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雪花劍法
?阿雪還是一身綠衫,只是面色蒼白,腰上沒有纏著黑色牛皮鞭。她身後,是兩個神氣活現的青衣小鬟。西門無雙走在前頭,左側緊跟著一條勁裝結束的漢子,腰間也同樣掛著綠絲帶的鬼頭刀。方面闊耳,一臉彪悍之氣。無論什麼時候,都掛著一幅笑臉。他就是威震西川的龍捲刀肖魂,西川三十兒寨的二寨主。
龍寨主和張爺恨不得多長几條腿,小跑到西川霸主西門無雙的面前恭恭敬敬行禮作揖。張爺又對彪悍漢子謙卑行禮,龍寨主心不甘情不願的抱拳一禮。在總爺面前又不敢表現太過,形象看起來不曉得多滑稽。
彪悍漢子哈哈大笑,「龍老弟客氣啥,都是一家人。」
「二哥謙虛了,必要的禮節是必要的,」龍寨主面無表情說。
彪悍漢子還是大笑,好像除了笑沒有別的表情。
西門無雙背負著手,站在一旁看兩人鬥嘴,從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來,他覺得很有趣。
當然,西川三十兒寨的二三把交椅鬥嘴自然是非常有趣的事情。對於座位排序,龍寨主一直頗有微詞。
西門無雙顯然十分清楚,阿雪在大庭廣眾之下也不會給他留情面,所以從頭到尾都沒有替各位引薦。尤其是張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綠衫姑娘和總爺同坐一輛車,可是總爺在眾人面前提都未提及。這樣,在稱呼上就顯得不倫不類。想要向阿雪示好,又摸不準總爺的意思。尷尬的笑笑,連忙為西門無雙引路。龍寨主很自然的靠在西門無雙右側跟班。
為西川霸主準備的行轅自然不同一般。龍泉城雖然沒有完善,但東南角的樓宇基本完工。此時,從城門口到宣武殿的道路兩旁都挺立著衛兵,衣甲鮮亮,表情肅然。
西門無雙走出兩步,就在城門口告示牌下停下來。張爺好像背後長著眼睛,幾乎不分軒輊的停下來,靠在路邊等候。
「張員外,這是去哪裡?」西門無雙問。
「宣武殿,一切都準備就緒,都是您老愛吃的酒菜,」張爺說。
「不必了,新修的房子總是有股怪味,先敞一敞吧,」西門無雙說。
沒有人敢反駁,他的話就是聖旨。既然不去宣武殿,總得找個地方歇息吧。肖魂自然知道接下來怎麼做。吆喝一聲,隨行隊伍中越出幾十條漢子,迅速往隊伍後面奔去。片刻,幾十輛馱著貨物的大車就趕到城門西邊的空地上。又有將近上百條漢子扛著各種工具趕過去。
張爺自然也懂總爺的意思,拍拍手,小張從人群中走出來。在小張耳邊低語幾句,一張錦緞大椅快速放在西門無雙身旁。
西門無雙沒坐,而是牽過阿雪的手臂讓她坐。阿雪面色泛白,沒有反抗,就那麼坐下去。當著西傳說三十兒寨數千條漢子的面,坐在他們總寨主的交椅上。青衣小鬟還是緊跟在後面,只是立在大椅後邊。
張爺自然也知道綠衫女子的身份不簡單。又拍拍手,這次從人群中走出來的不是小張,而是個黑漢子。正是鞭撻劉虎的李哥。他手裡沒有皮鞭,而是快速的端上一盤荔枝擺在阿雪面前。嶺南的荔枝,天下一絕,竟然能在四川境內吃上。
阿雪往裝荔枝的印花磁碟上看了一眼,很厭倦的閉上眼睛。西門無雙忍不住問,「怎麼,不喜歡荔枝?」
阿雪搖頭,「只是不喜歡裝荔枝的盤子,不該印著梅花。」
西門無雙說,「哦,那該印著什麼?」
阿雪淡淡說,「這不是我考慮的問題。」
西門無雙沒再說話,也沒再問。自然有人會替他回答。
張爺急出一身冷汗,無論誰也猜不出別人心裡的想法。更何況還是一臉不高興的姑娘的想法。女孩子高興的時候都會變出許多主意來折磨關心她的男人,更何況還是不開心的姑娘呢。這時,正好小張趕回來。身後跟著十幾個白衣白帽的廚子。每個人都托著個托盤,亮閃閃的蓋子緊緊蓋在上面。遠遠的,就能聞到美食的味道。
與此同時,肖魂輕咳一聲,「大哥,帳篷搭好了。」
西門無雙沒有動。因為阿雪沒有動。阿雪沒有動,因為張爺沒有回答問題。張爺咬著牙,在小張耳邊輕輕囑咐了幾句。小張回來的時候,端著一個綠色鑲黑邊的盤子,當然也盛滿嶺南的荔枝。
阿雪沒有看盤子一眼,也沒有看張爺一眼,而是輕輕站起來往帳篷走去。
帳篷,金色的帳篷。
世間上從來沒有這麼大的帳篷。也沒有這麼豪華的帳篷。骨架是十年以上的原木,深深嵌入底下,若是發生大地震也是旁邊的龍泉城先塌陷。篷布一看就知道是江南雲坊的精品。鑲著金邊,是真正的金子。兩丈寬的紅地毯,就從城門口延伸到大帳里。
帳篷內的地毯很軟,像一朵紅色的雲,走在上面虛飄飄的。阿雪就一屁股坐在那張金色椅子上。青衣小鬟就像狗皮膏藥,又貼在金色椅子兩旁。西門無雙也走了進來,只能坐在金色椅子右邊第一張的紫檀木椅子上。那把椅子是二寨主肖魂的。如此一來,肖魂只好搶了老三龍寨主的交椅。張爺只有在一旁伺候的份。
白衣白帽的廚子迅速把酒菜擺在中央大長桌上。頓時,沉悶的大帳活躍起來。有酒總是能活躍氣氛。
阿雪看見一群大男人肆無忌憚的喝起酒來,覺得十分無趣,從金色大椅上站起來,走出大帳,專門為她搭建的小帳篷。兩塊狗皮膏藥迅速貼上。西門無雙並不介意女子在他面前放肆,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永遠掛著笑的肖魂也跟著端起酒杯,喝得比西門無雙還快還多。龍寨主自然不甘下風,直接端起酒罈來喝。
張爺本來好酒,可惜在三位大寨主面前只有倒酒的份。
阿雪的處境,遠處大榕樹上的劉雪峰看得清楚。
這位向來孤傲的女子遭到了軟禁,像只受傷的黃雀。青衣小鬟看起來是保護她,實際上起著監視的作用。雄赳赳的衛兵如鐵柱般圍在她所在的帳篷周圍。貌似恪盡職守,「保護」總爺的好朋友,實際上像監獄的看護。巡邏隊如流動的天燈漂浮在龍泉別業喧騰的夜空之上。哨兵嚴陣以待,警惕的掃視群山籠罩的營地,梭子般的眼睛來回逡巡,像極狸貓的眼睛。
西門無雙做事從來不拘一格,對高大冰冷的宏偉建築向來不感興趣。可憐龍泉城像遭受冷落的妃子,守著寂寥的黑夜暗自飲泣。反而倒是城門外的營地像京都鬧市似的,觥籌交錯一派喜慶場面。無數醉漢跌下酒桌,又搖晃著擠進人頭攢動的賭博浪潮中。西邊營地四方桌擠滿汗流浹背的賭客,俱都全情注視莊家手中的骰盅。黑黢黢的骰盅揭開,幾家歡喜幾家愁。張爺老於世故派人討好似的送來茶水,頓時茶香四溢。群匪哪有功夫喝寡味的茶水,掄起袖口繼續吆喝上陣。
相比之下,西門無雙的行轅大帳蕭索冷清許多,幾杯酒下肚,說了些饒舌的話。都覺得不夠盡興。西門無雙不賭錢,可是笑呵呵的肖魂是出了名的酒鬼。龍寨主也好不到哪裡去。他們的心思都遠在賭桌上。
