許諾會儘早回來。
隨後,顧錦沅轉頭,對孤帆抱以真摯的謝意。
「孤帆,這段時間,要多勞煩你了。」他喑啞著嗓子說。
孤帆的喉間一澀,艱難地擠出一個笑容來。
「先父曾有遺言,讓我不管如何,都要守護好太子殿下,我不過是在達成先父的意願。」
說著,她從白皙纖長的脖頸上取下一個由貝殼做成的口哨,遞給顧錦沅。
「只是,這回,我沒辦法跟隨太子殿下前去夏國,還希望殿下能夠將這個哨子帶上。」
因為顧錦沅已經有了錢緋緋,再也不需要這個哨子了。
顧錦沅接過一看,見貝殼上有斑斕的色澤,以及破損的缺口,便想起來,這是當年,他剛從天牢里被救出來,得知太傅府被抄家,就用貝殼做了兩個哨子,一個給年幼的小孤帆,一個給自己。
當時,他見孤帆在無助地哭泣,給了她哨子后,就說他們兩人相依為命,只要其中一人吹響哨子,另外一人就會一定會趕來。
那個時候,孤帆年紀太小,不懂哨子聲傳不了太遠,竟是天真地相信了。
在此後的許多年,她也仍舊將哨子帶在身邊。
顧錦沅沉默了一瞬,接著,他緊緊地把哨子攥在手心。
*
寒冬在逐漸降臨,雪山山峰之上,雲霧繚繞。
玉夫人坐在自己的樓閣中,跟往常一樣,百無聊賴地煮著香茗,偶爾間,那方黑色提花面紗之上的丹鳳眼會瞥一眼湛藍的天空。
她在窗邊一坐就坐到了晚上。
等天色暗下去,玉夫人聽到耳畔響起一陣鳥鳴,不由慢慢地將眼皮子抬起。
「這是什麼鳥?」望著漆黑夜空中,遠處,那一整排在來回飛翔的黑點,玉夫人疑惑地問道。
在她身邊侍奉的婢女看了一眼,回道:「夫人,這是貓頭鷹。」
貓頭鷹?玉夫人微微攏眉,聽罷,她心道,她這日子怎麼過的如此糊塗,連貓頭鷹都不認得了。
隨即,她又想到,好像有這數年來,她的一顆心全都放在找顧子恆報仇上面,對其他事物,全然不會去關心,或者說,她早已沒有了心。
顧子恆……往昔的一幕幕又在她的腦海里回蕩,她下意識地抬手,隔著面紗,撫上了自己的面頰。
直到如今,她都不明白,自己入了寧國的後宮之後,一心一意待顧子恆和兒子,為什麼顧子恆的一顆心卻都放在玉心的身上。
明明她跟玉心有著同樣的臉。
「夫人,你怎麼了?是聽到貓頭鷹的叫聲覺得心煩嗎?」婢女見她的神色不對,忙不安地說道:「奴婢這就去讓人把那些該死的貓頭鷹趕走。」
玉夫人斂了眸色,搖頭道:「我沒事,只是,日月山什麼時候會有如此多的貓頭鷹了?」
她記得,以前,日月山雖然也有貓頭鷹,但是,數量稀少,根本不會成群飛過來。
「奴婢也不清楚。」婢女急急轉身,想去找人趕貓頭鷹。
她一邊走,一邊在低喃著:「真的,也不知道這種報喪的鳥怎麼會飛到這裡來,多不吉利啊。」
貓頭鷹報喪?玉夫人的眸光一寒,心口忽地一窒。
再抬頭看天空時,貓頭鷹已然都躲到松樹的樹冠里去了。
可是,她尚是記得貓頭鷹飛過來的方向,那是東南方,是寧國所在的方向。
難道是寧國出了事?
玉夫人想著,心中愈發疑惑。
貌似,這些天,她跟幾名從戰場回來的將領打探外界的消息,他們都是支支吾吾的。
「你過來。」少頃,玉夫人把婢女叫住,眸中含了怒色,「你告訴我,這些日子以來,除了打仗之外,寧國還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情?」
奴婢一臉迷惘,一個勁地說道:「夫人,奴婢一直在宮殿里伺候,對於外面發生了何事,奴婢不知道,他們也不讓問。」
「不讓問?」玉夫人擰了眉心,接著,她問了其它幾名婢女,得到的亦是同樣的回答。
那就是宇文晉刻意封鎖的消息,宇文晉到底害怕她知道什麼?
玉夫人倏地端正了神色,她起身,迅疾地朝門口走去。
「夫人你要去哪裡?」婢女們慌了。
玉夫人不回答,她要去找宇文晉當面問清楚。
「母妃不用過去找宇文皇子了。」這時,一個溫潤的聲音在玉夫人的耳邊響起,顧錦城在門口截住了她,「由孩兒來告訴你,寧國發生了什麼,如何?」
玉夫人的腳步停住,她迫切地抓住顧錦城的衣袖,問道:「錦城,快,快告訴我。」
一顆心在砰砰直跳,她也不知道她在怕什麼。
顧錦城面露微笑,眸光溫柔,像是和煦的暖陽。
他任由玉夫人扯著他的衣裳,而後,緩緩地吐露道:「父皇他……駕崩了。」
玉夫人怔了怔,只覺腦子裡轟然一響,心底一涼,似有什麼東西在瞬間崩塌。
顧子恆竟然死了!
顧錦城看著她蒼白的面色,和不可置信的眼神,繼續說道:「如今,正是寧國的國喪期,舉國上下,都在為父皇披麻戴孝。」
「你看,連貓頭鷹得知了死訊,它們這不是來給你報信了么?」
「不……」玉夫人喃喃道,她惶恐地垂下眼眸,步步後退,腳步虛浮。
而她往後退一步,顧錦城就往前走一步,在提醒著她,她所聽到的都是事實。
「母妃,你表現的不太對勁啊,你不是最恨父皇的么,他死了,你應該高興才是,怎麼孩子從你臉上看不出一點喜悅呢?」
「你不要說了!」玉夫人崩潰地抱住自己的頭,往窗邊跑去,大口地喘著氣。
她還沒有讓顧子恆親眼看到報應,他怎麼可以那麼輕鬆地就撒手人寰了!
不行,就算是到了地獄里,她也要糾纏著他!
身後的婢女眼見著玉夫人要爬出窗子,跳下閣樓,匆忙去將人拉住。
顧錦城的一雙眸子里,沒有任何溫度,彷彿眼前的女子根本不是自己的母妃。
他看了幾眼在場的婢女們,柔聲笑道:「等下,見了宇文皇子,你們知道該怎麼說,不要讓我再提醒你們,懂嗎?」
奴婢們一個接一個地低下頭。
玉夫人被抓住身子,就瘋狂地扯自己的頭髮,一不小心,就把面紗扯了下來。
那是一張遍布疤痕的臉,猶如螞蟥交錯。
婢女們一看,心頭皆是一凜,她們尖叫了一聲,忙去給宇文晉報信。
「四皇子,夫人她……她瘋了!」
宇文晉正在書房裡,跟幾名將領了解戰況,得知這個消息后,面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