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蛀壞了的空心樹
夏千千戴著連衣帽子，絲質圍巾充當了臨時的圍巾，盡量遮著『裸』『露』在外的肌膚。
她對花粉過敏，這是她第一次逛開滿花的果園。
輪椅靜靜地碾過鋪滿花瓣的小道。
夏千千遺憾的是，她不能肆意地去聞這空氣里清新的花香味道。
忽然，夏千千的目光定格。
兩輛輪椅在果園中相遇。
冷天辰清朗的身影坐在一棵梨樹下。
低低的枝椏綻放著無數白『色』的花點兒。
他彷彿在凝思，一絲風吹過他的劉海，『露』出光潔如玉的額頭。
兩個保鏢站在他身後，看到愛倫等人的靠近，立即警惕道：「你們是什麼人？」
夏千千以為自己看錯了，她怎麼也沒想到，千找萬找的冷天辰，竟會在這個果園裡跟他偶然相遇。
「少爺，時候不早了，我們走吧？」
一個保鏢恭敬低聲問。
冷天辰淡淡回過神，頷首。
保鏢推著輪椅就要離開，從始至終，冷天辰的目光都是平靜的，彷彿波瀾不驚的死水，明明看到了夏千千，目光卻是穿過她的。
空得像是沒有了靈魂。
「冷天辰……」
夏千千低聲叫道。
輪椅上的身影猛地一動。
冷天辰定睛看到夏千千，雙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
他跟印象中的那個冷天辰沒有變什麼，眉清目朗，依然英俊。許是病情才開始，他的頭，眼珠，手，還都可以動，只是動得非常緩慢。
夏千千聽說這病最後只剩下一根手指還有眼珠可以轉動……
到最後，失去知覺而死。
夏千千猛地從輪椅上站起來，過大的動靜差點讓輪椅都跟著跌倒。
愛倫及時扶住：「千晨。」
夏千千感覺自己的心口在狂『亂』異樣地波動，她竭力冷靜下來：「冷天辰，這段時間你消失去了哪裡？為什麼要躲著我？！」
冷天辰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
他看著夏千千一步步朝他走近，眼底卻湧出彷彿是撕裂開的痛。
當他的目光落在她身後的輪椅上，那目光就更是撕心裂肺起來。
「楚呢？」他的嗓音竟是那麼沙啞，彷彿很久都沒有說過話了，「怎麼不見他跟你一起。」
「……」
「為什麼坐著輪椅？」他問，「你病了？」
夏千千站在他面前點頭說：「對，我病了，我知道你也病了。」
「什麼病？」
「你呢，什麼病？」
冷天辰淡淡一笑說：「腿骨折了。」
「這麼巧，我也是腿骨折了。」
冷天辰看著她，不禁黯然神傷：「夏千千，你騙我！」
如果腿骨折，她不可能現在雙腿直立走到他面前。
夏千千低聲說：「因為你也在騙我。」
「……」
「我知道你是什麼病，知道你一切的記憶恢復了，知道當時你是為什麼要跟我分手，」夏千千越說鼻子越酸，「知道了很多原本只要我留心觀察，就能發現的秘密。對不起，我知道的太晚了。」
一陣風吹過，她面頰上的圍巾輕輕滑落。
她面『露』微笑，卻看起來依然很難過：「你希望我帶著這樣的遺憾一輩子嗎，你這個傻瓜。」
冷天辰的眉頭蹩起著。
他沉寂地望了她好久問：「你呢，什麼病？」
「心臟病。」
他錯愕地凝望著她：「心臟病？」
「是啊，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心臟不好使了，醫生又說要到晚期了，」夏千千淡定而從容說，「是不是因為我做的壞事太多，虧欠的人太多，上天給我懲罰了呢？」
「……」
「冷天辰，我不可以陪著你一起活著幸福，不過，卻可以陪著你一起離開。」她在他面前蹲下來，握住他搭在膝蓋上的手，「你還有多少時間？接下來的時間讓我照顧你吧？不要再躲著我了，好不好？」
冷天辰大聲地吼道：「楚在哪？！」
「不知道。」
「他就是這樣愛你的——？！」
「不是他的錯，他對我的病情什麼也不知道，就像你躲著我一樣，我也在躲著他。」夏千千低聲說，「這種心情或許只有我們才能體會。拜託你了，不要告訴他。」
冷天辰抬起手，握住她的下頜。
他的動作緩慢還帶著一絲顫抖。
只是拿著她的下頜，對他來說都有些吃力。
「心臟病可以治，我帶你治病。」
「我的心臟病不可以治了，如果可以，我早就去治了。已經是晚期了。」
「不試試怎麼知道？」
「冷天辰，你經常來逛這個果園嗎？」夏千千眼睛紅紅的，轉開話題，「我推著你在附近走走好了。」
冷天辰堅毅的下頜綳起。
夏千千已經站起來，將圍巾重新戴好，推著冷天辰的輪椅往前走。
愛倫始終不放心夏千千一個人，跟兩個保鏢隔著一段距離跟著。
夏千千推著他到一棵蘋果樹前：「冷天辰，你還記得嗎，這棵樹是我們一起種的。」
「嗯。」
「當時約定好了，等它長大成熟，結的第一次果子，我們兩一起來摘。」
「嗯。」
「好可惜，去年它結果子時，我們……」夏千千跟他約定說，「等今年的秋天，我們一起來好不好？」
冷天辰沒有說話。
夏千千拍拍他的肩膀：「我說話你聽見了么？」
「嗯。」
「你答應我了，所以……我記得冷天辰曾經說過，他答應過夏千千的事，永遠都不會忘，他會拼盡全力去做到。」夏千千低聲問，「現在還算不算數？」
說這句話的時候，就是2年前多前，在這顆蘋果樹下。
他們以前經常會來這個果園，會來看這顆蘋果樹……
當然，都是冷天辰強迫她來的，他們每一次在一起，都是他單方面的意願。
他強行地進入她的世界，想要成為她可以依靠的大樹，力量頑強，等到她終於願意依靠他時，他卻發現自己是一棵被蟲蛀壞了的空心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