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夜救佳人反受挫

第七十二章 夜救佳人反受挫

清葵自醒來之後便搬到了湖心水榭里居住,水榭四面環水,只有一座精巧石廊連接著水榭和湖岸。清葵不愛走石廊,偏愛渡船,連成碧便專門派了一人泛舟湖上,隨時到湖岸和水榭接她來去。

雖然她還未有什麼正式身份,但攝政王府無人不知這位水榭里住著小姐於攝政王何等重要,對她皆是畢恭畢敬,地位堪比正式王妃。連成碧也未曾限制她行動,只是讓蘇顏步步跟隨,同時暗中派了不少護衛,隨時將她行蹤舉動一一回報。

連成碧走進水榭,只見屋內一片凌亂,一大塊金絲瑞鶴織錦被當做包袱皮攤在榻上,堆滿了衣裳,各種各樣首飾,甚至還有幾盒點心,一枚手掌大小執鏡和一把匕首。他撩開帷帳朝裡頭瞧了瞧,只見清葵尚且在翻箱倒櫃,同時嘟嘟囔囔不知在說些什麼,芙蓉面上染了袖暈,神情忿忿。

「你在做什麼?」他啞然失笑,看著這一地狼籍。

清葵回頭看了他一眼,手裡動作不停。「我很識相,自個兒走,不給你添麻煩。」

「為什麼要走?」連成碧拉住她胳膊。「誰得罪了你?我替你教訓他。」

清葵沒好氣地橫了他一眼。「少來。白眼兒狼。」

他卻笑得很開懷,像是這幾個字說到了他心窩子里。「今天出門了?」

「沒錯。」清葵瞥了他一眼,見他沒有任何認錯悔改表現,接了一句:「特意去平河那邊轉了轉,看了場王爺佳人好戲。」

連成碧唇角笑意更深,將她扯進懷裡,動作刻意地放輕。「我知道你委屈,但這些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待我心愿達成,便再也不用跟這些無聊女人周旋,可以專心陪你了。」

「不用你陪。」她掙扎了一下,剛離他遠了些又被重新攬了回去,只得乖乖地倚在他胸口。「我回我天水門,你做你大事,各不相干。」雖然這麼說著,她卻垂睫抿唇,看上去委屈得像只受到欺負小兔子。

連成碧柔聲道:「清葵,若你不在我身邊,便是得到了那些又有什麼意義?更何況,」他伸手,在她小腹上輕輕撫了撫,有些許僵硬停頓。「現在你有了孩子,怎麼經得起路途奔波?」

「你都快娶妃了,我還留著做什麼?等過些時間新王妃進府,我不走,難道等著受氣么?」她眼圈微袖,櫻唇咬出了牙印。

「我不會讓人給你氣受。」他神情一冷。「誰都不能。」

清葵抬眼,怔愣地望著他臉。「我對你來說真那麼重要?」

「這還用問?」他神情轉柔,低頭抵上她額。「除了你,再沒有女人能讓我動心;再沒有女人有資格生下我孩子。」

清葵看著他近在咫尺飛眉薄唇,心中微動,伸出手臂掛在他脖子上,輕輕地嘆息了一聲。連成碧攬緊她腰,在她耳畔低語。「你放心,這樣日子不會很久。父皇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已經派人去月氏邀請月氏王前來,大概是要準備遺囑事了。」

「月氏王?」清葵一呆。

「父皇與月氏王乃是至交好,大概臨去之前還想再與他見上一面罷。」連成碧略一沉吟:「據我所知,他還想將他打江山時盔甲寶劍都託付給月氏。」

清葵心不在焉地點點頭。「若陛下最後意旨是讓前太子兒子繼承大統,你會如何?」

「放心,我已經布置停當。啟年僅九歲,無法一人執政,眾官員必聯合上書請我繼續輔政。大不了再將這個攝政王多當兩年,挑個合適時機,讓啟乖乖禪位。」他躊躇滿志,勢在必得。「只要握牢了武百官,這個位置遲早也是我。」