西門無雙端起酒來說,「各位要不要去賭上一把。」
兩位寨主連忙點頭。
西門無雙飲盡杯中酒,爽朗說,「還等什麼?」
兩位寨主對視一眼,搓著手,「大哥不玩上兩把?」
西門無雙搖頭,起身走出大帳。他知道,他不走,兩位寨主是不敢去賭錢的。況且他們畢竟不是一路人。他出身名門,骨子裡無法適應大塊吃肉大口喝酒的生活。這樣的酒桌是綠林好漢逍遙的地方,又不是聖主擺下的豪門盛宴。
他做夢也想不到會和一群烏合之眾廝混在一起,半年前,聖主一紙命令,他就走馬上任收服西川三十二寨。短短半年,西川不成氣候的匪眾,竟能與天下名門峨眉派一爭高下。這的確也是一件得意之作。
豪門江湖的公子,自有豪門的驕傲,一般武林人士無法比擬的驕傲。他們天生是貴族,血管里淌著超凡脫俗的血液。是高貴與勇氣的疊合。他們是武人,卻不是俗人。有著嘯聚山林的強盜土匪永遠無法企及的高度——武林世家,需要無數代人積累,無數代人捍衛,無數代的薪火相傳。
西門無雙是幸運的,劉雪峰更是幸運的。同時也是不幸的。豪門傾軋,怎比得上快活逍遙的浪子生活。
劉雪峰蔑視西門無雙自甘墮落與土匪強盜為伍,搞得沐猴而冠真實在丟人。世家公子的臉都讓他丟盡了。面對昔日救命恩人當如何自處,倒有幾分為難。大義面前,小義退後。勒緊褲腰帶,試圖捆住飢腸轆轆的肚皮,可是腸胃的反抗更加劇烈,兩腿竟然發起軟來。除了咬牙硬挺,好像沒有別的選擇。幸好冰毒沒在這時發作。爬到另一根樹杈上,換了個姿勢。
敵人聲勢浩大,救人簡直比登天還難。
相較於阿雪防衛如水桶的帳篷,劉虎那邊的守衛明顯鬆懈很多。歡迎儀式后,他和五百壯士被趕回苦役棚勒令不得隨意走動。只能空腹上床睡覺。餓起來,哪裡睡得著。此時,他的心情也不必劉雪峰輕鬆,正惶恐不安的擔心結義兄弟的處境呢。眼看午夜將近,起義不得不作罷,可是誰去通知三萬苦役呢?
三萬苦役在龍泉城西北角,此時工地停工。不是張爺好心,而是怕攪擾總爺休息。
苦役棚的守衛六神無主的向酒氣熏天的營地投去欣羨之光,小聲咒罵,「吃死那群狗日些。」
月色如水,漸漸冷清下來,只剩下賭桌上風雲變幻的吼叫。劉雪峰抓住時機溜下大榕樹。找到龍泉山水桶似的防衛的薄弱環節。計劃是這樣的先救出劉虎等龍虎營兄弟人,集合眾人力量救出阿雪和發動苦役們奮起反抗,然後神不知鬼不覺的從暗道逃生。數萬苦役人間蒸發,西門無雙不氣歪鼻子才鬼。他實在不想與西門無雙照面,畢竟有救命恩德,一起共過患難。
看守劉虎等人的只有十來個要死不活的守衛,但是劉雪峰武功盡失想解決他們也不是輕鬆活。只有先溜進苦役棚和劉虎商量對策,然後再行事。
守衛們將鬼頭刀亂扔在一旁,聚在一臉苦瓜相小聲抱怨。聽到聲浪漸高的喝酒賭博的鬧騰聲,也感到口乾舌燥,即使現在面前有幾十壇劣質烈酒也能一飲而盡。他們有氣無力的靠在一起,嗯,真像軟體動物。當然有怨言,都是一個媽生的,他媽的怎麼厚此薄彼。單單留下他們十幾號人喝西北風。龍寨主也不為兄弟們爭取爭取。難不成他也是後娘養的?土匪也當的真他媽窩囊。
他們越說越激動,聲音也大起來。龍寨主當家的時候,兄弟們可風光得很,後來肖魂來了,弟兄們日子就沒那麼好過。現在,總爺把持寨中權柄,他們更加像二奶生的孩子。
「他媽的,老子不幹了。」
「他媽的,混賬東西,老子也不幹了。」
「誰?」頭一個抱怨的黑漢子警惕問。
遠處快速閃來一條黑影,發出叮鈴哐當的聲音。守衛抄起鬼頭刀大喝,「站住」。等黑影飄近,眾人面面相覷,黑影不是別人,正是骨瘦如柴的龍寨主。他們剛才抱怨的當家人。
「怎麼,見到老子不高興?」龍寨主將提來的酒菜放在地上。
「不是,不是,龍寨主,弟兄們憋屈,」守衛們都面色通紅,低著頭。
「少他娘廢話,來陪老子喝酒,誰他娘再抱怨,老子擰掉他吃飯的傢伙事兒,」龍寨主低沉緩慢說。
這下,可把躲在一旁的劉雪峰急出一身冷汗來。龍寨主的意思是不準備走了。對付十幾個蝦兵蟹將倒還容易,要對付名滿西川的龍寨主,即使五百龍虎營兄弟加在一起也不見得能討到便宜。不能快速解決戰鬥,敵人聞聲趕來想走都來不及。
原來,西門無雙離開后,龍寨主並沒和肖魂同去賭博。他們畢竟尿不到一個壺裡。又想起手底下還有幾十號兄弟被發配來看守苦役。索性提了些酒來犒勞他們一番。
劉雪峰只能等待時機,等的時間長了,索性躺在冰冷的地上任冷冽的土地刺激麻木的神經。地上的枯枝敗葉味道濃烈,感覺距離死亡又近了一步。雪花山莊祝壽以來,沒有一件事情不讓人心煩。江湖何其遠,江湖又何其近。等救出阿雪就遠走高飛,不再理會風雲色變的江湖恩怨。回到那白山黑水,共享人世清華。現在,結義兄長劉虎和龍虎營五百壯士是他唯一可以仰仗的力量。所以只有等,等龍寨主離開,然後解決掉醉醺醺的守衛。這樣做是很無恥,換做以前刀架在脖子上,他都不屑為之。可是現在,功力盡失,又想救出阿雪,哪怕付出生命都在所不惜,何況卑鄙的手段呢。但願劉虎兄長和龍虎營兄弟能原諒他的自私。
酒精能放鬆人的情緒,衛兵們幾杯貓尿下肚情緒高漲起來,聲音粗豪起來,沒有剛才的怨聲載道。
「姓肖的……算個屁,」其中一名守衛抱著酒罈仰頭喝了一大口,搖晃著身子說。
「就是,……嗯,就是」那個黑漢子也應和說。
「寨主,您……老人家比……他強多了,他憑什麼,瞧……他今天那……囂張氣焰,以為屁顛的跟在總爺後面……就威風了?」抱酒罈的仁兄繼續發表感言。
「對,對,對……,他奶奶的總有天叫他給咱兄弟提鞋,」眾人一起豪壯大吼。
「都閉嘴,想死嗎?」龍寨主喝著悶酒想著今天下午迎接總爺的事情,實在他娘的憋屈。姓肖的算什麼東西,仗著有總爺撐腰,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呸,賤胚子。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有開始就有結束,酒也有喝完的時候,喝完了,就該有人嘔吐,有人睡大覺。嗯,當然,還有去尿尿的。
當然,龍寨主就是去尿尿的那一位。想撒尿,當然是去隱蔽點的地方,樹林,大凡在野外小解都會找僻靜樹林。龍寨主也不例外,搖晃著身子往林密處走去。可巧的是,劉雪峰藏身的地方也是樹林。這樣,龍寨主的腳步距離他越來越近。
劉雪峰大氣都不敢喘,只能膽戰心驚聽著龍寨主渾濁的腳步聲漸漸靠近。若是以前,他一定不在乎,可現在要去救人,半點差錯多不能出。這時候,想跑是來不及的,只能躺在地上裝死,但願酒精會是精明強幹的龍寨主麻痹。
