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拯救天水的方法
袁傲行面前的寬大桌面上擺著一副天女山地形圖,他取了一隻未沾墨的狼毫,撩起袖擺在地形圖上指點。
「這就是天水宮的所在。」他指上地圖西北側,幾處山峰中間的位置。「我之前已調查過,共有三條路可與天水宮相通,屆時我們兵分三路,分別守在這三處便可。」
天水宮的西側是懸崖峭壁,上下均無可能。東側有一片密林,南側是上山的山路,北側臨河道,通往天女河。若守住這三方,天水宮便如同籠中困獸,只能任人宰割。
越鳳派掌門李樂水撫須,雙眼微眯,看得聚精會神。少陽褚炎略有些猶疑地提問道:「袁兄,難不成我們還真的要攻上天水宮?畢竟無憑無據的,就為了那些流言對天水門不利,怕是會讓人說咱們武林盟做事有失公允。」
李樂水冷哼一聲。「怎麼是無憑無據了?當初可是那麼多人親眼所見,沉蓮最後一次現身是在天水門。如今他無端地失了蹤跡,不是被那妖女所囚還能如何?」說到此處,他平日里溫然不俗的形象再難維持,雙目發狠,牙關緊咬。
先是程宣,后是郁沉蓮。這幾個得意的弟子死的死,失蹤的失蹤,連容舒也嫁了人,好好的越鳳派,如今支離破碎。這商清葵既然有意要對越鳳不利,就別怪他出手狠毒!
袁傲行瞥了李樂水一眼,按捺住唇邊得色。「李掌門,雖說老夫亦明白你救徒心切,但這次行事萬不可衝動。正如褚掌門所說,若不分青紅皂白便亂打一通,實在難以服眾。」
李樂水忍住胸中怨憤,點頭抱拳道:「一切都聽憑盟主的指示。」
袁傲行擺了擺手,無比謙遜。「別這麼說,我只是代理這盟主之職,待救出沉蓮公子,這盟主之位可還是他的。」
「盟主就勿要推脫了。」李樂水面色發灰,長嘆一聲。「沉蓮他被妖女所惑,哪裡還有資格坐上盟主之位?目前看來,除了袁兄,還有誰能勝任此位?」
「李掌門說得極是。」褚炎連連點頭。「盟主之位,還得由袁兄你來坐。」
袁傲行為難地沉思幾許,這才勉強地應下。「既然這樣,老夫也暫不推卻,等到救出沉蓮公子再行商議罷。如今之計,我們暫且將天水門團團圍住,讓那商門主給個說法。」
武林盟的人馬來到天女山下扎了營。是夜,袁傲行將一隻信鴿放出。信鴿雙翅猛拍,朝北都方向疾飛而去。
同一個夜晚,天水宮遭到不明身份人士的闖入。二天清晨傳出消息,一直昏迷不醒的前術使蕭錯被人刺殺身亡,天水門主商清葵亦身負重傷,命垂一線。
「怎麼回事?!」袁傲行一掌將面前為首的黑衣人掀到地上。「不是說了么?只要取蕭錯的性命和青鴻劍就好,萬萬不可傷及天水門主!蠢材,真是蠢材!」
黑衣人從地上爬起來,跪著將懷中的匕首取出,雙手遞至額前。「屬下辦事不利,請先生代主上行使刑責!」
黑衣人身後的幾名同伴連忙上前說情。「先生,當時情況混亂,我們也不知道那個商門主在蕭錯的房間里,再加上驚動了天水門人,場面一亂,也不知道那門主是怎麼受的傷。先生若要罰,請令我等代大哥受罰!」
袁傲行冷哼一聲,狠睨了諸人一眼。「此番全亂了主上的計劃。若天水門主有什麼三長兩短,你們幾個誰也逃不掉,統統自裁謝罪!」
黑衣人剛剛離去,李樂水和褚炎便匆匆地尋到了袁傲行的營帳。
「盟主,天水門主遇刺一事你可有聽說?」褚炎心直口快,立刻說明了來意。「此事可是盟主安排人做的?」
「當然不是。」袁傲行神情凝重。「我也是剛剛聽說此事。我們剛到天女山山腳下便出了事,難免會讓人以為我們武林盟行事不軌,進行偷襲。看來我們得暫緩計劃,待風波平息之後再討伐天水宮。」
「對付邪門歪道,又何必非要光明正大?」李樂水一聽,急火攻心。「盟主,那個妖女受了傷,此番正是最好的機會。我們何不直接攻入天水門,救出沉蓮?」
袁傲行面色一冷。「李掌門,我們是武林盟,可不是魔道。」
李樂水一僵,只得將這口氣憋回胸口,頓覺胸悶不已。
褚炎附和道:「盟主說得有理。咱們都是名門正派,做不得那等卑劣之事。再說沉蓮公子的事還未確定,如此冒然攻入天水門,實在有些不妥。」
「褚掌門何時變得如此心慈手軟了?」李樂水斜他一眼,頗有些不滿。「當初武林大會時,你不是對那妖女也十分厭惡的么?怎麼如今倒為她說起話來了?」
褚炎回道:「老夫雖然也看不慣那妖女的張揚不端,但一碼歸一碼,這回關聯到許多天水宮眾的性命,萬不可輕率啊。」
褚炎其人,雖然有時粗莽,卻也是個愛憎分明的豪爽性子。當初他看不慣商清葵,對她橫加指責,未想到她不僅未以惡語還擊,反而給足了他面子。自家的徒兒沈離不爭氣,當眾對她示愛,褚炎雖然心中鬱悶不快,卻知道這怪不得人家。再後來瞿永被人送了回來,保住了性命,他幾番調查,才查到正是天水門從中相幫。
雖然嘴上依然不鬆口,他心中卻已對天水門和商清葵歉疚,更兼感激之情。此番在袁傲行的帶領下進犯天水門,他從一開始就不太贊同。
