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放下執著
現在也還是一樣的，她估計這一輩子都要存活在對他愧疚中了。
覃沐風這一招太狠了，對自己狠所以才會對別人更狠。
她想若不是後來她意識到自己有了孩子，或許這一生都不會定居下來，而是在不斷的遊盪中度過。
起初的頭幾個月，她走過了好多地方，看過了好多的景色，她就自己一個人抱著一個骨灰盒，她本打算把她灑落在江河湖泊，讓他永遠都找不到回家的路。
後來她想，她不能這麼做，他狠，她沒有比他更狠，因為這樣她一輩子都會陷入良心的譴責中。
她帶著他走過山走過誰，看過好多好多的景色。
沒人的時候，她總是一個人對著他說話，把埋怨的恨的話全都說出口了。
她怨他，恨他，卻也同情他，終究難以釋懷。
她走的累了，是在肚子已經顯懷的時候，再走下去，就走不動，會對孩子很不利，她經過了一個教堂。
她原本是不信教的，進入教堂也只是因為想起了平生第一次踏入教堂，是跟他的婚禮上，雖然那一場婚禮並不是完全意義上的婚禮，而是一場殺戮，一場正在進行的殺戮，把她嚇得夠嗆的。
但那也是她經歷過的唯一一次，他是一個很紳士很體貼的男人，靳寒哲沒有想到一場婚禮在女人的心目中有多麼重要，但他想到了為她彌補了遺憾。
她也帶上了他的骨灰走了進去，那個地方的神父，看她的眉宇中鎖著淡淡的倦容，還有更多的對於世事的淡漠。
才問起她為什麼會來到這裡？
相逢是緣，能夠在那麼多的地方走過之後，最終停留在了這裡，本身冥冥之中就是有著主的指引。
韶曼不相信是主的指引，但她相信緣分，就停留下來，把自己的想法跟神父說了。
她背負著太多太多的自責，把源於對覃沐風的情感佔據了全部。
因為他死了，活著的時候沒有怎麼佔據她的思想，可是死了以後，她每晚每晚的睡夢中總會有他的影子。
他對她微笑著，然後倒在了血泊之中。
她連睡覺都不敢睡了。
她想是不是她逼得太緊了，才導致他的死亡的。
理論上覃沐風害死了她的父母，覃沐風是該死的。
可是為什麼他最後會死在他的面前，為什麼要有著那樣的笑意？
為什麼明明是讓人恨的人，卻叫人怎麼都放不下？
他最後的目的應該是得逞了，神父問她：「你愛他嗎？」
韶曼愕然，好一會兒才意識過來神父問的是覃沐風，韶曼搖了搖頭，可旋即又再搖了搖頭。
「不！」她很清楚她心中最愛的是靳寒哲的，從來沒有愛過覃沐風，否則在那些時候不了解事情真相的日子裡，她應該要跟著她走才對，可是最後她什麼都沒有做。
但神父卻微笑的對她道：「不，你愛！」
韶曼驚詫，她不相信這個答案，她自己的情感自己才是最為清楚的，為什麼說她愛覃沐風。
「那是你潛意識中的愛，卻並不完全是愛，或者更多的是依戀。他對你總是包容，總是寬恕，做的任何東西都是為了你。你的潛意識中非常地缺乏安全感，你並不信任任何人，包括你的愛人，你總覺得他會離你而去一樣，但是風這個人，你並不排斥。因為你知道，他無論做任何的事兒，都是打著愛你的名義，不會傷害到你。就算是他背棄了全世界也是因為你……」
神父一字一句的剖析，讓韶曼陷入了一陣茫然之中，是這樣嗎？
潛意識中，她對覃沐風是有愛的嗎？
不，她並不怎麼相信，但依戀是有的，她從小到大，對她好的人太少太少了。
蘇菲總是說她的性子淡漠，就算是同窗了多年的同學，她日遇到了她也不見得會記得，給她寫過情書的人那麼多，可是卻沒一封得到她的回應，她也從不關注，對她而言，那種感情是虛無縹緲，無法讓她實實在在的握在手心裡頭。
她的世界太匱乏安全感了，從小到大，無論她做任何事兒陳淼芬都是看不順眼的，儘管有著韶老爺子的幫襯，但一年到頭韶老爺子又有多少時間會在她的身邊呢？
她的包子性格，也是從那個時候養成的，她從不敢跟陳淼芬對著干。
後來代替了韶蓉出嫁，就算是嫁給了自己喜歡的人，但一想到她的身份不過是代嫁過來的，心裡頭就會格外的自卑。
她在靳寒哲的面前不敢奢望愛情，只想著好好地做一個平凡的妻子就好，他不一定要喜歡，兩個人相敬如賓就可以了。
一開始靳寒哲也是不喜歡她的，並不讓她怎麼靠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相隔甚遠。那段時間才是她最放鬆的時間。
