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唐代手紙
他老爹方吉一時間愣住了,拿著笤帚高高舉起的胳膊遲遲沒有打下來,方吉嘆了口氣把手裡笤帚扔在一邊,看著天空說道:「罷了,罷了,額的娃長大了,從小又么有娘,惹出亂子,額這個當爹的就認了,大不了從軍或者流放。」方吉說著說著,這個八尺的關中大漢老淚縱橫,拉著王宅的老管家的手說道:「要是額走了,還麻煩老丈給娃在王宅尋個差事糊口,額這個娃吃不了苦,幹不了粗活重活,最近腦子又摔壞咧……」
方炎氣的直翻白眼,他真是不想理他這個杞人憂天的老爹,坐在一邊還在想紙的事情,這才是關乎他生活質量的重大問題,而且旱廁里氣味太濃臭,蹲著腿麻,還得另想辦法。
方炎琢磨了一會,問王宅的老管家:「王叔,能不能給我一些紙。」
老管家被方炎的老爹說的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以為方炎是要寫什麼遺書交代後事之類的,連忙抹了抹眼淚點了點頭:「有,娃子你等著我這就給你拿去。」過了一會,老管家拿來了紙給了方炎,又和他老爹哭在了一起,方炎沒空理他們,仔細研究了一下手裡的紙,用手先摸了摸紙面,手感很粗糙,外觀上紙色發黃,方炎有點失望,看樣子到了唐朝初年還是沒有人改進這種造麻紙。
所謂造麻紙,就是運用了麻頭,樹皮,破漁網,破布等當做原料,是一種粗糙的植物纖維紙,這種紙從光滑度和密度都很難讓方炎滿意,尤其是對付他柔軟的屁屁,這種紙對他的傷害威力不亞於旱廁里的那種竹條。方炎想了想以前自己學過的知識,想要造出那種光潔柔軟的宣紙程序很複雜,不是一天兩天能夠做出來的,於是決定還是從旱廁的舒適度先入手。
看到家裡角落裡堆放的一些木材,看了看紋路似乎是柳木,方炎眼睛一亮,拿出家裡的鋸子和刨子,這些工具尋常農戶家裡就有,並不難找,他坐在小板凳上慢慢的開始把那些木材用鋸子鋸出想要的那種形狀,然後又用刨子把表面刨平,之後開始用砂紙把木頭打磨光滑,一時間乾的汗流浹背,進入了自己以前現世小時候那種喜歡搗鼓東西做小發明的那種狀態,渾然忘記了自己身處在何方。
他老爹方吉看到了,更是嚎啕大哭,覺得自己這個兒子徹底傻的沒救了,性命都快保不住了,還在搗鼓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旁邊的王宅老管家也是長長的嘆了口氣,安慰了方吉幾句離開了。
日頭逐漸爬上了半山腰,方吉就坐在一邊愣愣的看著自己這個傻兒子到底在幹什麼,到了中午,方炎打磨好了鋸好的幾個奇形怪狀的木材打上了各種大小不一的洞眼,然後又用昨天釘馬掌剩下的釘子把幾塊木材定在了一起,又從農莊旁邊的樹木上颳了一些樹膠,抹在了接縫和一個部件上面,放在太陽下面晾曬,等那些樹膠干透。做完這些方炎拍了拍手,滿意的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作品,不禁感嘆道:「真是太完美了,只有我這樣的天才才能想到用木材做吧!哈哈哈……」
方吉一頭黑線看著自己這個兒子做出來的東西,像是一個凳子又不是凳子,中間有一個臉盆大的窟窿,窟窿下面還有一個小窟窿通到地上,後面還帶一個木頭箱子,當水盆接水會露,當箱子裝東西,地方又不大,不知道做什麼用的,而且見到方炎像瘋癲了一樣揚天直笑,方吉一把抱起這個奇怪的東西就要摔在石頭上砸了,方炎急了:「爹,你這是要干撒?」
