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基斯和卡特

持續了近十天的大雨終於停歇了下來，在此之前，城防官卡特以及財務官基斯就冒著淅淅瀝瀝的小雨趕回了海灣城。

卡特身為城防官，身體強健，倒也沒什麼，不幸的是，身為財務官的胖子基斯染上了感冒。

不過儘管如此，他還是沒敢耽擱，回來第二天早晨，就同卡特一起，來到了海灣城的領主城堡外，準備見新任領主。

「猜不透啊。」

仰頭望著前方的城堡，這位擁有一頭燦爛金髮的滑稽胖子發出感嘆。

胖子眼睛很小，屬於稍微一眯眼就完全看不出來的那種，膚色頗白，長著一隻鷹鉤鼻，有趣的是，因為感冒，鼻子處時不時冒出兩團透明粘稠物體。

相對而言，他旁邊的卡特外形就沒這麼獨特了，灰色短髮，身著輕甲，腰間還別著一把單手劍，看起來像是一個普通傭兵。

此時，城堡大門緊閉，石質城牆上來自礁石城的士兵正一絲不苟的巡邏。偶爾會好奇的看一眼城堡下方站著的兩個人。

他們已經進行過通報，但這位新來的領主貌似不怎麼客氣，完全沒有讓他們進入城堡的意思，而是通過士兵傳話想出門走走，美其名曰雨後的空氣很清新。

如果不是海灣城特有的腥臭氣味，他們兩個還真就信了。

儘管受到了這種不怎麼禮遇的待遇，但財務官和城防官閣下並沒有太在意，畢竟讓新領主幹等了十多天時間，換成誰都會有意見，更別提那位脾氣古怪的黃金異類了。

胖子基斯在這裡莫名感嘆，卡特開始不怎麼想理會，但閑著也是閑著，就順嘴接了個話茬：「什麼猜不透？」

胖子回答道：「當然是新領主啊。」

卡特奇怪的問道：「怎麼？他不是你表弟么，還有什麼猜不透的？」

「嘿。」

胖子呵呵一笑：「不算很近，也就稍微沾點親戚，待會你可別隨便提這個，人家認不認我這個表哥還兩說呢。」

「不就是個覺醒失敗的貴族少爺么，有什麼認不認的。」卡特有點不以為然。

成功覺醒血脈異力成為天啟騎士的貴族才稱得上真正的貴族，像這種覺醒失敗的，在某些人眼裡反而連普通人都不如，潛意識裡就覺得他們屬於失敗者的行列。

「愚蠢的卡特。」

胖子明顯不這麼認為，他譏諷似得說道：「你覺得普通人能接連得到學士塔五位大學士的入學邀請嗎？」

「學士怎麼了，碰到危險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卡特語氣頗為不屑。

群星早年有位學士和他妻子回老家探親，結果被罪域強盜洗劫一空，女人都沒保住。最後這位學士勉強逃脫后搬了救兵才把家屬救出來，可是已經被糟蹋的不成樣子了。

這事沒幾年就傳遍群星各大城市，很多人對學士這種以往很受尊敬的職業稍微改變了看法，有些敵視學士的群體也總拿這事來宣揚。

胖子正想開口反駁，耳朵卻突然一動。

細微的震動聲傳來，抬眼看去，只見前方城堡大門緩緩開啟，隨之而來的是沉重門軸的轟鳴聲，讓他撇開雜念，下意識的打起了精神：「出來了！」

馬蹄聲響起，一行人從城堡內出現。

卡特也跟著看了過去，他稍微打量了一下，隨即目光就盯向了帶頭的年輕男子。

男子看起來歲數不大，面龐甚至隱隱還殘留著稚嫩。

他有一頭罕見的黑髮，整齊的束在腦後，身著黑色貴族長袍，跨坐在馬上的上半身挺拔如松，昂首策馬，顯得精神抖擻。這讓兩人也下意識的挺直了腰板。

一雙同樣漆黑的眼睛深邃如星辰，五官精緻絕倫，卡特不自覺的就想到了精靈兩個字。

只有那些傳說中的長生種才會如此英俊吧？

兩人有一瞬間的恍惚

年輕人嘴角天然帶著一絲笑意，第一印象就給人很大好感，他出來后四處張望了一下，然後看向前方兩人，那絲笑意不自覺的擴大了一些，隨後策馬而來。

「你好啊，我親愛的表哥。」

————

領主城堡通往商業街的道路上，一行人騎馬交談著。

「聽說表弟你來了之後還沒有舉辦領主就職儀式？」胖子基斯騎著一匹灰色的高腳馬跟在艾倫身側，滿臉歉意的說道：「都是表哥的錯，沒有打聽清表弟你什麼時間過來，害的耽擱了這麼久。」

旁邊的城防官卡特低著頭，聽到基斯的話不由偷瞄了他一眼。

這胖子真是說謊不帶眨眼的，他們其實早就通過特殊渠道得知新領主赴任了，為了給他一個下馬威，才故意走小路去礁石復職的。

這個下馬威看起來是成功的，據屬下報告新領主的人這段時間根本沒能攙和進海灣城的局面來，這點在他們預料之中；這裡的勢力很複雜，一個外來戶，沒有本地人接應，是沒辦法融入進來的。

不過意外的是，眼前這位英俊的，不自覺就能惹起人嫉妒心的年輕貴族竟然沒生氣。

對此，卡特認為是他們的下馬威奏效了，新領主已經了解到，為了掌控領地就必須依賴他們。

這邊卡特心裡活動很豐富，那邊艾倫正和自己這位胖子表哥客套著。

面對眼前人歉意的樣子，艾倫不在意的擺手說道：「這也不能怪你們，情況特殊嘛，我來的比較急，還趕上這麼大的雨，而且我最近也得了感冒，你們就是在這，我也沒打算立即召開就任儀式，狀態不行。」