可是後來愛情來得太突然了，靳寒哲告訴她以後要彼此信任的時候。
她是歡喜的，心裡頭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她承認她真的愛上了眼前的這個男人。
可是愛上了和完完全全接受一段感情還是有著本質上的區別的，她愛靳寒哲，靳寒哲也愛她。
可她還是覺得有距離，那個家，靳家的別墅很大，走到盡頭也要好長的時間，那個家富麗堂皇，她愛的那個男人，無論是身份地位，還是他的財富，都是首屈一指的。就連他的外貌，都會讓無數人癲狂！
試問這樣的一個男人，她真的能把握得住嗎？
所以在他的面前，她總是努力的做好一個妻子。可饒是如此，還要面臨著他偶爾的吃醋，偶爾的任性。
她怕做多錯多，乾脆任由他的擺布。
可是覃沐風就不一樣了，那樣溫柔的目光，無論她給什麼樣的臉色，什麼的恨意什麼的憐憫，他回報的只有微笑，而且是真誠寵溺的微笑。
她喜歡什麼，他永遠都會記得。
而且他是第一個在她遇到危險的時候，肯為她擋子彈的那個男人，子彈穿透入他的身體，血液汩汩地流了出來，她竟是產生了幾分害怕的感覺。害怕這個男人的死去，尤其是死在她的面前。
「你想到了？」神父又問。
韶曼痛苦地點了點頭，雖然不願意承。
「其實那不是愛，只是你放大了一個人對你的情感，你錯把他的自私也當成了對你的愛。但愛不是那麼自私的。愛一個人是需要相互包容的，相互理解，相互信任，而且最重要的是希望對方快樂，幸福！他對你的情感或許是愛，但或許又不是，只是因為愧疚而衍生的一系列情緒。」
是啊，覃沐風的情感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也讓她迷惑了，為什麼她不喜歡的事情，他也要做。包括她身邊的人生命，安危，他通通的都不放在眼裡。
他的愛是那麼的病態，她那個時候如是想。
但現在仔細思考起來，他何嘗不是以愛之名，行的是自己所要的事兒。
他的愛是無比的自私，不管別人如何，只要自己得到就好了。她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不管快樂與否，他只要把她捆綁在她的身邊。
韶曼似乎有些明了。
「可是神父，我對他還是有著很深的愧疚。」就算不是她親手殺的他，可是那個人就是在他的眼前自殺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很久很久之前，他曾經為她擋過一次的子彈，而這一次又是為他而死。
這種愧疚一旦放大了，就會成為無數的痛苦，如附骨之疽，深入骨髓，真是痛徹心扉！輾轉反側，徹夜都無法入睡！
每當想到他那樣溫柔的笑意，那麼多的血液流淌，她都會一次一次的陷入放大的痛苦之中無法自拔。
這也是為什麼她要去好多地方漂流，而不想回到家裡的緣故，雲城市是他生活過的地方，到處都是他的痕迹，她才不要，不要讓自己的痛苦加倍。
神父微不可聞的嘆息了一口氣，「你應該學會放下，死亡對他而言不是痛苦而是一種新生的解脫，而他的死對你更不能是痛苦，而是一種釋然！」
「對他真的是解脫嗎？」韶曼疑惑地問道。
「當然！」神父肅然地點了點頭道：「這也是一種贖罪的方式。他的執念太深了，而得不到的東西太多，如果繼續活著，他的痛苦只有加倍，死亡或許不是最好的方式，自殺更是不被原諒的，但對於他的執著而言，這些都只是可以解脫的！」
是啊，他的執念太深了，或許死亡真的是一種好的解脫。
「謝謝你神父！」韶曼想著，就留了下來，原本是不信教的，可是來到了教堂以後這裡的一切都讓她感覺到了格外的寧靜與安詳。
也許她可以為覃沐風做一些事兒，她就留在了這裡每天做著禱告，過幾個月了之後，要生孩子才走開了。
而覃沐風的骨灰讓她葬了，雖然還是在異國他鄉不過總算是有了一個歸宿。
韶曼的心也不再漂泊了，漂泊了這麼久，去了不少地方看夠了那些風土人情，現在留下來的只是疲倦！她有些想家了，可還是害怕面對！骨子裡她並不是一個勇敢的人！