腳步終於停下來。劉雪峰能感覺到,那雙腳臭十足的大腳就在頭頂。因為有股咸乾魚的味道飄過來,很快瀰漫開來。幸好先前踅摸藏身之處留了個心眼,是一處橫躺在地上的原木。龍寨主撒尿是不會越過原木撒的,那樣太不方便。如果他真的不嫌麻煩,跨過原木,劉雪峰想不被發現都很困難。
劉雪峰就這樣躲過一劫,可是僅僅是一劫。接下來的劫難,換做任何一個普通人都無法忍受。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過後,突然一股熱流從天而降。腥臊火辣的熱流還帶著濃烈的酒糟味。劉雪峰不用思考也知道發生什麼事,龍寨主尿液不偏不倚正好全落在臉上身上。這種受辱的感覺,就像吃了一坨屎,可是又不能吐出來,只能硬生生吞下肚子。
他正好躺在低洼處,所有的尿液很自然的匯聚一處,沒有一滴浪費。泡在尿里的感覺並不好過,全身火辣辣疼痛,尤其是背上的鞭傷。摻雜酒精的尿液很快鑽進皮膚里,細胞里。越來越腥臭。但是,漸漸的一股熟悉的惡臭超過尿騷味。嗯,是綠色的毒液。
全身好像被萬千隻白蟻啃咬,劉雪峰這麼堅強的人都差點叫出聲來。手腳開始痙攣,強烈的刺痛感一浪高過一浪,千萬利刃加身,衝擊四肢百骸。身體的每個細胞都似在流血。一會兒像掉進冰窟窿,一會兒好像有鑽進火爐里。兩股冷熱交並的氣流相互交戰,大亂所有筋脈。一個人癱瘓也不過如此。嗯,要是人間也有十八層煉獄,那麼他就在經歷最慘痛的寒熱之刑。
龍寨主當然不知道他的尿液具有這麼大的殺傷力,打個尿禁提提褲子。哼著小曲走回屬下身邊。
劉雪峰顧不上敵人走沒走,靈魂飄蕩,渺渺茫茫。不過,劇痛過後是超然的快感,超然的享受。清新的感覺周遊全身每處大穴,阻塞的穴道如千里決堤一發不可收拾。丹田內突然凝聚起一絲微弱的真氣,滾雪球似的越來越大,越積越多,簡直是休眠千年的火山,隨時都要爆發出來。皮膚脹痛過後火辣的感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清爽。如同沐浴三月的清泉之中洗滌這些日子來的萎靡。充沛的精力乍現,骨骼山響。憑藉豐厚的江湖經驗,他知道消失的武功漸漸恢復。不止如此,比昔日有過之而不及。以前想不通的關節之處都豁然開朗。
誰能想到,摻雜酒精的尿液是解冰毒的聖葯。若非巧合,劉雪峰一輩子也無法找到解毒的良方。試想,誰會將自己無端投進糞坑接受屎尿的沐浴呢?何況講究身份的武林世家。即使在墳坑裡,也要是酒鬼的墳坑。龍寨主陰差陽錯解了敵人的冰毒。是否天道循環,因果自有定數。
衛兵們發現他們的寨主走錯了方向,嘻嘻哈哈跑來扶著他回營地。
劉雪峰靈台清明,盤膝打坐,將真氣循環一個周天。多麼久違的感覺,多麼激動人心的奇遇。就是那種再世為人的暢快。伸展手腳,果然不同凡響,身旁的巨型原木咔嚓變成兩段。
這是很奇妙的感覺,就像丟了一大筆錢,突然又神秘的回到手裡。
抑制住心中狂喜,劉雪峰閃電般掠出,以快到不可思議的速度捏碎了那幾顆醉熏熏的腦袋。如此暢快,真想仰天長笑。又能體會到可愛的血腥味,又體會到快意恩仇的暢然。
劉雪峰不在理會門口死豬般躺著的守衛,掀開骯髒的帘子。真是一派慘淡景象。苦役棚真是苦役們住的,兩排的通鋪,沒有被子,只簡單鋪著些乾草。發霉的汗味像罩了曾寒霜,濃烈而黏稠。劉虎和龍虎營的兄弟都是雙手被綁在身後,看到劉雪峰別提多麼驚訝,多麼高興。趕過去輕輕一扯,綁在結義兄長身上的粗麻繩應聲而斷。低聲囑咐了幾句,又去解除身旁兄弟的綁縛。劉虎得脫困厄,立馬翻身忙著替眾人解繩子。於是,一個松一個,兩個松四個,很快全部兄弟擺脫掉了可惡的繩子。
劉雪峰這才明白守衛們為什麼那麼鬆散,毫無戒備之心。對手腳捆綁的犯人,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劉虎看出結義兄弟與往日不同,精神煥發,說,「兄弟,感覺你同前幾日不同了,毒解了?」
劉雪峰嗯了一聲說,「功力恢復了,這下有這些狗雜碎好瞧。」
劉虎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不知是喜還是憂。
龍虎營兄弟低聲歡呼,都為劉雪峰高興。
劉雪峰目光灼灼,精神飽滿,除了頭上還是光禿禿的,簡直就是數月前風流倜儻的雪花少主。
有了超一流功夫的劉雪峰,他們起義的勝算大大增加。本來還滿心沮喪的眾人,此刻都摩拳擦掌,立馬就像衝出去和匪賊拚命。
劉雪峰對劉虎說,「大哥,有件事要擺脫您一下。」
劉虎說,「兄弟見笑啦,我們之間說麻煩明顯太見外,說,無論什麼事都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劉雪峰就說了阿雪的事情。
劉虎沉默片刻,領著龍虎營的兄弟就往阿雪所在的帳篷走去。這位鐵騎營副將當真有統領千軍萬馬的才能,很快就分派好人手。
劉雪峰恨聲說,「解放苦役的時刻到了。」此時,沒有說山間暗道的事情。人多口雜難免泄露風聲,小心駛得萬年船,數萬苦役的生死繫於一髮小心點總是好的。
就讓轟轟烈烈的戰鬥,滿山的血腥來祭奠這些日子來的辛酸與痛苦吧。
劉虎派出兄弟偵查情況的兄弟很快回來,詳細說了敵人的兵力部署。劉虎叫人把劉雪峰沒處理乾淨的幾個醉漢綁了起來,奪下他們的鬼頭刀。這時候,非常需要兵器。世上大部分人不可能像劉雪峰那樣樹枝都能殺人於無形。
這位虯髯漢子做事竟如此把戲,有了他的鼎力支持,劉雪峰覺得救出阿雪應該沒有任何問題。
劉雪峰領著幾個兄弟救情人。劉虎派出龍虎營兄弟發動苦役,他則趕去落霞石布置接應工作。落霞石怪石嶙峋,是進可攻退可守的好地方。山石後面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跑進去即使大羅神仙也休想找到他們。森林的西頭,就是通往山下的暗道。如此得天獨厚的條件,拯救三萬苦役於水火自然容易許多。
現在也沒辦法去理會西門無雙救命的恩惠,畢竟牽連到許多受苦受難的人們,大義當前,也是無可奈何。劉雪峰心中還有個疑惑,西門無雙怎麼找到後山陵寢的?還有追風表弟是追西川三十二寨的土匪來的,怎麼死在後山?以西門無雙的功夫殺死追風表弟是十分有可能的。
所有的矛頭都指向矮老頭和西門無雙,難道暗門就是操縱天下黑惡勢力的源頭?是他們想要樓蘭寶刀的?
