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刺激
「娘娘,荷妃求見。」此時有人來傳。
蘇漫眉心一緊,有些疑慮。
「請她到偏殿稍等片刻。」
換了一身乾淨衣服,蘇漫看著鏡子中有些疲憊的臉,上了一些淡妝,掩飾隱藏在妝容底下的怠倦。
「你們都下去吧。」蘇漫遣退眾人,看著荷妃笑盈盈朝自己走過來,詭異的感覺從心頭升起。
「說吧,你今天來這裡究竟想要幹什麼。」
「開門見山,我也十分喜歡,受人所託,告訴你一些事情,想必會讓你有些困擾。」
蘇漫的眼神下意識的一閃,望門外看去,荷妃笑道:「皇上有些事情暫時走不開,你也不必擔心,若不是被人警告過不能輕易對你下手,我早容忍不下去了,不過現在想想,幸好當時沒有動手,因為我不得不說,對你比較欣賞。」
「呵呵,我該感到高興嗎?」只不過對你口中所說的主人更加感興趣。
「不管如何,在宮中對你而言我還不算太陌生吧?」
溫柔的舉止,淡雅的笑,蘇漫實在無法將心狠手辣的棋子跟眼前之人融為一談,眼睛有時候看來也會蒙蔽很多真實的事情。
「你對我的了解會讓人覺得可怕。」
「當然,正常人來說誰都會這樣想,但你不應該,蘇漫,你一路爬到丞相這個位置,暗地裡也用了不少手段吧,像我們這些或許只能算雞毛蒜皮。」
蘇漫不禁冷笑,看著她柔柔將那些可怕的事實從容的當做玩笑在面前一件一件的講。
她承認,在險惡的官場上混到萬人之上,自然不可能單憑皇上的另眼相看,底下的那些人自然也需要用些手段,不過也是再正常不過,起碼在那之前,她還能夠理直氣壯的說雙手是乾淨的。
「被君默然那樣對待,我不相信你是為了皇后這個寶座。」
「荷妃,你今日究竟為何而來?」她不喜歡那種一切都落入掌控的感覺,更加不習慣這個女人洞察一切的瞭然。
荷妃淡淡抿了茶,輕描淡寫的問道:「聽說皇後去了丞相府。」
「是。」
她站起身來,向前走了幾步,彷彿沒有聽見蘇漫的話,又彷彿故意裝作沒有聽見,唇邊泛起一絲淡笑,虛弱而憔悴,幾似錯覺。
蘇漫小心翼翼觀察著她的神色,終於從狐疑中明白過來,那是一種求而不得的寂寥,曾幾何時,她也在夜色中黯然喟嘆。
而後她平穩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你帶了畫回來吧。」
「什麼。」
她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
「帶了你母后的畫回來吧。」
輕飄飄的語氣,蘇漫終於確定非幻聽,手上的動作有些僵硬。
荷妃笑道:「嚇到了么?公主。」
「你是誰?」微微眯起眼,蘇漫腦中閃過一道雌雄莫辨的聲音,幾乎是下意識的脫口而出:「我們在宮外見過?」
卻不知荷妃笑了起來:「皇后在說笑嗎?身為後宮的女子怎麼可能隨意出宮呢?何況我若想要見你,何必那麼麻煩。」
蘇漫有些不信,「當真不是你?」
「在這個時候,我並沒有騙你的必要,何況也不想騙你。」
「那麼你究竟是誰?為什麼會知道我的身份?」蘇漫一雙黑眸定定望入她眼中,有些冰冷的寒。
荷妃詫異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從容而優雅的姿態,「其實我也很驚訝,難怪一直想不明白你為何會反抗他,現在想想,總算能夠體會了,至於我怎麼知道你的身份,不必太過好奇,知道了對你並沒有好處。」
「李清荷,這不是你的名字吧?」如此簡單的身份,蘇漫有些懊惱自己的疏忽,竟然會因為這個原因忽略了本該重要的一些細節。
她點點頭:「自然不是,某些方面來講,我同情你,愛上害你國破家亡的仇人,又偏偏不得不與他為敵,一方面又糾纏著無法下手,很難過吧?」
蘇漫止不住一聲冷笑,眼底倒影出荷妃的面容。
「你管得太寬了。」
她的眼神明亮又鋒利,象一把薄薄的刀,眼神卻異常淡漠,如同初冬的清晨,落上刀鋒上的那層輕霜。
這樣的蘇漫是讓人陌生的,李清荷不禁有些愣住,記憶中的熟悉在腦海里散開,一張臉又與另一張臉重疊在一起。
「呵呵,你怕了?」
「這些事情你無須關心,你若是沒有想說的話,那麼請回吧。」
荷妃一下子轉過身來,溫柔的臉上突然露出猙獰的笑,像是暗夜的鬼魅,伸展利爪,她並沒有後退,看著她的笑容漸漸由濃轉淡,最後才慢慢收回了視線。
