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妖計

狐妖計

見青玄滿臉如遭雷擊的表情,千色眯起了眼,似乎是看穿了他此刻惴惴不安地所思所想,那黑眸轉為冷冽噬人,視線銳利得猶如刀刃,就連四周的空氣也似是在一瞬間轉為冷凝。

「你這衣服上滿是狐妖的味道,還穿著幹什麼?!」壓抑住心裡幾欲噴薄的怒氣,千色把青玄平素里穿的那灰色衣裳袍劈頭蓋臉地擲過去,爾後,便轉身背對著他,聲音平板地解釋:「就算你方才沒有遇到那樹妖,這衣服上殘留的狐妖氣味也會引來別的妖魔鬼怪。」

「狐妖?!」青玄愣了愣,只是看著那被擲在地上的灰衣服,一時倒沒有反應過來。

聽出他言語中的迷惘和疑惑,千色低眉斂目,若有所思:「那引你入這夜哭林抄近路的人如今在何處?」

青玄沒有多想,張口便說:「不就是前頭茶寮里那個賣茶的——」話說了半句,突然就打住了。

那一刻,他突然想起那樹妖方才所說的話,細細一想,那茶寮里賣茶的人也不知是出於什麼目的,不僅故意給他指了一條有去無回的路,竟然還故意送了他一套有狐妖味的舊衣褂。

「茶寮?」聽到他悉悉索索換衣服的聲音,千色輕輕哼了一聲:「前頭荒無人煙,滿地荒墳亂草,哪來什麼茶寮?」

聽到師父說起「荒墳亂草」,青玄冷不防打了個寒噤,想起那賣茶人的笑臉,頓時只覺毛骨悚然,背上全是冷汗,腦子你更像是一團漿糊在攪。他立馬撿起地上的衣服,以最快的度給換上。

換下了那身據說帶著狐妖味的衣褂,他心下懷疑,拿著湊到鼻前細細地嗅了又嗅,卻是什麼氣味也沒有聞出來。若那個賣茶的人真的是狐妖幻化的,意欲圖謀不軌,那麼,究竟目的何在呢?說到底,他青玄不過是東極的一個無名小輩,學藝不精,修為甚淺,哪裡需要如此大費周章,拐彎抹角?

換完了衣服,見千色還背對著他負手而立,他狗腿地笑著,有點忐忑不安地走到千色身後。(更新最快八度吧wWw.8dU8.cOM)

其實,他被師父帶回鄢山的時候,已經十一歲了。如今回想起來,隱隱記得,自己之前似乎是個父母雙亡的小乞兒,四處流浪,受盡了白眼和顛沛流離之苦,可是,後來是怎麼遇到師父,又是怎麼到了鄢山的,他卻已經是一點也不記得了,就連師伯說師父受重傷一事,他也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師父,青玄此次私自下山,本事罪無可恕,不過,青玄是見您久未痊癒……於是就尋思著去西崑崙給你找靈芝仙草……醫治那個內傷……那個……這個……」一番顛三倒四的言語,說著說著就語塞了,雖然事出有因,但他突然覺得自己很不孝。

自從跟著師父上鄢山至今,師父雖然少言少語,冷清冷性,可是在衣食住行方面卻從沒有虧待過他,而他,不僅因之前師叔師伯的玩笑之說對師父有了猜忌和防備,還自作聰明地私自下山,妄圖上西崑崙,累得師父閉關未成,一路跟來,如今,自己學藝不精,險些命喪樹妖之口,若不是師父——

想到這裡,他有點赧然,心下不免愧疚得要死。

千色轉過身,睨了一眼他討好的笑容:「為師若要吃靈芝仙草,自會上西崑崙尋覓,用得著你多此一舉?!」雖然語調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可臉色卻已是如常那般了。

「那個——」青玄尷尬地咽了口唾沫,自然不敢坦言自己是想拿靈芝仙草交換岌岌可危的清白,只好硬著頭皮期期艾艾:「青玄只是想為師父盡一點孝心。」

「你若要盡孝心,就該乖乖留在鄢山,少給為師惹麻煩。」千色沉默了好一會兒,似乎是在思量著什麼,良久,幽幽的聲音才自她唇中傾吐而出,消瘦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的情緒涌動:「若是再有下次,為師定不輕饒。(更新最快八度吧wWw.8dU8.cOM)走吧,與為師一同回鄢山去。」語畢,她轉身便打算要走。

「師父,這個小娃娃——」青玄看了看一旁地上的小男孩,只見他唇角滴著口水,獃獃地望著青玄傻笑,已不復之前的滿臉驚恐,頓時愣了愣。

千色停下腳步:「他生來便是個痴兒,方才沒有被樹妖給生吞了,算他命中注定傻人有傻福,得遇貴人。」

聽到「貴人」一說,青玄撓了撓後腦勺,知道指的肯定不是自己。細細想來,師父也算是他的貴人了,他便不免感同身受,憐憫起那痴傻的小男孩來:「也不知那樹妖是從何處把他給擄來的,想來,家中的父母也不知多著急。」

