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紅豆相思
我疲憊地搖頭:「不了,我今天特別累,哪兒也不想去,改天吧!」
「不行。」她放鬆了表情,緩緩笑了笑:「高興點兒,親愛的,我要給你一個驚喜。」
驚喜?
不會是驚嚇吧!我今天再也承受不起任何程度的驚嚇了。
汽車開了大約十五分鐘,我們來到一家環境優雅的中餐館,餐館里客人不多,因為才下午四點鐘,還不到飯口的時間。
我跟在藍妮身後,穿行在兩邊鋪著綠色桌布的過道中,我們走到一張靠窗的桌子跟前,寬大的玻璃窗被擦拭得乾淨明亮,一個男人就坐在一片珊瑚色的夕陽中,靜靜地喝著茉莉清茶,一派悠閑。
是他——
竟然是他,那個曾經讓我朝思暮想,午夜夢回時讓我魂牽夢縈的人——
陸毅幫。
四年,整整四年了!
思緒彷彿一下子生了翅膀,飛向了很遙遠的地方……
那個時候,我剛剛踏入大學校門,頭髮還梳成兩個菱角的樣子,著實是只幼齒,就在那個時候的某一天,天空湛藍,一碧如洗,太陽在幾朵雪白的雲團中時隱時現,那是一個難得的好天。
抱歉,有些啰嗦。
因為那一天太特別,那是我不滿二十年的生命中最特別的一天,所以每一次回想起都不免激動。
燕子說她有了男朋友,是醫學院的研究生,她說想讓我幫忙把關,於是我就隨她去了那所醫學院,就在我們穿行在一座教學樓里的時候,幾個穿白大褂的男人推著幾個蒙著白布的手推床經過我們身邊,然後一個手推床莫名其妙地翻了車,一個直挺挺、白森森的死屍就滾了下來,並因為我而倖免於跌下樓梯,於是,我就暈了。
很沒有心裡準備地暈了。
燕子說,我暈了不到三十秒,一個白衣男神就憑空出現了,他分分鐘就拯救了我的身體和靈魂,因為——他用了傳說中急救寶典中最管用的一招兒——人工呼吸。
而當我睜開眼睛的一瞬間,我卻並不認為他是在懸壺濟世、救死扶傷,於是我送給了他一個真真切切、有圖有聲的五指扇!
……
時間一晃而過,我以為,雖然那是一段傷心往事,可畢竟,那個時候我們都年少無知,(我年少無知,他那時都已然工作了)時間會讓一切變得很淡,很平凡,就像一幅歷經千年的山水墨畫,雖然依舊濃淡相宜,但至少會褪一些顏色,所以我竭力地勾勒著我們重逢時的場景,我以為我可以風輕雲淡地展顏一笑,然後輕快地說一句:毅幫,好久不見。
而此時此刻,我發現一切並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樣。
胸腔里的心臟,還是會被回憶隱隱地刺痛,彷彿依舊希望當初分手的一幕並沒有發生,我們依舊可以手牽著手漫步在花前月下,他依舊可以靜靜地坐在我身旁,聽我給他哼唱一首又一首情歌兒。
此刻,他閑閑地坐在窗邊,眼神像原野上無拘無束的清風,淡淡地從我的臉上掠過,沒有驚起一絲波瀾。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像一截沒有思維的木頭樁子。
藍妮一把將我拉到身邊:「別傻站著,快坐。」
陸毅幫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地說:「我以為,今天就我們兩個吃飯。」
藍妮不安地瞥了我一眼,瞬間過後,卻已是笑靨如花:「毅幫,你怎麼這麼眼拙,你看看這是誰?是曉虞,她來青城了,我們仨好久沒一起吃飯了,今天我們要好好吃,好好聊。」
他抖動了一下睫毛,唇邊浮起一絲讓人難以察覺的冷清笑意:「原來是曉虞,幾年不見,頭髮比以前長了很多,衣服的風格也和從前不大一樣,差點兒沒認出來。」
藍妮碰了碰我的胳膊:「曉虞,毅幫在和你說話。」
我低著頭:「三年,零十個月。」我摸著手腕上的珠子。
他的睫毛微微一顫,眼神輕晃了一下,卻如同蜻蜓點水般了無聲息:「是嗎?有這麼久了?真是時光如水、歲月如梭,感覺就像眨眼之間,還好嗎?」
「嗯。」我微微點頭。
「怎麼到青城來了?走親?還是訪友?」
「工作。」我依舊垂著視線。
他眉睫輕挑,語氣緩慢:「哦?到青城來工作?我沒聽錯吧!我記得你曾經說過,你喜歡人潮如織的大城市,像青城這樣節奏緩慢如牛、又狀若鄉野的小地方,不太適合你吧!」
藍妮瞪著陸毅幫:「毅幫,你在說什麼?」
陸毅幫淡若輕風地笑了笑:「我和曉虞……是老朋友,所以不必太拘泥客套,是吧,曉虞!」
我像一隻葫蘆,悶聲不吭。
「你男朋友呢?你們結婚了嗎?聽說他爸爸是個富商,他自然就是富二代了,你們雖不是什麼才子佳人,不過你們兩情相悅,年齡相當,也很般配,不過作為朋友,我當時真的很擔心你,因為我聽說,他喜歡飆車,我怕你年紀輕輕就守了寡。」
他又冷漠一笑:「不過現在想一想,大概女孩子都喜歡那樣放蕩不羈、又桀驁不馴的男人吧!所以,也就釋懷了!」
他的話像一把冰冷而鋒利的尖刀無情地刺入我的胸膛,讓本來就創痛未愈的傷口又雪上加霜。
我急促地呼吸著,獃滯而悲傷地望著他,而他卻漠然地轉過視線,彷彿我的悲傷與他無關,彷彿我的傷口都是我自找的。
我默默地撫摸著手腕上的珠子,那是你國慶節回老家前,送給我的禮物,一串小粒的紅色瑪瑙珠子,你說這些紅色的珠子是紅豆,每一顆都代表你對我的相思,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一直戴著這串珠子,可是,你對我的相思卻早已蕩然無存。
藍妮臉色肅然:「陸毅幫——你吃錯藥了?你故意找茬兒是不是?」
陸毅幫抬起睫毛,目光坦然:「找茬?藍妮,你怎麼能這麼說?我無非就是想了解一下老朋友的近況,都是善意的,不要誤會。」
心跳,驟然停止,血管里奔騰的血液因為心跳的停止,而凝固在了原地,漸漸變得冰冷,可眼淚依舊是滾燙的、不受任何約束的,它們如巨浪狂潮般奔涌而出,頃刻就要落下。
藍妮軟了聲音:「毅幫,拜託你正常一點兒行嗎?你怎麼能平白無故地無中生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