「蘇漫,儘管我們都是棋子,但我決定了,一定要比你活得久,真的十分期待你最後的結局,還有君默然,還有他……你們這些自以為是又自私的人,看看你們需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她一拂衣袖,與蘇漫擦肩而過的時候又停住:「那張畫是用特製的墨所畫。」不濃不淡的聲音徹底消失在空曠的宮殿中。
蘇漫幾乎是迫不及待的尋找著從丞相府密道之中帶出來的畫卷,心底的疑問在不斷擴大,元瑾,你究竟想要做些什麼。
燭光被點燃,她將畫卷展開在書案上,幾乎將上面的每一筆都認真看過,卻苦於沒有半點頭緒。
「特製的墨,什麼意思?」
也許是太過於混亂,她始終無法平靜下來。
「娘娘,請用膳。」
「出去。」
宮女被她突然的冷厲嚇到,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
「娘娘饒命。」
「出去。」
宮女顫抖著退了出去,小心翼翼將門帶上。
蘇漫身體一軟,緩緩倒在冰冷的地面上,雙手抱著頭,隱隱的疼痛在不斷傳來,腦海中各種不同的記憶在翻滾,君默然的冷酷,他的溫柔,他的殘忍,最後定格在她失去的孩子……孩子……
猛然起身,不遠處桌上的茶杯盡數被摔落,地面上全部是狼藉一片,幽靜的月光從窗欞灑落,她如同一頭受傷的小獸,蜷縮在黑暗中舔著傷口。
已經愈發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了,那些年來皇宮裡培養出來的優雅端莊就好像不復存在,她暴躁,會突然變得暴戾,那些死去親人的面孔會一直來回不斷的出現在腦中,那些責罵聲會不斷的出現在耳邊。
君默然回到寢殿的時候門外宮女慌忙下跪,心中掠過不好的感覺,他加快了腳步推開門,視線所及之處一片黑暗。
宮女跟在他身後,想要掌燈,卻被她冷聲趕了出去。
「滾……」
「你們給我滾出去。」
君默然抬手,身後兩名宮女乖乖退了下去。
蘇漫坐在地上,冰冷的身體在瑟瑟發抖,就連君默然什麼時候靠近也沒有發現。
「阿漫?」他蹲下身去,伸出手想要觸碰,蘇漫很抗拒,立刻揮手打開。
「阿漫?」
「滾開,不要過來。」
聲音里隱約帶著顫抖。
君默然整個人都有些怔住,不明白方才還好好的一個人為什麼突然會變成這個模樣,御醫幾乎是被侍衛拎著脖子給提過來的,君默然無奈之下點了蘇漫昏睡穴,總算讓人安靜了下來。
老御醫一把年紀,用衣袖擦著額前冷汗,「皇上,皇後娘娘只是身體有些虛弱,並無大礙。」
君默然站在旁邊不發一言,只是冰冷的眼神讓人如墜三尺寒潭。
「是嗎?沒有大礙,沒有大礙為何會突然變成另外一個人?」
「皇上……這……」老御醫戰戰磕磕:「這也許是因為受到了什麼刺激……才……才會時常……」
君默然驟然轉頭,盯著床上人看去。
刺激?
丞相府對你的打擊就這麼大么?還是心心念念元瑾有沒有被朕抓到?
天一亮蘇漫就醒過來了,對於昨晚發生的事情她是記得的,床的一角凹了下去,伸手摸過去已經沒有溫度了,揉了揉有些發疼的額角,蘇漫赤腳站在地上,冰冷的感覺從腳尖傳來。
很快有宮女圍了上來,她並沒有什麼胃口,也感覺不到飢餓,梳洗過後對著滿滿一桌子喜歡的食物提不起半點興趣,心底始終惦記著荷妃昨晚臨走時留下的那句莫名其妙的畫。
藏書閣。
眼前霍然,蘇漫像是重新看到了希望,那裡的藏書豐富,一定會有關於這方面的解釋,想通了這個問題她很快奔了過去。
自從上次出現刺殺事件之後,君默然再沒讓她來過這裡,礙於身份,外面的人也不敢阻攔,只是很快去稟告了他,蘇漫不以為然,他來了也不會察覺什麼。
從滿滿一排排的藏書中找到自己想要的並不容易,但她還是堅持了下來,雖然一直到中午仍然一無所獲,直到君默然出現。
正午的陽光十分刺眼,她眯著眼睛看向門外之人,金色的光芒灑落他身上,異常的耀眼,蘇漫收回視線,神情無波。
「身體還沒好,想要看什麼書讓人送過去就行,何必自己跑過來這裡。」語氣里有淡淡的責備,他自然的將人攬住。
蘇漫手上還拿著一卷書,慢慢轉過頭放軟了呼吸。
「不礙事,出來走走。」
很顯然他並不相信這樣的回答,臉被掰過來直視他的眼,漆黑深邃,像是輕易讓人淪陷,長長的睫毛濃密的遮擋著那一絲凌厲,總讓人生出變幻莫測的神秘,這樣的時刻,與生俱來的壓迫感一如既往的強烈,蘇漫想要別開頭,卻感覺到了下巴傳來的疼痛。
「想找什麼?」
很溫柔的語氣,他低頭親吻她的髮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