軟禁阿雪的帳篷很大,十來個拿著綠絲綢鬼頭刀守衛站成弧形,彼此互為犄角,防守十分嚴密。巡邏隊更是一刻鐘巡邏一次,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引來大批敵人的絞殺。劉雪峰抬眼望著墨藍色的天空中掛著的無精打採的月亮默算時辰。又低下頭吩咐跟來的龍虎營兄弟解決帳篷周圍的巡邏隊,帳篷邊的守衛交給他。有點不放心問,「行嗎?」
龍虎營的兄弟天生豪邁,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說,「少主放心,」
從苦役棚守衛身上收繳來的綠絲綢鬼頭刀很不趁手,龍虎營的兄弟擅長弓箭。劉雪峰則在附近折斷根樹枝。對他來說,樹枝已經足夠。
低吼一聲,「行動。」
龍虎營兄弟迅速四散開。
劉雪峰才恢復元氣,手腳還不算靈活,無法完全發揮雪花刀法的威力,又有點託大。偷襲帳篷周圍的守衛,險些失手。守衛都是西門無雙心腹,功夫自然不弱。他閃身避開火光貼著帳篷緩緩靠近,深吸一口氣,「雪花狂舞」滴水不漏施展開來。三名守衛還未拔刀忠心耿耿的頭顱便落地上了,軀體還來不及摔倒,接著又是幾名守衛倒下,前後不過眨眼功夫。可是,還是有個守衛漏網,揚起綠絲綢鬼頭刀反切,滾向黑暗處。剎那間,脫離了劉雪峰的劍圈,張嘴就像呼叫。他要是一叫,龍虎營兄弟偷襲巡邏的計劃也就失敗,大批敵人立馬就會趕來。那樣,不但救不出阿雪,反而讓龍虎營兄弟陷入苦戰的境地。
千鈞一髮之際甩出去。劉雪峰扯下脖子上的玉墜,一溜寒芒般激射而出,穿透敵人腦門。這樣的暗器手法,恐怕連擅長暗器的驚崖都要望塵莫及。
劉雪峰就這樣也驚出一身冷汗。
劉雪峰迴頭看,龍虎營的兄弟異常神勇,片刻之間幾十個巡邏悄無聲息倒地。眾兄弟迅速散開把住各處有利地形,顯然都是平時養成的戰鬥素養。等兄弟們隱藏好身形,他掀開簾門,就在這時,數十條蛇影纏繞過來。偏頭避過探手反抓。黑影幻化為一片光霧,猛罩過來。要是其他人只有束手待斃。可他是劉雪峰,雪花山莊的少主,立馬變招,掌中樹枝連展四十九招,沒一招都有不同變化。
黑影就在這時候停止,停在空中。赫然是黑漆漆的牛皮鞭,鞭梢上纏著樹枝。順著牛皮鞭望過去,阿雪正俏生生的站在鋪著錦緞的床邊。一張笑臉彩霞飛度,看起來嫵媚動人,不可方物。
怎麼能怪阿雪做事魯莽呢?劉雪峰形象又變了。除了頭上光禿禿的,簡直判若兩人。不過阿雪最終還是認出來,就在鞭子停在空中的一刻。幾乎要驚呼出來,劉雪峰連忙將食指湊近唇邊噓的一聲說,「別驚動敵人。」
阿雪趕忙收住嘴,小鹿似的跑過去紅著臉說,「峰哥,我不是做夢吧,你功力恢復了。」
劉雪峰溫柔說,「不,很真實,的確是功力恢復了。」
阿雪說,「峰哥,你不一樣了。丰神俊朗,又是那個風度翩翩的世家公子,你竟然能把擒龍手變成劍招,真是了不起呀。功夫恢復了就開始欺負我這個孤苦伶仃的弱女子啦,嗯,還是懷念那個什麼都得依靠我的小老頭。」
「好啦,有什麼事出去再說,此地不宜久留,」劉雪峰拉著阿雪轉身欲走,晃眼就看見錦緞床上盤膝坐著一位慈眉善目的敦厚長者。緇衣芒鞋,拂塵橫放在胸前。容顏蒼老而憔悴,雙目黯然。說不出的衰老敗落,卻有種凜然不可侵犯的神光。
劉雪峰眼睛看過去問,「誰?」
阿雪說,「西門無雙說是峨眉掌門寧靜師太。」
劉雪峰驚訝道,「難道說是與家父齊名的天下五絕之一的寧靜師太?」
阿雪說,「是呀,西門無雙是這麼說的。他說師太遭人暗算,先讓我照顧老人家。」
劉雪峰醋意大發,「又是西門無雙說的,是不是西門無雙說什麼你都聽。」
阿雪臉緋紅,嬌嗔道,「你吃醋了。」
「沒有,只是不喜歡你提起西門無雙?」劉雪峰淡淡說。
「你們有仇?」阿雪問。
「沒有,有恩,只是道不同而已,」劉雪峰痛苦說。
阿雪無話可說,只有轉過話題,「你不想問我怎麼會被抓到這裡來的?」
劉雪峰在聽。
阿雪卻不再說了,望著師太。劉雪峰也覺得身在敵營說那些不關痛癢的話實在不對,走過去,躬身抱拳說,「師太,晚輩請安了。」
師太沒有半點表示,依舊神情蕭索的目注前方。
劉雪峰望著阿雪,阿雪總算可以報復他一下了,「峰哥,你不是呆了吧。看不出師太中毒已深早不能動啦,怎麼回禮?榆木疙瘩。」
劉雪峰一聽面紅過耳,暗罵小丫頭鬼靈精,怎麼能當著師太這麼說呢。
這時,龍虎營的兄弟進來報告說有敵人正在靠近。劉雪峰凜然道,「叫弟兄們撤,」望著師太不知怎麼是好。阿雪當然很善解人意走過去背起師太往外就走。
劉雪峰覺得阿雪永遠是他肚子里的蛔蟲。有這樣一位過命紅顏,此生無憾。
走到帳篷口,遠處果然喊聲雷動,火光閃閃正向這邊靠近。劉雪峰當先沖入附近的灌木叢。在一株碩大的灌木邊招呼眾人趕快躲進來。龍虎營兄弟護著阿雪姑娘迅速撤退過來。
劉雪峰低語說,「你們往前直走,我來引開敵人。」
話未說完,敵人紛紛圍過來。劉雪峰斜身飛出,一根枯樹枝揮舞的風雨不透,有數名敵人的腦袋滾落在地上。一折就斷的枯樹枝在他手裡竟然成了鋒利的兵器,天底下能做到的人並不多。好像這次中毒之後,功夫長進不少,具體原因他一時間想不通。
敵人驚愕之間,劉雪峰又連翻樹枝,腰斬一個敵人。敵人也算勇悍,可是遇上天下無敵的少主只能束手待斃。瞬間又有三名夥伴斃命。不過,他們並沒有後退的意思,依舊視死如歸的衝殺上來。轉瞬間,里三層外三層將劉雪峰圍的嚴嚴實實。
