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無言

花無言

抄經!

儘管青玄連眼也不眨一下,可是卻仍舊不知師父究竟是從何處拿出了平素用慣的筆墨紙硯。(更新最快八度吧wWw.8dU8.cOM)青玄看著千色不聲不響地鋪開那雪白的姑田宣紙,頓時睡意全無,便就站在一旁用心地磨墨,想為自己之前對師父的誤解而贖罪。

千色動了動嘴,似乎是想要說什麼,可最終卻是隱忍了。

見師父抄經抄了大半夜還沒有絲毫要睡的打算,青玄忍不住悄悄打了個哈欠,伏在那桌邊便就沉沉地睡去了。

誰知,這一睡,卻是開始做起了不可思議的怪夢來!

也不知他在夢中飄飄蕩蕩到了何處,總之,那裡處處掛著紅黃藍三色的布匹,看模樣似乎是個染坊。或許是夢境的緣故,光線有些昏暗,什麼都看不太分明,可是,青玄卻的的確確聽到有人在身後叫他。

「小鬼,我們又見面了。」

這個夢做得真是難以言喻的真實和詭譎,這樣想著,青玄轉過身去,卻見到一個白衣男子正站在他的身後,甚為悠閑地搖著扇子,臉上掛著似是萬年不變的迷人笑容。

那白衣男子青玄並不認識,只是,那笑容看上去倒是很有幾分熟悉感,青玄蹙起眉,仔仔細細一回憶,竟然覺那笑容與之前為他指路的賣茶人如出一轍!

不僅如此,那白衣男子的頭上似乎還有什麼東西在飄飄蕩蕩地,甚是惹眼。

青玄抬起頭定睛一看,頓時嚇得往後倒退了數步!

那是一張如假包換的人皮,甚至連臉上的眼珠子都還會轉動,可如今卻已成了一個被掏空的布袋子般,掛在竹竿子上隨風輕輕飄動,令人毛骨悚然!

月黑風高,搖扇詭笑的白衣男子,掛在竹竿上的人皮,如此怪異的物件所組合成的一幕情景,實在是很具有驚悚效果。之前,青玄雖然在夜哭林里親眼見過了樹妖,生魂和鬼差,可是看到眼前這幕景象,腦門上還是忍不住冒出了冷汗!

眼前這個白衣男子,分明就是那不安好心地賣茶人,若真如師父所說的那般,那他豈不就是化作人形的狐妖!?

青玄並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這地方的,只覺一頭霧水,莫名其妙得緊,四處望了望,現那黝黯無光之處,既像是有路,又像是沒路,迷迷糊糊,看不真切。(更新最快八度吧wWw.8dU8.cOM)強自鎮定下來之後,他再一次看了看那竹竿上隨風飄蕩的人皮,突然想起白日里在街上聽到的流言,大駭之餘,伸出手指著那白衣男子,極為篤定:「你是狐妖,竟然膽敢在此謀害人命!」

聽棋痴師叔說,妖魔鬼怪所修的非是玄門正宗的仙術,為求長生,往往會選擇食人血肉,吞人生魂,這狐妖想必也是一樣的吧!

那白衣男子聽青玄以「狐妖」稱呼他,頓時斂了七分笑,剩下的三分也成了似笑非笑。「什麼狐妖?我是狐族公子花無言!」啪地一聲倏然收起手中的摺扇,他眯起眼,眉眼看上去透著幾許陰柔:「你這小鬼,莫要隨意栽贓誣陷,我幾時謀害人命來著?」

見他死不認賬,青玄頓時來了氣:「分明就是你變作賣茶人,不懷好意地給我一件有狐妖氣味的褂子,還騙我進夜哭林抄近路,存心想讓我被樹妖給吃了,如今,你竟然還抵賴?」說到後來,青玄指著那竹竿上的人皮,越篤定這白衣男子不是個好東西,眼前的一切定然與之有關:「如今,你竟然還謀害人命,吸干其血肉,如此罪孽深重,你難道就不怕遭天譴么?」