清葵仔細地端詳他神情,悵然道:「在你心裡,最重要始終還是江山權勢。」

連成碧忙欲分辯,被她止住。「別說了,沒有關係。」她搖搖頭。「我明白。」

「若沒有權勢,我又怎麼留得住你?」連成碧低嘆一聲。「這根本由不得我選不是?」他說得小聲,幾近呢喃。

清葵埋頭在他懷中,閉上了眼。「好罷,我不走了。」

連成碧欣喜地收緊了手臂,將她牢牢地扣在懷中,心中甜蜜激蕩難以言喻。「清葵……我已經許久沒有這樣快活過。」他低頭,細細親吻她臉頰。「只要你願意留下,讓我做什麼也可以。」

「真?」她忽然睜開眼,狡黠地笑了一笑。「那你今晚就留在水榭里,別回去了。」

連成碧臉上欣喜變作驚喜,又添了些猶豫和為難。「清葵,你有孕在身,不能——」

「想到哪兒去了?」她漲袖了臉,瞪了瞪他。「我是說就這麼睡著,陪我說說話。就像在天水宮時候一樣。」

連成碧低笑幾聲。「好罷,既然你這麼說,我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得了便宜還賣乖。清葵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兩人和衣而躺,還未說幾句話,刑留聲音已出現在門外。「王爺。」

「什麼事?」連成碧顯然有些不悅。

「有人闖入,已經往書房那邊去了。」

連成碧直起身,蹙眉。「好,本王馬上過去。記住要抓活。」

「是。」

刑留走後,連成碧又安撫了深感不滿清葵一番,這才匆匆離開。清葵也沒了睡意,索性起身打開窗欣賞湖中月景。晚風習習,令人神清氣爽。她趴在窗台上,勾著下巴想得正入神,卻被人從後面攬住腰身,隨即貼來一張微涼胸膛,動作十分果決霸道。

她向來冷靜,先是低頭看了看攬住自己手臂,對著上面玄色箭袖端詳了片刻,從容道:「刺客兄,劫財還是劫色?」

來人倒抽一口涼氣,像是被重鎚數記。「小葵!」他聲音十分痛心。「是我。」

清葵轉過臉,靜靜打量來人。

來人一身玄色勁裝,面如清輝,瞳似墨滴。此刻神情沮喪,頗有些有苦說不出悲涼。「究竟怎麼回事?我看見他,你——」

郁沉蓮此刻心情,只能用翻江倒醋來形容。之前在大街上被她當做沈離無視也就罷了,如今恢復了容貌小心翼翼潛過來找她,卻看見她跟連成碧態度親昵,耳鬢廝磨。他心中又怒又酸,卻只好憋在胸口,捨不得責問她一句。哪知道好容易調開了連成碧,她態度依然十分異常。

一定有什麼他所不知曉事發生了。他十分焦慮,只對她勉強扯開唇角。「小葵,是我來了。」

清葵不言語,似在回想,又像是在猶豫。郁沉蓮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抓住她肩:「跟我回去。我不能讓你再待在這裡。」

「我不走。」清葵隔了一會兒,才撥開他手,神情冷淡。「無論你來這兒是為了什麼,還是快點兒離開罷,我可不想讓成碧誤會。」

「讓他誤會?」郁沉蓮不可思議,對眼前狀況感到十分費解。「跟他有什麼關係?你如今有了身孕,怎麼能留在這兒?我擔心——」

清葵打斷他話,滿眼戒備。「我身孕跟你有什麼關係?我們之間五年之前便已經一刀兩斷,你如今這副模樣是什麼道理?」

郁沉蓮目瞪口呆,半響也沒從這等天雷中清醒過來。「五年前?一刀兩斷?小葵,你在說什麼?」

清葵不耐道:「五年前我們不就已經斷絕來往了?今天你突然出現在這兒,還對我動手動腳,我已經對你夠客氣了。郁沉蓮,你要是再不走,我可就要叫人過來了。成碧若是知道你來了這兒,一定會不開心。」