劉雪峰雪花刀法施展得滴水不露,敵人雖眾卻無法近身。往灌木沖一看,嚇了一跳,龍虎營兄弟也陷入敵陣,正在苦苦拚命,已有好幾名兄弟受傷。他們背靠背橫刀當胸將阿雪圍在垓心。敵人連續猛烈衝擊三次都被他們奮力擋回去。不再猶豫,劉雪峰蜂蝶般飛舞,殺出條血路,振臂擋在龍虎營兄弟面前。幾名沒長眼的匪賊半個腦袋齊刷刷飛出丈外。
敵人攝於他的威勢,一時不敢冒進。
劉雪峰狂呼,「走那邊的岔道,一路退往森林裡。」
前面果然有條岔路,左邊是一片低矮的灌木叢,右邊是陰森森的原始巨樹。龍虎營兄弟保護著阿雪且戰且退。
劉雪峰立在岔路口橫刀立馬,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敵人的心膽都碎裂。他們也是肉做的,即使再勇悍,可是看著眼前橫七豎八倒下的屍體,血流如何,誰能泰然自若。看見阿雪她們退進森林,他放下心中大石。故意往前猛烈衝殺,然後也飛身竄入林子。
他的輕功施展出來,敵人的心膽更加冰寒。天底下還有如此高明快捷的輕功。連眼皮都還來不及眨一下,敵人的影子都沒有了。誰還敢闖進黝黑的森林,紛紛往後撤退。
突然,身後傳來一聲暴喝。大路中央挺立著一位彪悍漢子,臉上的笑容消失,如同罩上一層寒冰。身旁的火把照耀,一雙眸子殺氣重重。沒人敢退,都立在路兩旁,滿臉驚恐憔悴。
不知誰說肖寨主到了,眾人的心情略定,齊聲高呼,「肖寨主到了,殺,殺,殺。」
來的人,果然是西門無雙最為倚重的西川三十二寨主第二把交椅肖魂。他不笑起來,模樣簡直可以殺人。膽寒的群賊一見威名赫赫的肖寨主趕到,立馬聚在一處,聲勢又浩大起來。肖魂還在牌桌上輸的一塌糊塗,猛然聽到西邊帳篷喊殺震天,立馬扔掉牌九衝過來。貼身的「十二飛熊」也從酒酣中驚醒跟上來。恰巧碰到自家兄弟潰不成軍四處逃跑,立馬狂吼起來。當下,有屬下指明方向帶著眾人立馬將所有出路封死,數萬人們幾乎將原始森立吞沒。
肖魂為人小心謹慎先派「十二飛熊」打先鋒,探明敵人行蹤,他率領大隊人馬隨後跟上。「十二飛熊」如一陣風飛進森林,都是一流的好手,如獵人般四散開來圍捕敵人。雖然漆黑一片,他們的勢頭絲毫沒有減弱,幾乎連地上的一片葉子都沒帶起來。十二個人分合併擊,很快追出數公里。可是連敵人的一點影子都沒發現。正一籌莫展之際,突然發現前方的老槐樹有異動。相互點頭快速竄過去。哈哈。正看見一個衣衫襤褸的年輕人橫著枯樹枝懶洋洋的對著他們笑哩。
他們可能一輩子都會後悔鑽進森林來。「十二飛熊」立馬分散開,站在十二個不同是攻擊位置,顯然這十二個位置都是堪稱完美的狙擊位置。與此同時連連打著呼哨報訊。年輕人輕蔑一笑旋轉身體,帶起無數腐葉,如同漫天飛絮。不過,這些葉子並不纖弱,然而充滿殺殺機,無窮的殺機。
十二個人眼前一花,正前方的兩個兄弟就倒在地上。一個胸口裂開一條大口子,一個更慘,腦袋都碎了半邊。
眨眼間,揚威西川的「十二飛熊」便有兩個挺屍。其餘人如何不驚訝。他們出道以來從未遇到過的事情。惱羞成怒,紛紛舞刀衝上去。年輕人在空中翻飛如蝶,手上的樹枝變成大海的漩渦,捲起滔天巨浪。遮蔽敵人憤怒的眼睛。只聽到一聲悶哼,又是一名飛熊重重摔在地上,吐著鮮血。再看西邊的一位,更加慘不忍睹,半截身子都不見了,花花綠綠的腸子流了一地。
「十二飛熊」在江湖上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甫始出手就葬送了四個兄弟。全都殺紅了眼,兩個橫刀劈砍敵人上盤,兩個滾刀攻擊敵人下盤,另外兩位則飛身從敵人頭頂劈殺。最後剩下的四位則施展花刀在側面掠陣。這是他們兄弟的拿手好戲,「落網陣法」。不曉得多少成名的英雄好漢落入網中無法自拔。「落網陣」最厲害的是密切配合,刀網交織縱橫飛梭。飛梭閃電般從四面八方網向一個目標,即使再大的魚又怎麼能逃脫刀網的圍殺呢。十把鋒利的綠絲綢鬼頭刀風聲呼呼全部殺向要害部位。年輕人一聲輕笑,躍起游魚似的身子貼著飛梭刀網迎面攻上。樹枝上撩切斷飛梭退路,旋轉橫劈正面敵人手腕。兩人的手齊腕斷掉飛向空中。失去手臂的軀體尚未倒地,攻擊上下兩盤的四位好腦袋飛出。慘呼此起彼伏。負責外圍的最後四條飛熊也都齊腰斬,又是花花綠綠的肥腸,帶血的肥腸。「十二飛熊」轉眼便在江湖除名。
不錯,這位用枯樹枝截殺名揚西川的飛熊的年輕人當然是劉雪峰。他躲在暗處等了不少時候,以為會是肖寨主本人親臨呢,沒想到是他手底下的雜碎。擊殺完飛熊,轉身閃入黑暗深處。
肖魂趕來的時候,見到的是地上狼藉的屍體,還有重傷者的慘呼。從聽到報訊聲,到趕到兇案現場不過片刻功夫。慘烈的戰場讓這位久經戰陣的梟雄也心下黯然。他的十二個貼身保鏢。轉瞬之間死傷大半。腦袋與軀體分離,胸腔與肚臍分離,手臂與肩膀分離,竟沒有一個是完整的。濃烈的血腥味沉重打擊著這位西川的硬把子。他快速俯身察看尚未斷氣的四名下屬。立馬出來八位漢子替傷者敷金瘡葯。
肖魂咬牙切齒,「誰幹的?多少人?」「十二飛熊」都是硬手,眨眼功夫就遭此慘敗,自然認為對方人數眾多而且功夫不弱。
其中一位患者痛苦的說,「一個,一個年輕人,使的是一截枯樹枝。」