方吉氣呼呼的說:「你腦子壞了,做這無用的東西,都是這些東西遲早害你喪命的!額要砸了它!不能在禍害你了!」說著抬手就要砸,他做了整整大半天啊!方言哭的心都有了,一把抱住他老爹的大腿:「這不是沒用的東西,等樹膠幹了,你就知道有啥用了,這東西能換糧食,能換錢!」
方吉愣了愣:「這木頭東西能換糧食?還能換錢?」
方炎眼淚汪汪,像小雞啄米一樣點了點頭,寶貝似的抱著自己做出來的東西:「額說能就能,等會好了,額給你演示一下,你就知道是干撒的了。」
方吉看這自己的兒子都快急哭了,心軟了,慢慢放下了這奇形怪狀的東西,摸了摸兒子的腦袋,眼淚又不爭氣的流下來了說道:「娃啊,餓了吧,額給你弄飯去。」方炎鬆了一口氣,轉眼眼睛的水痕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滿是笑意,方炎心裡直樂,雖然他這個便宜老爹雖然平日里對他拳腳相加,但是真的是疼他,方炎想靠著自己的手改變這個家裡的現狀,讓他和老爹都能過上像樣點的日子。
方炎在欣賞他的作品,他老爹方吉在小土屋裡做飯,就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和行伍的低喝聲在門外響起,方吉聽到了,抄起炒菜黑鍋就沖了出來頂著門對方炎說道:「娃,你快躲起來,撒事爹來扛著!」
「開門!我來了!」是那個黑臉校尉粗重的聲音。方炎見老爹這麼保護自己還有點感動,可是自己家就這一棟土屋子屁大點地方往哪裡藏?聽門外車轔轔馬蕭蕭,沒想到這個黑臉校尉真的來拿自己了,難道是那馬蹄鐵出了岔子?方炎對自己的設計並且監工打造的馬蹄鐵信心十足,這會聽門外這麼大動靜也不禁有點擔心。方炎張口想跟他老爹說:「爹,你回去做飯去,開門見他,他還能把我吃了不成?」
但是聽到門外還有拔刀的聲音,方炎一張口話就變了腔了:「爹……那啥,咱家還有後門嗎?」
方吉一臉黑線,要不是現在頂著門,他真想上去踹他這個不成器的兒子兩腳。木板門已經被擂的轟隆正響,正在方吉和方炎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就聽門外那黑臉校尉哈哈大笑喊道:「快開門,本軍爺不是來取你的頭的,是有好事告訴你,臭小子,我還有軍令在身,時間耽誤不得,快開門來見!」
方炎一聽這話,驚慌失措全然不見,先慢條斯理的整理一下衣冠,身上雖然只是粗麻布衣,但是腰板挺的生直,一臉大義凌然之色頗有古代慷慨赴死的義士之風,簡直和剛才問家裡有沒有後門的那個方炎判若兩人。他老爹方吉眼角直抽抽,自己這個兒子自從腦袋被撞壞以後,簡直就像變了個人似得,變得他都不認識了。
方炎打開門的同時心裡還有點惴惴不安,心說這個黑臉校尉不會誆騙他吧?但是他一開門,那個黑臉哈哈大笑就給方炎一個厚實的擁抱,身上的臭汗味差點把他熏暈過去,就聽這個黑臉校尉笑道:「你小子歪打正著,這下用鐵打了一個寶貝疙瘩,我雖然不明白,但是我那個殺神老爹說這東西有大用,能改變戰局,還能把吐谷渾和突厥人打的屁股尿流,我剛才接到傳書,這東西陛下已經看過了,說不定過幾天封賞就會下來,你還不快謝謝我?!」
什麼?自己做的那個馬蹄鐵這麼快就已經上達天聽了?方炎心裡震驚之餘,他非常明白這個黑臉校尉口中的陛下是什麼人物,就是那個歷史上出名腹黑男外加小心眼的太宗李世民李二,至於為什麼說他腹黑小心眼,從玄武門之變對親兄弟都能下得去手這點就能一目了然。方炎一時半會還沒回過神來,沒想到他到了唐朝無心做的第一件正經事,就已經和李二有了交集。