「再怎麼著急也好,那是別人家的事。」千色無動於衷,看樣子是不打算管閑事。

「不過,把他一個人扔在這裡,似乎不太妥當吧……」青玄看了看四周,思及方才的樹妖、生魂以及鬼差,一個哆嗦,汗毛都立起來了,總覺得此處陰風陣陣。誰知道他們走了之後,會不會又鑽出個什麼騰精樹怪來。他有點於心不忍:「師父,不如我們帶著他去臨近的市集問問,說不定能找到她的家人。把他送還回家,讓他與家人團圓,於我們修仙者,也算是功德一件呵!」

千色瞥了一眼那痴兒,又瞥了一眼青玄,見他滿臉期待,便一甩衣袖,那艷紅的薄紗在空氣中化出流暢而圓潤的弧度,轉眼,人卻已經走遠了。

青玄到底也和千色相處了四年多,知道自家師父的怪癖,只要沒有言明,那麼,多半也就是默認了。他悄悄吐了吐舌頭,背起小男孩,立刻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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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夜哭林五十里處有個紅綢鎮,因盛產染色織錦而著名。

一入了染綢鎮,青玄和那痴兒立刻便引來了三姑六婆的議論紛紛——

「這不是咱們鎮富趙老闆的痴獃獨子么,怎麼和兩個陌生人在一起?」

「聽趙府的僕人說,這痴獃獨子前幾日走丟了,而趙老闆正因為自家染坊鬧鬼的事焦頭爛額,還沒來得及派人去尋呢。」

「染坊里莫名其妙死了那麼多人,趙老闆家聘的傭工都快跑光了,哪裡還顧得上找這麼個傻兒子?」

「可不是,才一個月不到,他們家已經死了十幾個傭工了,唉喲喲……」

「聽說那些死掉的傭工都是壯男,被吸幹了血肉,只剩下一張皮,我的娘唉……」

「趙老闆不是派人重金尋覓會降妖驅鬼的法師去了么?」

「法師?!上次請來的那個法師自稱是什麼真人的得意門生,結果呢?哼!都是些騙子!」

……

青玄對眾人的議論紛紛並沒有太在意,只奇怪他師父走在前頭,那一身極為亮眼的紅色衣裙和卓絕地風姿,該是更引人注目才對,可為何,那些看熱鬧的人卻仿似對他師父視而不見,只顧著一路對著他背上的痴兒議論紛紛?

真是怪哉!

「師父——」他剛想開口說什麼,卻不料,肚子正好在此刻出了抗議的飢鳴。

千色停下腳步,睨了他一眼,顯然是聽到了那令人尷尬地聲音,青玄頓時羞得滿臉通紅,這才記起自己已經有一個對時沒吃過東西了。

「不要多管閑事。」面無表情地告誡了一句,她走進了旁邊一家客棧,青玄連忙跟了進去。

客棧的老闆是個精瘦幹練的老頭兒,一見了他們,頓時露出招牌笑臉,熱絡地詢問:「兩位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說著這話時,他那眯縫的三角眼在青玄的身上轉了又轉。

「一間上房。」千色應了一聲,習慣言簡意賅,沒有一個字是廢話。

那客棧老闆立馬喜滋滋地喚店小二來帶路,倒是青玄目瞪口呆地愣在了原地。

「啊?一間上房?!」

他慢半拍地重複了一遍,不知為什麼,心裡突然湧上了不太好的預感!

到了客房門前,千色示意青玄先進去,而後便站在門口吩咐店小二:「立刻去備飯菜,送到房裡來。」

青玄入了客房,將背上的痴兒放到椅子上,迫不及待地看了看房間內的陳設。當他現客房裡只有一張床時,腦子裡竟然下意識地顯出了他與師父兩個人赤身露體躺在上面的畫面,頓時忍不住瑟瑟地起抖來。

不會吧?!

「師父,這床,兩個人睡似乎擠了點。」他努力壓抑著膽怯和緊張,和牙齒還是忍不住格格作響,連帶的,話也說得結結巴巴起來:「不如……師父,還是要兩間房吧,我不慣和別人……睡……不是,我是說……要是萬一我睡覺的時候夢,拳打腳踢……」

他那瑟瑟抖可憐相,千色看得真真切切,卻什麼也沒多解釋,只是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不緊不慢的拂了拂衣袖,甚為篤定地開口:「為師說一間,就一間。」

青玄頓時石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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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色霜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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