肖魂呆立站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轉瞬間斃殺功夫一流的飛熊十二人,簡直是神,不是人,而且用的是枯樹枝。事關重大,他又問了一遍,得到的是同樣的答案。
他調整心情,沉穩說,「快請總爺來。」
如此強敵,只有他們的總瓢把子能應付了。幾個滿臉血污的漢子立馬跑出去報訊,沒走出幾步,就看見總爺帶著幾名強悍的收下趕到。只好尾隨著回來,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肖魂看見西門無雙趕到,連忙跪下請罪。
西門無雙看了八具支離破碎的屍體,過了很久才說,「不管你的事,雪花劍法又有幾人能擋得住呢?」除了死去的劉鶴翔還有誰能施展出如此精妙的雪花劍法?不會是劉雪峰吧?中了「陰屍神掌」的人不死都算不錯了,怎麼能施展出如此精妙的劍法?一股寒意自腳底迅速竄上心臟。
西門無雙走過去,蹲在斷了臂膀的飛熊旁邊問,「誰幹的?」
斷臂飛熊痛苦的搖搖頭,「我……我……沒看清,太快,太黑。」
西門無雙冷笑道,「好個沒看清,十二個人都是廢物么?」
斷臂飛熊更加蒼白,幾乎透明,深深低下頭。
肖魂嚇得屁滾尿流,慚愧的低下頭。龍寨主雖然想幸災樂禍,可是看著滿地碎屍,也笑不出來。
西門無雙沉重的搖搖手,幾名漢子迅速把斷臂飛熊抬下去。他旋轉身子飛上身旁的大樹,眾人同樣沒能看見怎麼回事,總瓢把子就不見了。等他慢悠悠落下樹來時,眾人這才發現他飛上樹去了。
西門無雙落在地上,沉悶的說,「西北方向,是哪?哪裡有人影晃動。」
張爺是跟著西門無雙來的,這時走上前說,「落霞石,哪裡地勢險惡的很。」
西門不用再說什麼,肖魂帶著眾人殺奔落霞石。龍寨主自然不會落後,緊握著綠絲綢鬼頭刀。
此時,各頭目已率領上萬賊黨前來支援。龍寨主分派調度,地毯式向落霞石搜索。火光輝映,整片林子如同燒紅的鐵塊。
劉雪峰幹掉「十二飛熊」,很快便追上了阿雪和龍虎營兄弟,掩護著眾人向落霞石撤退。剛到落霞石,就聽到身後喊殺震天。回頭望去,仍不免心驚肉跳。整片林子都亮起來了。那還敢猶豫,飛身落霞石的禿岩上低呼。嶙峋的怪石里竄出幾個龍虎營兄弟。
劉雪峰問,「我劉大哥呢?」
龍虎營兄弟回答,「見您長時間沒回來,擔心有變,劉大哥帶了幾個兄弟解救苦役去了。」
劉雪峰清點人手,只有一百來個兄弟。大兵壓境,卻無兵可用。目前的狀況看來,敵人出動了所有力量來圍剿。劉大哥又沒回來,當然不能一走了之。
劉雪峰對阿雪說,「你先和幾個兄弟撤退。往前半里右拐,看見一塊紫色大岩石,撥開後面的敗草有個黑漆漆的大洞,鑽進去往下走不要回頭,出口在山下。然後再雙清鎮等我,若是兩天沒見到我的人影,就自己走吧。」
阿雪一個勁搖頭,「說好的生死相依的。」
劉雪峰看著師太說,「還有師太呢,」招呼兩個龍虎營兄弟過來護送師太和阿雪快走。阿雪一咬牙一跺腳放下師太,赤紅雙眼大聲道,「峰哥,休想拋下我,無論怎樣,我們都要死在一起。」
望著淚珠漣漣的阿雪,劉雪峰動容道,「說好的生死相依,我不會食言了。」
這樣,德高望重的寧靜師太只好托兩個龍虎營兄弟照顧。一個皮膚黝黑,叫阿達。一個蓄著短髭,叫張濤。張濤人胖,轉身背著師太就走。阿達在身旁護衛。兩人動作都很快,迅速往山石後面逃生。
望著兩人離開,劉雪峰開始排兵布陣。多年來,他暗地裡學了不少兵書,沒想到竟派上了用場。《孫子兵法》、《孫臏兵法》、《吳子》、《六韜》、《尉繚子》、《司馬法》、《太白陰經》、《虎鈐經》、《紀效新書》、《練兵實紀》這些經典都是滾瓜爛熟。江湖兒女不需學習群戰的兵法,他們只要懂得單打獨鬥的技能就行了。撒出十名兄弟偵查情況隨時彙報,其餘人扼守隘口。如果可以堅持到三萬苦役趕來,攻守之勢將會發生巨大變化。但願劉大哥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敵人傾巢出動,當然是解放苦役最好的機會。把握好這個機會,不要說龍泉山之戰,就是扭轉西川局勢也大有可能。
阿雪跟著劉雪峰身旁,曼妙的剪水雙瞳的注視著情郎。這是久違的感覺,雄才大略的雪花少主又回來了。
火把耀眼的強光步步緊逼,劉虎等兄弟始終沒消息傳來。劉雪峰跳上旁邊高聳的岩石,看得心驚肉跳。龍泉山成了一片火海,移動的火海。氣勢逼人,排山倒海,敵人真的是來勢洶洶。反正這條命是撿回來的,馬革裹屍何嘗不是真男兒的最好歸宿。只是委屈了阿雪。柔情的望著痴情的少女,說不出的難過。
阿雪的雙目也在痴迷的看著他。
兩雙深情的眸子對視在一起,就像有著相同軌跡的彗星,終於相遇,爆發住驚世駭俗的火花。這樣的火花足以暗淡世間的一切,包括生命。
龍虎營兄弟也是久歷大戰的,見敵人如此聲勢也不禁慌亂。突然,灌木叢兩旁閃出一排人來。火光映照下看得真切,是骨瘦如柴的龍寨主出來,晃著鬼頭刀叫陣,「趕快出來送死。保你們全屍」。
龍虎營的兄弟聽后痛罵,報以暴風驟雨般的暗器。說是暗器,其實是風化的小石子用起來挺趁手。
龍寨主急速閃避。饒是跑得快,不然斃命當場,激射的石頭太多了。不過這也沒好到那裡去,手臂上挨了兩下。一張瘦削的臉憋得通紅。肖魂幸災樂禍,狗東西也有今天,剛才不是很得意嗎?