「胡說八道。」胖子暗暗啐了一下，他在來之前可是打聽過，這位奇怪的表弟每天早晨都會巡視領地，見過他的人不少，可沒聽說有什麼生病之類的傳聞。

不過這只是個小問題，既然艾倫這麼說，胖子也就只能當真的聽，他假裝關心的問道：「怎麼樣？現在還好嗎？翡翠街有好幾位醫生醫術都很棒，要不要表哥介紹給你？」

艾倫搖了搖頭：「謝謝表哥，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

胖子的演技很到位，正常人根本看不出來他心理面想的什麼，起碼旁邊的城防官閣下就沒看出來。

他還以為艾倫說的是真的呢，正暗暗嘲笑著：「貴族少爺就是矯情。」

可能是心有所感，艾倫正好把目光看向他：「卡特先生，來之前父親說您能力很強，是個非常稱職的城防官呢。」

「真的？」

卡特被這個突然的恭維弄的有些驚訝，他向著艾倫方向探了探身，瞪大眼睛問道：「泰倫爵士真的這麼說我嗎？」

儘管和眼前這位年輕人是父子，但礁石城的領主泰倫伯爵在卡特心中的分量可不輕，甚至說在整個帝國南部，沒有一個人不佩服礁石城那位復仇之火的。

早年遭逢大難，流落貧民窟，崛起於微末，成年後手刃仇敵，征討獸人，輔佐新皇，為帝國立下汗馬功勞，最後返回家鄉就任領主，繼承家族遺產。

泰倫伯爵的人生完全可以寫下一本騎士小說，南部好多年輕人都是聽他的傳說長大的，很多人視他為偶像。

「是的。」艾倫點了點頭，隨後突然嘆了口氣：「不過我覺得父親這次可能是看走眼了。」

正側耳傾聽的胖子基斯一口氣好懸沒噎著，他面色古怪的看著艾倫，搞不清自己這位表弟在玩什麼。

否定一個人的能力，這簡直可以說是侮辱了。城防官這個職位不管在哪都不是小角色，作為一個新任領主來說，不是應該以拉攏為主嗎？

他在搞什麼？打壓嗎？還是卡特不知不覺把他給得罪了？

本來以為自己受到伯爵大人的賞識，正興奮著呢，誰承想這廝來了這麼一句話。作為當事人的卡特面色漲紅，右手不自覺的搭在了腰間劍柄上，想要發作，卻強自忍著，只是盯著艾倫的雙眼瞪得渾圓。

艾倫翻臉比翻書還快，臉上笑意不變，但說話的語氣卻冷了下來：「作為一個領主，我認為保護自己的領地是不可推卸的責任，不過有些人卻不這麼認為，他們說我這個領主比較多餘，他們還說他們只需要城防官閣下保護就可以了，不需要什麼多餘的領主，這話讓我很傷心啊。」

說著，看向面部稍微褪色的高大城防官，一臉認真的問道：「那我是不是可以認為，海灣城現在已經足以脫離礁石城的掌控，可以自給自足了？所以他們也就不需要我這位礁石城派來的領主？」

城防官閣下表情比較奇怪，殘餘的怒火還未散去，被艾倫這番話說面色卻又有點發白，以至於心情複雜的張著嘴，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該怎麼回答呢？是的不需要？那簡直自尋死路。

海灣城雖然因為某些原因比較特殊，但再怎麼特殊也無法脫離礁石城的支持，別的不說，海灣城周圍沒有農田，可是不產糧的。

需要？

這又有些說不出口了，來之前他已經從下屬那裡得知，艾倫的人沒少在他們那裡碰釘子。

這邊城防官被問的說不出話，那邊胖子基斯神色同樣很怪異。

他有點驚奇於自己這位表弟不走尋常路，本來他還覺得艾倫會以安撫拉攏為主呢，誰知道他竟然選擇用礁石城這個大後方脅迫。

這樣做自然在某些方面比較痛快，但他就不怕屬下陽奉陰違嗎？

只要不在明面上被抓住把柄，艾倫是不能拿他們怎麼樣的，雖然他現在是海灣城的領主，但他這個領主可是還有泰倫伯爵大人在上面壓著呢。

雖說是父子關係，不過基斯相信眼前這位要是鬧的「太過」的話，泰倫爵士不可能放任不管。

胖子的心思千迴百轉，沒發覺艾倫的目光已經轉頭看向了他：「表哥，父親同樣誇讚過你呢。」

「啊？」基斯下意識的叫了一聲，隨後立馬回過神來了：「伯父誇、誇我？」

「是的。」

艾倫認真的點了點頭：「他說有什麼事情要我多多倚仗表哥你呢，說你的能力不輸於班管家」

班管家是艾倫家族的內務負責人，也是艾倫父親的左膀右臂，所以拿胖子和他相比，那真是純粹的誇讚了。

儘管有點懵，但胖子還是不自覺的咧了咧嘴：「伯父說笑了，我可沒那位老人家那麼厲害。」

「我倒是覺得父親對你的評價比較正確。」艾倫又恢復了笑呵呵的樣子。

此時他們正騎馬走在海灣城的主路上，身後一隊護衛跟隨著，從領主城堡開始，已經走了很長一段路了。

兩側建築從半石質的矮民房到修繕工整的門市商鋪，再到裝飾華麗的粉紅巷道，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來到了海灣城的香水街。

艾倫意味深長的聲音從這裡響起：「他老人家還說，把表哥你留在這裡當一個小小的財務官實在是屈才了，特別吩咐我如果有合適的人選代替，一定要把你送回礁石城去。」

「看看，表哥你運氣來了，父親他準備重用你呢。」

基斯聽的冷汗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