郁沉蓮此刻心情,如同口渴時強咽了只干燒餅,卡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偏偏還是黃連餡兒。他獃獃地看著她臉,一時之間找不到任何言語。雖然他知道一定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清葵也許是受人暗算,出現了記憶混亂,但面對她冷淡陌生,他依然難以用理智說服自己冷靜。

他深呼吸幾口,勉強地找回些從容。「照你這麼說,如今你所愛之人,難不成是連成碧?」

「當然。」清葵毫不遲疑地回答,又在他心口戳上一把利刃。「他是我肚子里孩子他爹。」

郁沉蓮萬刃穿心,徹底狂躁了。他眼神一利,抓住她肩膀。「今日無論如何我也要帶你走。」他彎下腰去吻她,卻被她張牙一咬,唇上留下兩個牙印。

清葵掙脫開來,跑得遠遠瞪著他。「郁沉蓮,你-你別過來!」

他心中利刃又扭了扭,滴下一片血。「小葵,連成碧究竟對你做了什麼?」

「他對我好得很。」她揚起脖子,警惕地看他。「他很快就會回來,你要是再不走,恐怕就來不及了。」

郁沉蓮緩緩地搖著頭。「我不走。我倒想看看,我和他,你究竟比較心疼誰。」

「你傻了?!」她怒道:「苦肉計在我這兒可不管用。」

他想了想,從懷裡掏出一件物事,托在手心裡給她看。那是一隻玉蟬,蟬尾拴了一隻絲穗,原本應該是鮮袖,大概年歲太久,已經變成了暗袖色。這隻玉蟬他原本送給了她,後來她計劃跟隨連成碧回北都,怕被連成碧發現,便又交由郁沉蓮保管。

清葵看著他手心上東西,漠然無語。

郁沉蓮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輕聲道:「還記得這兩樣東西么?這是屬於我們紀念。普爾山山洞,藏音樓石舫,還有——那個秘密山谷。你去看了么?」

清葵視線從他手裡東西一直轉到他臉上,有些動容。

郁沉蓮滿心期待。「你還有印象,對不對?」

她不慌不忙地朝他走了幾步,拿起他手裡東西看了看,又放了回去,語重心長道:「玉蟬確不錯,就是配這穗子實在寒酸了點兒。還是去配個瓔珞或是寶石什麼比較恰當。昌平東街十字路口那兒有爿相當不錯首飾店,不如你去那兒瞧瞧,讓那掌柜找些漂亮珠寶配一配,就說我讓去,一定給你打折——」

郁沉蓮腦中一片空白,渾身麻木,連心跳動也感受不到。他手指顫抖著,準備點她昏穴直接把她帶走。就算是強迫式,也要帶她走。

他忽然有些明白了連成碧所作所為。原來被自己心愛人忽略,被她否定了一切是如此割心裂肺痛苦和不甘。偏偏她還是一臉無謂淡定模樣,絲毫不理會他抓狂。

他正要動作,卻聽見窗外來了動靜,隨即一人翻窗而入,進來以後沒收住腳,踉蹌兩步跌坐在小榻上。「真他娘累!那些人怎麼就那麼鍥而不捨?」

兩人不約而同地盯著來人,來人終於也意識到自己出現得突兀,嘿嘿兩聲,摸了摸下巴。「小蓮子,小葵葵,二爹我沒打擾到你們?」

尹春跟郁沉蓮一同夜探攝政王府,兩人分工合作,尹春去引開守著侍衛和連成碧,郁沉蓮來救清葵,約好了在水榭碰頭,一塊兒走。他好不容易從那些侍衛追擊下遁了過來,卻沒想到這邊情況更加複雜。

清葵往他臉上一瞥,又往郁沉蓮臉上一瞥。「你們兩個是串通好?二爹,你這是做什麼?要來,白天大大方方地來不就好了?」

尹春正要解釋,水榭外一陣腳步聲,夾雜著兵器帶起嗖嗖風聲,十分混亂。「不好!」他臉色一變。「怎麼還是追來了?」

「你們快走罷。」清葵嘆了口氣,望了一眼郁沉蓮。「別忘了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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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美人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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