「我至多不過是哄你進了那夜哭林,誘你師父來救你而已。」白衣男子嘖嘖嘆氣,又嘩地一聲抖開摺扇,花俏地咪咪笑:「如今,你師父收了那樹妖,救了數百條被拘禁的生魂,算得上是功德一件,而且,你不是也好手好腳地站在這裡么?我哪來的什麼深重罪孽?」轉過身瞥了瞥那張沒了血肉骨骼充實的人皮,他不太在意地一甩衣袖,似乎是打算撇清關係:「至於這個人,小鬼,你哪隻眼睛看見我謀害了他,還吸幹了他的血肉?」

他話音未落,那黝黯無光之處突然響起了冷徹心骨的聲音,清冷的語調里透著淡淡的嘲諷。「花無言,我就知道是你在背後搗鬼!」

乍一聽見那熟悉的聲音,青玄驚喜地轉身,只見千色緩緩走了過來,一聲殷紅衣裙在黑暗中竟也如此顯眼。

看到那久違的身影,花無言眼前突然一亮,臉上的笑容頓時越花俏起來。(更新最快八度吧wWw.8dU8.cOM)

「千色姑娘,小生花無言有禮了。」他清了清嗓子,畢恭畢敬地拱手做了個揖,刻意咬文嚼字地開口:「小生數次想入東極,與姑娘在鄢山之上暢敘幽情,可惜小生法力有限,入不了那群仙聚集之地,思慕無方之下,只好用了點非常手段……」

「你的所謂非常手段就是這種下三流的辦法?」不著痕迹地擋在青玄與花無言之間,千色冷冷出聲打斷花無言那文縐縐的酸話,闇沉的眼眸深處閃過一絲微乎其微的陰霾。

她的話語一出口,就連她身後的青玄也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只覺自家師父這短短的質問中飽含著怒意,其間的森冷隨著言語,彷彿化作了一個又一個的冰珠子,擲地有聲。

不得不說,這狐妖的確是有機可趁,可是若沒有他私自下山在先,又怎麼會著了這狐妖的道?想來想去,青玄越赧然,在心裡暗暗自責。

「千色姑娘言重了,小生不過是和令徒開個小小的玩笑罷了。」那廂,花無言還在嬉皮笑臉地辯解著,故意將那「小」字咬得極重,爾後,他故意低嘆一聲,搖搖頭:「只是沒想到,千色姑娘竟然如此認真,不惜拘了小生的魂魄來入令徒的夢境,只是為了要小生與令徒對質,可知,這麼一來,小生便就白白消耗了十年的修為,離那修仙之路,無端便遠了一小步了……」說著說著,花無言的聲音低了下去,到最後,思及自己竟然在趙家染坊便被千色給拘了魂魄,只剩下個肉身在那裡不省人事,真是堪稱毫無安全性可言。

前幾日,他便聽說趙家染坊出現了一隻甚為兇惡的羅剎姬,也算出千色師徒會到這染綢鎮上來,便就自稱道行高深的捉鬼法師,送上門去騙吃騙喝,順便打算抓住那羅剎姬,為自己積下點功德。誰知,今晚他好不容易追查到了羅剎姬的行蹤,卻又不覺間被千色給拘了魂魄,錯失機會,真是流年不利。

如今,也不知趙家的那幫人有沒有把他的肉身給看好,若是不慎被那吸人血肉的羅剎姬給一口吞了,那可就不妙了!

想到這裡,花無言額角一抽,那原本含笑的眼竟然多了幾分幽怨。

須知,若趙家那些染工沒看好他的肉身,真被那羅剎姬給一口吞了,那麼,他便還得消耗一百年的修為重塑肉身,這樣一來,他離仙道,豈止是遠了一小步,分明就是遠了一大步!

早知如此,便不來招惹這小鬼了!

聽到花無言提起「拘魂魄入夢境」一說,青玄乍然驚詫,再一聯想之前的種種,突然便就明白了過來。

原來,此時此刻,他在做夢,師父拘了那狐妖的魂魄來入他的夢境!