方炎雖然心裡不安,但是嘴上不饒人,齜牙咧嘴的看著程處默:「怎麼,你這次來是來討打的嗎?」
程處默微微一愣,哈哈大笑起來,原來方炎這個小氣鬼還惦記著他們倆的賭約呢,方炎說過,如果他能造出馬蹄鐵,要讓程處默站著不動讓他打一頓。程處默這個人性子直爽,笑道:「輸了就是輸了,讓你打一通又何妨?」說完,程處默還真的站在原地雙手叉腰一動不動,瞪著眼珠子任由方言動手。
方炎哼了一聲,使用全力一拳打在程處默胸口上,程處默面帶微笑巋然不動,反而他的手疼的厲害。看著自己纖細脆弱的小胳膊,為了避免骨折一類的自我傷害,方炎背著手揉了揉發疼的拳頭,正臉還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麻布青衣的衣角在風中微微揚起:「哼,看在封賞的份上,這次就饒了你罷!」
程處默哈哈大笑,覺得這農戶之子頗有意思,和見到他們畢恭畢敬膽戰心驚的普通村民大有不同,有了結交之意,但是軍令在身不能耽擱,程處默翻身上馬,想了想從懷裡掏出一個事物來扔給了方炎,拱了拱手說道:「我出來的急,沒帶什麼好東西,這東西是我從吐谷渾人手裡繳的,送給你吧!有機會回來,再和你喝酒!」
說完,程處默抬手一鞭抽在胯下戰馬身上,戰馬吃疼,一騎絕塵追上了前行不久的糧草兵車。
方炎低頭看了看懷裡的事物,是那個透明的小瓶,裡面是紅的琥珀色液體,陽光這麼一照玲瓏剔透煞是好看,再打開瓶塞,一股醇香的葡萄釀四溢而出,方炎喝了一口不由得感嘆好酒,沒想到來到這裡還能喝到葡萄釀,雖然是新酒,口感澀了一些,但是這種感覺讓方炎覺得自己離現代又近了一步。旁邊方炎的老爹看到這一幕如同雲里霧裡摸不著頭腦,不是說好要砍頭嗎?
原來昨晚程咬金見到這馬蹄鐵之後,就意識到這件事的重要性,第二天上朝把這馬蹄鐵當成寶貝一樣揣在懷裡,還沒等高高坐在殿上的李二張口說話,他就從人群中跳出來大聲嚷嚷,粗聲粗氣的說自己得了一件稀世寶物,要獻給陛下。
周圍的武官哈哈大笑,都說這程咬金家裡窮的老鼠都不去串門了,居然還有什麼稀世珍寶,就連文官隊伍前面的杜如晦房玄齡聽了也是不禁撫髯搖頭,苦笑連連,程咬金這個混世活寶是個武夫粗人,壓根不把這朝堂當回事。
剛有諫官上前一步要彈劾程咬金目無天子,不尊朝律,就見朝堂上的李二微微一笑說道:「難得知節(程咬金,字:知節,古代比較親密的人會直呼字名。)有這份心思,不如呈上來大家共賞,如何?」李二發話了,那些言官識趣的又站會了隊伍。
程咬金入慢慢從懷裡掏出的東西,居然還用一塊紅布包著,程咬金小心翼翼如臨大敵捧著上前的樣子,還真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都踮著腳尖和脖子想一探程咬金所獻何物,但是等李二打開那塊紅布的一瞬間,所有人的哄堂大笑聲快把朝堂的房頂都要掀翻了,不過是一塊形狀像月牙一樣的熟鐵而已,這也能稱得上稀世珍寶?
李二看了看面前的這件鐵器,臉色變了變,要是別的皇帝,可能真以為這個程咬金是當眾戲耍自己,但既然是開創了貞觀盛世的一代明君,李二自然有他的見識,程咬金跟著他東征西戰,身為一介武夫外表雖然粗放,但是領兵打仗心細如髮,絕對不會在朝堂上鬧這種笑話大家看的,李二摸索了一下面前的鐵器,沉吟了一會問道:「知節,這件鐵器有何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