袁傲行對這兩人的心思瞭若指掌。他只微微一笑,先是安撫了李樂水一番,又向褚炎信誓旦旦武林盟做事絕不會傷及無辜,這才將兩人又送了回去。
兩人走後,他思量片刻,又回到書案前奮筆疾書。片刻之後,又一隻信鴿飛離營帳。
數日之後,天水宮方面依然沒有傳出任何關於宮主傷勢的信息,大概是仍舊未渡過危險期。武林盟的營帳圍繞在天女山腳下,也沒有絲毫的安靜,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李樂水將袁傲行迎進營帳,頗有些意外。「盟主,怎麼有空到我這兒來?」
袁傲行臉色晦暗,似十分為難。他望了望李樂水,欲言又止。
「盟主,究竟發生什麼事了?」李樂水見狀,連忙詢問。
「李掌門,老夫剛剛得到一個消息。」袁傲行頗有些為難,遲遲不語。
李樂水急了。「盟主但講無妨。」
「好。不過你得答應老夫,萬不可太過傷痛,不可衝動。」袁傲行語重心長。
李樂水神色微震。「莫不是沉蓮……」
袁傲行將背後的青鴻劍舉到他面前。「你也知道,我們武林盟一直有些探子安排在天水門。剛剛接到探子的消息,沉蓮公子他——已經喪命在那妖女的手裡,屍骨亦無存。這把青鴻劍,是我們的人好容易才偷出來的。如今物歸原門,李掌門,請節哀。」
李樂水顫抖著手接過青鴻劍,臉上呈現出悲到極點之後的漠然。「他死了?」
「掌門,老夫知道你此刻心中定是悲慟萬分。然而如今我們得從長計議,就算報仇心切,也得再等一段時日。」
「還要等到什麼時候?」李樂水垂眼,一動不動地看著青鴻劍。
「很快了。」袁傲行將他的表現盡收眼底,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以示安慰。「屆時天水門由你處置。哪怕你要令整個天水門為你的徒兒陪葬,老夫也絕不過問。」
「好。」李樂水依然沒有抬眼。「就這麼說定了。」
袁傲行離開營帳的時候,回頭望了一眼,依然見李樂水立在原地,身影無比寂寥。他鬆了口氣,唇角微勾,難掩得意之態。王爺這番借刀殺人之計,果然用得爐火純青,無往不利。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走後不久,李樂水將青鴻劍收起,雙目朝他的方向一望,十分銳利。
有一人從李樂水身後的內帳中緩緩走出。「師父,如此你該相信了罷。」
白衣墨瞳,不是袁傲行口中已經「喪命」的郁沉蓮又是誰?
李樂水咬牙道:「真沒想到,袁傲行這奸賊竟然用這樣的手段,把我堂堂越鳳當刀槍使。他利用我等對付天水門,屆時再給我們安上個濫殺無辜的罪名,今日的天水恐怕就是明日的越鳳!果然陰毒。」
郁沉蓮上前一步,沉聲道:「他與北都的攝政王連成碧聯合,此番行動假借討伐天水之名,行謀害越鳳少陽之實,只待師父落入陷阱。用心之險惡可見一斑。」
「北都的攝政王,為何要插手武林?」李樂水疑道。
「這袁傲行原本就是攝政王的人。他們將越鳳少陽削弱后,令得昆吾一門獨大,以實現朝廷間接管控武林的目的。」郁沉蓮略一猶疑,繼續說道:「據沉蓮所知,連大師兄之死,也是他們一手造就。」
李樂水震驚了一瞬,終於深信不疑。「那麼我們要怎麼做?」
「與少陽和天水聯合,誅殺袁傲行。」郁沉蓮的話擲地有聲。「待袁傲行死後,接任盟主之位的,自然非師父莫屬。」
「那你——」
「沉蓮只願淡出武林,將對付昆吾九式的心得交予師父,讓出盟主之位。只望師父榮登盟主寶座之後,不再針對天水門。」
此話正說到了李樂水的心坎上。由於越鳳的武功一直被昆吾壓制,他不得不屈居於袁傲行之下,望盟主之位而興嘆。如今正是絕佳的機會,能令他成為盟主,令越鳳發揚光大。
他心動了。「一言為定。」
少陽褚炎坐在帳中,提了一隻羊腿大快朵頤。他正嘆有肉無酒,卻忽然聞得一陣濃烈的酒香。
「誰?」他雖然被這酒香吸引得饞蟲大動,也沒忘了警惕。
一個婀娜的身影從門口緩緩而入。「掌門有佳肴,卻無美酒相伴,少了許多樂趣,清葵特意送來佳釀,與掌門共享。」
褚炎手裡的羊腿啪嗒一下子落回盤中。「商-商門主?你不是——」
商清葵絕麗更甚往昔,對他莞爾一笑。「掌門,此事說來話長。不如你我二人一面飲酒一面說話。」
半個時辰之後,清葵走出營帳,在隱處與郁沉蓮會合。
「如何?」
「本門主出馬,自然是馬到成功。」清葵挑眉,笑意盈盈。「你答應過的獎勵呢?」
「的確該獎。」郁沉蓮輕笑一聲,將她橫抱在懷裡,垂首在她耳邊低語道:「這次要怎樣都隨你。」
「真的?」清葵眼睛一亮。「那可是你說的!」
他抱著她身形一縱,在密林之間幾下飛躍,消失了蹤跡。
挑撥李樂水和褚炎與袁傲行反目,保得天水門平安。這不過是一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