以前曾經聽琴痴師伯說起,師父盡得師尊的真傳,其中最匪夷所思的便是以「入夢之法」潛入他人的夢境之中,甚至還能拘了他人的魂魄一併入夢,那時,他本還半信半疑,如今,才算是見識到了這非同凡響的本事,不覺有些興奮了起來,從千色的身後伸出半個頭,沖著花無言擠眉弄眼,鬼臉連連。

「花無言,我不想聽你諸多廢話。」千色冷著臉,眼角微挑,亮出一道攝人的寒光,不耐煩地下逐客令:「你可以滾了。」

都說,請神容易送神難,卻未曾料想,這話用在皮厚難纏的狐妖花無言身上,也是同樣有效。

「千色姑娘是因著消耗了小生的修為而心懷愧疚,無言以對,所以才急著趕小生走么?」他故意無視青玄的鬼臉,曲解千色的意思,將手中的摺扇搖得優雅而瀟洒,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衫被風一吹,倒也顯出了一絲飄逸出塵的味道:「姑娘莫要太過在意,不過十年修為罷了,只要你心知小生是有心向道便可。雖然仙妖一向勢不兩立,但小生一直渴慕脫離妖身妖籍,得以飛升,卻不知姑娘可有意願助小生一臂之力,與小生一道雙修……」

雙修?!

青玄的耳朵瞬間便捕捉到了敏感字眼,頓時莫名其妙的火冒三丈!

這涎皮賴臉的狐妖,原來竟然一直因著師父害了單相思,之所以趁著他偷偷下山的機會,拿他當靶子誘師父現身,竟然是為了纏著師父與之「雙修」!?

不知為什麼,提到「雙修」這一刻,青玄腦子裡又浮現出了自己與師父赤身**躺在床上的想象畫面,尤其是想起幾個時辰前,師父為他敷藥時,那纖細的手在他敏感的腰上輕輕地拂了又拂,當時倒是沒什麼,如今事後想來,真是免不了一番心神蕩漾,尤其他還是個血氣方剛的少年,便更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誰知,一個不慎,竟然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了!

都怪那狐妖,大言不慚,不知羞恥,傷風敗德,妖言惑眾!

青玄好不容易才止住嗆咳的聲音,在心裡罵罵咧咧,那引起所有綺麗湖面與想法的罪過都給歸結到了花無言的身上,爾後,他便又驚駭地現,師父竟然久久沒有答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在思索要與那狐妖一起雙修。

如此一來,甚是不妙,且不說別的,一旦師父答應和這詭計多端的狐妖花無言一道雙修,那豈不是不意味著——

這狐妖一旦得道,將會成為他的師丈!?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雖然他還沒有想到什麼樣氣質德行與容貌的男人有資格成為他的師丈,但是,眼前這穿著白衣裝斯文的狐妖是絕對不合格的!

「師父,別答應他。」青玄暗地裡拉了拉千色的衣角,有點惴惴不安地將聲音壓至最低。

「為什麼?」千色原本正在思索著如何永久性地擺脫眼前這狗皮膏藥一般的花無言,沒有想到身後的青玄會毫無預警地突然開口,免不了有些微微的詫異。

「呃——」青玄有些躊躇地頓了頓,一時之間卻是找不出最合適的理由讓花無言就此出局。悶聲不響了好一會兒,他才算靈光一動,捕捉到一個差強人意的理由,趕忙附到千色的耳邊竊竊低語:「因為他是狐妖,身上有師父聞不慣的味道!」

說句實話,雖然,他並未從之前換下的那身衣褂上聞到關於狐妖的什麼味道,可是,單見師父那般厭惡,他便多少也能猜得出,那狐妖身上的味道定然不會是清新舒暢的,再結合著別的想一想,他便將那所謂狐妖的味道等同於汗味狐臭這一類,便就忍不住覺得噁心,有點反胃!

青玄可以確定,自己的聲音非常小非常小,只有師父和自己能聽見,可沒想到,他話一出口,千色便忍不住以輕咳來掩飾想笑的衝動,而兩丈開外之處,花無言卻已是黑了臉!

「小鬼,你找死!」他收了扇子,也最終斂了一臉的笑,惡狠狠地撲過來,便就打算要動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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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色霜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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