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六章 運氣這玩藝,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是時,帳外風雨聲響成一片,敲打得帳里悶聲作響。燭光偶爾被風吹得明明滅滅,倒讓人無由得生出一些煩亂來。
眼見著就快要天亮了,蕭永夜是一夜無眠,小將來換了幾次燭,見蕭永夜不睡也是勸了又勸,可蕭永夜現在是心事重重的,哪裡有半分睡意。
等到羅安洗漱完了,再到大帳里來時,才發現蕭永夜雙眼裡全是血絲:「副帥,元帥不是說人質並非大公主和敏郡王嗎,您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其實羅安也並不是看不出來,只是恪親王的話,他們總是擁戴的,而且這麼說了,就有這麼說的道理。對於恪親王,他們這些人,總是容易無條件地信任與支持。
「報,副帥,津洲王大營來書。」
看完書信,蕭永夜就輕鬆下來,羅安見狀問道:「副帥,寫了什麼?」
「求保他們周全,他們會把人質送歸。」蕭永夜琢磨著這倒是不難,現在正是用兵之際,這些人有心回頭,自然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難受重用罷了。
這一下自然就鬆快了起來,蕭永夜和羅安商量著做了些布置,這才安心地去睡了會兒。
而津東大營這邊,已是一片歡騰,顧雁歌可半點歡騰不起來,蕭永夜還不見回來,可恪親王又說津北的戰事已經結束了,只等著凱旋歸來。
時間進入六月,永安城裡莫名地有人高熱致死,群醫束手無策。最後連軍中的醫官都去看過了,卻臉色沉重地回來告訴恪親王:「是疫症。」
「沒旱沒澇沒天災**。怎麼會傳出疫症來了?」恪親王能帶兵打仗,可不代表他對疫症也同樣有計策可施。他只能安排軍隊。守好永安城,不讓進出,並且派出士兵安撫百姓的情緒。做為一個國家的管理層,他能做的已經盡善盡美了。
可很多事他做不到,比如疫症來得太急,藥物配備不齊,整個城裡一時上下風風雨雨。顧雁歌開始還沒在意,她一邊要照顧孩子,一邊還要想著蕭永夜的事。哪裡有工夫出門。恪親王也只是吩咐了侍衛和丫頭、婆子,最近不要讓顧雁歌出門,吃食上也分外加著小心。
等顧雁歌發現不對勁,是因為凈竹這丫頭不舒服,說是一陣寒一陣熱,而且全身發抖,臉色是一陣青,一陣紅的。她一聽就有些不太安心,一看正是滋生蚊蟲的時候。莫不是瘧疾。
蹲到院子里找了會兒,找了株青蒿,扯了幾根枝子遞給扶疏:「把這個搗成汁,讓凈竹喝半碗。然後用些去買。」
她畢竟是學流行病學的,在這方面倒算是強項了,也好在她對中成藥還有些研究。要不然這時候也同樣是沒頭蒼蠅。思索了一番,叫來了楊嬤嬤和成嬤嬤:「嬤嬤。您趕緊吩咐下去趕製些紗帳,府里上上下下都趕緊掛起來。出門在外的也穿嚴實些,各處也都要點上驅蚊香。三回和三變屋裡,趕緊去掛上紗帳,一定要細細看著,不能讓蚊蟲叮咬了。」
「是,主子。不過這麼做可有效果?」楊嬤嬤到底有些疑惑,倒不是不相信顧雁歌,實在是這姑娘往常都嬌生慣養,是個受保護的,猛然間讓她相信,這主子也懂得怎麼周顧人了,實在有些不適應。
「有的有的,嬤嬤,您就信了我吧,這些日子府里的驅蚊香不要停,日日夜夜都點著。這疫症怕是要來了,這是蚊蟲叮咬引起的,千萬不能疏忽了去。」顧雁歌可是忘了,這瘧疾原由,是1897年一個英國人找到的,雖然這景朝是個沒記載的,但肯定是被她提前了不少。
楊嬤嬤和成嬤嬤笑了笑,也不管有沒有用,主子都吩咐了,這無關痛癢的掛個紗帳,點個驅蚊香也不費什麼事,於是應了聲就下去辦了。
這會兒顧雁歌可就開始慶幸了,蕭永夜那邊,她特別叮囑過,也給帶了香包和藥草泡茶,總是有些預防作用的。
等顧雁歌的吩咐下達了,顧次庄就溜了過來,滿頭大汗地問顧雁歌要茶喝:「雁妹妹,你可不知道,外頭的疫症好是嚇人,昨兒還鮮活的人,今天就莫名其妙的沒來。今天軍中又有幾個人染了病,你父王和幾個將軍商量來商量去都沒有主意。上午發了信去京城,延請宮裡的御醫過來,只是山高路遠,等御醫到了只怕是一發不可收拾了。」
顧雁歌聽了連忙拈著剛才落在桌上的青蒿,在顧次庄面前晃了晃:「哥哥,你可認得這個?」