西門無雙依舊那麼瀟洒儒雅,輕飄飄走到陣前,笑眯眯道,「不知是哪位仁兄一口氣吞了十二飛熊?出來照個面如何。」矮老頭的得意門生行事向來小心,不到萬不得已不會下血本。這也是暗門聖主賞識他的原因。小小年紀便位列暗門的十二旗主的原因。
劉雪峰注視這位令人側目的西川霸主。說不出的怪異。照說西門無雙對他有救命恩德,怎麼就興不起半點報恩之心。總覺得聖地的事情有蹊蹺。雪花山莊的聖地機關重重,怎麼能毫髮無損的闖進去?總覺得追風的事情與他有關。
這個時候也只有硬著頭皮走出來,躍上附近一塊石頭對著西門無雙抱拳道,「西門老弟別來無恙呀。」
西門無雙不得不吃驚,果然是身中奇毒的劉雪峰,難道短短的幾個月,他遇到什麼奇遇,不但功夫恢復,而且更上一層樓。
西門無雙不由脫口,「你還沒死?」
「托您老兄洪福,在下活得好好的,相當好,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劉雪峰怎麼也想不到西門無雙問他的第一句話竟然如此無禮,不由氣往上沖。
「呵呵,嗯,沒死就好,怎麼跑到西川來啦,正好我們哥倆好好喝一盅,也不枉共患難一場,」西門無雙手裡多了把短笛,雪白的短笛,晃動著,無休止的晃動著。
望著面色慘白的阿雪,嘴唇微動,終於什麼也沒說。
「酒就不喝了,指望西門老兄放在下一馬,就是感激不盡了,」劉雪峰面無表情。
肖魂想寨主不報十二個兄弟的血仇了,心下黯然。
突然,西門無雙聲色俱厲道,「傷了人就想走,未免把事情想的簡單了。難道西川地界上你不知道我剛收服了不少英雄豪傑么?從正門進來我鼓掌歡迎,偷偷摸摸的搞小動作,嘿嘿,別怪我不念舊情。」
劉雪峰說,「老弟不要妄動肝火,實在情非得已。」
西門無雙大吼,「好一句情非得已,識相的把阿雪和老尼交出來,不然鬧翻臉來大家日子不好過。瞧瞧我身後吧,數萬英雄豪傑,一人一灘口水也能淹死你。不念我的恩情,也該念念家師的恩德,想想他老人家不惜損耗內力來替你續命的恩情吧。做人不能恩將仇報。」
一番話說得劉雪峰啞口無言。西門無雙說的每句話都是事實。然而大義在前,容不得半點猶豫。朗聲說,「好,我甘願受束手就縛任由老弟處置。」
阿雪聽到這句話魂飛魄散截口道,「休想。峰哥,別信他的。你不曉得,哼,三十二寨荼毒西川,西門無雙助紂為虐,你曉得歐陽追風怎麼死的?就是他們設計害死的。嘿嘿,青雲山莊曉得他們莊主慘死的真相恐怕也不會善罷甘休吧。」
劉雪峰和西門無雙聽后都是一驚。阿雪的一番話坐實了劉雪峰的猜測。許多問題迎刃而解。矮老頭和西門無雙及背後的暗門不但不是救命恩人,反而是推翻雪花山莊幕後的黑手。回思從後山回山莊后的重重詭異情景,一切不問自明。
西門無雙訝異是他們做得如此隱秘怎會泄露了風聲,赤紅雙眼殺機頓顯。這件事流瀉江湖對暗門一統天下大大不利,決不能留下活口。退後半步,身後立馬數百條漢子從各個角落躥上岩石。喊殺聲頓起,躲在岩后的一百龍虎營兄弟躍上搏殺。群賊猝不及防紛紛落下岩石。一百壯士奪過敵人鬼頭刀,聲威大壯。
接著又一批強盜沖入戰陣。肖魂和龍寨主組織人馬堵住敵人逃竄的路線。西門無雙沉著臉一語不發。上萬人手在如此狹窄的地方根本無法展開。這樣下去取勝也會損失慘重。不禁焦躁起來,飛起一溜煙竄入戰陣。腳剛落,龍虎營兄弟遞出的兩刀落空,手腕一痛,鬼頭刀脫手。也不曉得他怎麼出手,就看到兩位壯士直貫出去撞上岩石噴血而死。西門無雙一招得手斜身橫掃。又是兩位兄弟斃命。劉雪峰低吼,「休得猖狂,」話未說完,低飛過去。橫手擋住西門無雙陰狠毒辣的一記猛招。左掌輕輕推開旁邊的兄弟。這樣,兩大絕頂高手就這樣交上了手。剛觸手,西門無雙暗暗吃驚,劉雪峰的功力之強實在匪夷所思。雄渾的掌力四面八方滾滾壓來。他不得不拼盡全力抵擋,完全陷入苦戰。
這是西門無雙出道以來第二次慘敗。第一次同黑影怪客的較量,都沒有這次這麼悲慘,退路完全被封死,連躲閃都顯得很吃力。對方輕鬆瀟洒的揮動手臂,顯然還未用盡全力。
西門無雙自然不會曉得劉雪峰是雪花山莊唯一真正的高手,只是一直裝傻充楞罷了。劉雪峰並未把西門無雙放在眼裡一招快似一招,逐漸形成颶風,一層雲霧。西門無雙漸感窒息,猛然抽出仗義成名的水晶白笛。霎時銀光乍泄,迸發尖銳刺耳的長嘯。劉雪峰如霧般的颶風產生強烈震動,流瀉千萬點珠玉般的碎響。西門無雙左衝右突,怎麼也沒辦法突破敵人一雙肉掌罩住的包圍圈。漸漸感到力弱不濟,碰的一聲輕響,肩頭劇痛,輕飄飄墜落在群賊之間。肖、龍兩位寨主忙搶上救援。幾十名綠絲綢鬼頭刀在傍邊護衛。
劉雪峰一聲長嘯,施展妙絕天下的身法逼退攻上岩石的敵人。西門無雙受傷不輕,咬著煞白的嘴唇恨聲道,「殺無赦。」
劉雪峰望過去,阿雪左肩受傷,還在拚命,黑色牛皮鞭如靈蛇出洞,狂舞如飛。百位兄弟也不同程度遭到創傷。敵人多如牛毛,不用多久眾家兄弟都難逃厄運。岩石間敵人屍體堆積如山,血流成河。真是名副其實的絞肉機。
龍寨主小聲說,「總爺,敵人仗著地利優勢有恃無恐,再這樣下去都要栽在這裡,必須智取。」
落霞石像魔鬼兇惡的大嘴,高低起伏的鋒利尖石是帶血的獠牙等待他們自投羅網。一萬人馬無法展開搏殺,貿然強攻就是添油戰術。傷敵八百,自損三千。
西門無雙沉聲道,「龍寨主有何見教?」
龍寨主陰毒的瞪著岩上敵人說,「火攻。」
西門無雙大喜,微微咳嗽一聲,說,「哎呀,龍寨主真我的左膀右臂哪,依計而行,快,別讓敵人跑了。」
龍寨主想得周到,拍馬屁不能只拍一半。戰局一開就命人找桐油去了,並且還整來了拋石機。張爺的貢獻不小,以前是木工對工程機械頗有心得。此時,正組織人馬安裝攻堅器械。
劉雪峰遠遠望見拋石機,心中一驚。拋石機的威力巨大,區區百人根本無法阻擋它凌厲的攻擊。要是丟失落霞石的有利地形,讓敵人展開搏殺,那樣局勢就會完全朝著一邊倒的方向發展,即使他能帶阿雪逃脫,可是其他人就難以倖免了。