「認得,野菜嘛,永安城外大片大片的,春上天的時候灶上做了吃過,還挺上口的。」顧次庄拿著聞了聞,倒是還認得出來,不算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
「認得就好,這個生搗用紗布濾出汁來,一日三次,每次小半碗,以三日為一組,三日不緩解就加三日。如果有緩解就換柴胡湯。」柴胡湯在這裡算是驗方,倒不用她多說了,只是青蒿治瘧疾,沒有半分先例可依。
顧雁歌也是記得一味青蒿素,就是從青蒿中提取出來的,而且當初做過成藥分析,在疾控中心聽一位老中醫說過,在沒有條件提取青蒿素的情況下,青蒿生搗成汁可以達到一樣的效果,每次服大約一百毫升加減,藥效可和青蒿素相提並論。
她那時候還笑著反問過一句:「那為什麼要提取,直接服青蒿汁不就得了。」
老中醫直搖頭答:「未必有多少人願意吃這苦頭,而且速度沒有青蒿素快,畢竟一個是注射到靜脈里,一個是等腸胃吸收,腸胃吸收會有一部分被排出體外,直接導致青蒿素的血濃渡不夠,功效就大打折扣。」
現在她可真感激自己當時那多嘴一問,今天終於派上用場了。
這會顧次庄跟她當時一樣滿臉疑惑,指著青蒿說:「雁妹妹,別玩了,我可是在說正經事。你拿棵野菜忽悠我算什麼事。」
這時扶疏過來了,顧雁歌想起來,剛才讓她去給凈竹喂青蒿汁了,於是看著顧次庄說:「我不忽悠你,剛才凈竹也說發了熱,就是你們說的疫症,半個時辰前,我讓她服了青蒿汁。現在你不如去看看她是不是感覺好些了,如果癥狀減輕了,哥哥不妨照我說的試試,總比你們在那沒頭蒼蠅似的亂撞好吧。」
顧次庄這下答應了,反正也是沒辦法可想了,去看看也不過片刻的工夫。
穿過後頭的園子里,到了丫頭們平時安置的地方,因著扶疏和凈竹都是有籍有諜的女官,所以住的地方也自是不同些。顧雁歌領著顧次庄進去,顧雁歌進去問,顧次庄就在帘子外等著。
「凈竹,你可好些了?」
凈竹服了葯約半個多時辰,感覺身上好些了,稍稍發了點汗,也有點胃口了:「回主子,奴婢已經好些了,剛才喝了半盅米湯,發了點汗,身上爽快些了。」
「嗯,那你再服幾劑,好些了就換柴胡湯喝。」顧雁歌又安撫了幾句,這才轉身出去,看著顧次庄挑了挑眉說:「哥哥,這下可相信我了。」
「你等著,我去叫大夫來看看,咱們看了都作不得數。」
顧次庄手腳倒是快,沒一會就把大夫找來了,還是軍中的醫官。醫官切了許久的脈才放下,回身就朝顧次庄一拱手:「回敏郡王,不知道這位姑娘吃了什麼,脈象竟越來越和緩了,還有輕微的發汗跡象。」
顧次庄這時候才相信,剛才他還真沒當成正事來看,只當是陪顧雁歌驗證一下這方法不可靠,沒想到還真有效果。於是拿出剛才顧雁歌給他的青蒿遞給醫官,說:「就吃了這個,生搗成汁服用……這個,真的有用?」
醫官拿著青蒿聞了聞,點頭說:「下官先拿著去試試,若真是青蒿有用,倒真是易取易得,城外到處都是,也不用擔心來不及調運了。」
這邊永安城裡和津東大營都行了疫症,津北當然不能倖免,不過讓蕭永夜和羅安他們覺得奇特的是,這回他們全軍上下近萬人,竟只有很少的士兵有輕微的癥狀,過幾天竟就自行消了去,完全沒有往年的來勢洶洶。
反倒是津洲王那邊,一個接著一個地倒下,已經顯出一片衰敗氣象了。
偶有一天,蕭永夜喝著藥草茶,這才恍然間記起,顧雁歌叮囑他一定要堅持用的這不甜不苦的茶,就算是後來藥材沒跟上,也由醫官們四下採集,一直堅持了下來。
這樣也好,歪打正著,津洲王已是不戰自敗了,哪還用他做什麼。恪親王在津東大營知道了這消息,也只能說是上天在幫蕭永夜了。
「我本來想藉機考驗一番,沒想到考驗還沒完,就這麼結束了。」不過恪親王對蕭永夜的應對也算滿意,一個是聽話就掉頭,一個是就算有一絲疑問,也毫不手軟。
兩人相比較,也沒有什麼高下,恪親王只能長嘆一聲說:「永夜這孩子,真是好運氣。」
是啊,運氣,忱王啊,也就是少了這麼點點運氣而已!但是運氣這玩藝兒,也不是人人都有的,只能說蕭永夜守得住,堅持得到,而忱王么……轉向太快,等不到這運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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