「敵人有拋石機,落霞石守不住了,」劉雪峰黯然說。
「怎麼辦?」阿雪捂著手上的胳膊說。
劉雪峰也不知道,這個時候不能硬來,只好說,「撤吧。」
他故布疑陣給西門無雙唱一出空城計。等拋石機嗖嗖砸來裝滿桐油的瓦罐和燃燒的火球時,一聲令下眾人迅速撤離。時機恰到好處。落霞石一片火海,阻斷了敵人的追擊。
看著敵人遠遁,西門無雙喝令將龍寨主綁起來大罵,「鬼主意,幹嘛要用火,用石頭就夠了,我看你就是姦細。」
劉雪峰趕到紫色石頭時,火把無力的躺在地上將息未息映照著阿達和張濤幽暗的輪廓。空氣中瀰漫濃烈的血腥味。寧靜師太已不見了。
突然,遠處出來一聲尖嘯。劉雪峰借著旁邊大槐樹的力道,箭也似的竄出十來丈。幾個縱躍落在發出聲音之處。正瞅見一名龍虎營兄弟倒下。旁邊幾十條兇惡漢子舉刀向緇衣芒鞋的寧靜師太砍下去。右腳橫掃,幾十粒小石子應聲飛起,啪啪打在賊人身上。他們連對手怎麼出手都沒看清楚悶哼倒下。劉雪峰搶上去背起師太奔回來,卻不見阿雪及龍虎營兄弟。躍上大槐樹搜索哪裡有人。落霞石火光漸漸熄滅,眼看敵人又要追上來。無可奈可,轉身往紫色大石奔去。先安頓了師太再說。
喊殺聲驟起,鋪天蓋地的火把驚擾了受驚的飛禽走獸。這片曾經荒蕪的山林成了一片熱土。這時,傳來此起彼伏的吆喝聲,「活捉劉雪峰。活捉劉雪峰。」
劉雪峰情知不妙來回奔突。敵人從四面八方圍了上來。無法直接去暗道,只好在森林繞圈子,但願能引開敵人給阿雪他們一個脫身機會。奔出半里一株大榕樹擋住去路。正好,他是爬樹能手,從破爛的衣服上撕下布條將師太捆在背後,猴子般爬上高大的榕樹。榕樹濃密容易藏身。安頓下來又開始擔心阿雪的安危。解開布條剛想跳下樹去。師太手指動了動勾住了劉雪峰腰間的衣角。劉雪峰轉頭,悲憫的望著名揚宇內的峨眉掌門。
「師太,」劉雪峰想起與師太齊名的慘死的父親悲從中來。師太的眼神很像父親臨死前幽怨的眼神,天哪,師太要說遺言。
「您有話說?」劉雪峰說。
師太眨眼睛。
劉雪峰覺得找到了與師太溝通的方式,連忙說,「我問,您答,對了眨眼,錯了就不眨。」
師太眨眼睛。
劉雪峰卻不知怎麼問了。與師太素不相識怎麼發問呢?師太怎麼變成這樣子?
劉雪峰說了西門無雙的名字,師太搖頭又點頭。搞得他滿頭大汗。劉雪峰沒轍,這樣一輩子也無法溝通呀。
師太眼皮低垂急切的盯著胸口。
「懷裡有東西?」劉雪峰試探性的問。
師太歡快的眨眼睛。
劉雪峰冒昧的將手伸進師太懷裡,不小心摸到老尼姑乾癟的***頓時臉頰緋紅。師太怨怒的瞪著劉雪峰,又示意他繼續摸下去。劉雪峰尷尬極了,手臂感到很沉重,冒犯德高望重的峨眉掌門,真是罪大惡極。突然,摸到師太腋窩處有東西膈手。師太眼睛發亮使勁眨眼睛。順著摸下去,扯出一角薄如蟬翼的油紙片。
師太讚許眨眼。
油紙片不大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晚間看不清寫了些什麼,只好將油紙片揣進懷裡。
師太又將眼睛往下望,腦袋輕微扭曲。下面有什麼?劉雪峰一陣臉紅暗罵無恥。他喘著粗氣恍然大悟師太會不會被人點了穴道?試探性點師太的三陰、天突、中府等穴道。無效。問題在哪?不小心觸碰到師太胸鎖乳突肌前緣,恰巧點中了人迎與水突穴之間的啞穴,在風池穴之上零點四寸,枕骨下際。師太長喘一口氣,喉部顫抖,從乾裂的唇角爆發一陣沙啞的痙攣。
「啊,」劉雪峰陰差陽錯解開了師太的啞穴,看來不會那麼麻煩了。
師太太久沒說話喉頭髮硬,無法正常流利的說話。可憐這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輩眼淚都急出來了。
「峰哥,別出來,」阿雪的聲音遠遠出來。
「是阿雪嗎?」劉雪峰輕呼。
「昆崙山無際崖的……」,與此同時,師太低聲說。
劉雪峰正想俯下頭聽師太說話,幾十點寒光爆射過來。黑暗不能辨物,枯樹枝也丟棄在路上。暗器很密集,身在樹上又無法閃避,真是危險到極點。
情急之下解下褲腰帶,旋轉成圈。總算化解第一輪暗襲。
回頭看師太,眼睛鼻孔都流出暗紅色的鮮血。仔細看,喉頭上有一枚暗紅色的細針,如芒刺般細小。又擔心阿雪安慰,躍下樹。人還在空中,又是幾十點寒星射來。人在空中,無法借力,只好又抽動褲腰帶化解。
剛落下樹,不遠處耀眼的火光衝天而起。赫然是敵人方的煙花。
火光下,站在兩個人。一個是阿雪,另一個則是西門無雙。西門無雙的手搭在阿雪香肩上,淡淡說,「別來無恙,劉兄。」
阿雪搖搖頭,「峰哥,叫你別出來的。」
「我不能不出來,你在別人手裡,」劉雪峰說。
阿雪嘆息著。
「好啦,現在不是打情罵俏的時候,劉兄接下來有何打算?」西門無雙說。
很快,肖魂和龍寨主也領著眾屬下趕來,頓時火光衝天,耀眼如白晝。
劉雪峰忘了潮水般的敵人淡淡說,「想怎麼樣?」
西門無雙冷笑,「也沒什麼,劉兄,也別廢話了,自己了斷好了。」
劉雪峰怒喝,「卑鄙無恥,用女人做擋箭牌算啥本事,有本事單對單的干。」
西門無雙笑道,「你沒燒壞腦子吧,成者王侯敗者賊,誰在乎單挑還是群毆。」
包圍圈越來越小。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阿雪在人家手裡哪敢輕動,劉雪峰只有不動,半寸都不能動。
數千人馬里三層外三層圍住,功夫再高也難以逃脫。況且還要從西門無雙手裡救出阿雪,即使神仙也沒辦法辦到。更叫人沮喪的是,劉雪峰感到手臂麻木,運不上勁來。低頭一看,不由得大驚失色。剛才的暗器還是打在手臂上了。
所有敵人的臉都開始扭曲起來,彷彿來自地獄的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